等客人离开,池山竺才走进去,看见自家爷爷悠然自得的哼着小曲,不由摇头,“爷爷你即是想帮他,又为什么处处避而不见”。
池老爷子喝茶的动作一顿,嘴硬道:“我也是看在他外公的面子上,顺手帮一把,我一大把年纪了,跟一个小娃娃有什么可聊的,哪里是避着他了”。
池山竺知道他在狡辩,也不想拆穿他,直言道:“孙儿跟他年纪相仿,很是谈得来,想引为知己好友”。
“山竺”,池老爷子皱眉。
“爷爷也很喜欢他不是吗?,他很像爷爷手札里写的那个人”。
池老爷子拿杯子的手突然一松,茶杯掉落在桌子上,又滚落在炕上,打湿一片软垫,沉静片刻,“山竺,那些只是爷爷脑海中美化的人物,并不存在,是人就有缺点,等你接触久了就会发现,那些美好都是虚无的幻影,一旦触碰,就会消失,会让你失望”。
池山竺没有回答,不禁想到那时刚到临川的日子,有一日无意间看见了爷爷写的手札,手札中写的只有一个人,初次相遇,那人如清晨的清泉,清澈透亮,一颦一笑,都牢牢吸引所有人的目光,他正直,善良,却不心软无能,他想做的事情都能一往无前,后来,那人入官场,又如骄阳,正气凌然,光芒万丈,满京城儿郎却不及他分毫,再后来,一系列的变故,那人又如平静的海面,收敛所有的光辉,可是却让人觉得深不可测,在爷爷的笔下,那时的他第一次知道,世间竟有如此出尘绝艳的人物,一字一句勾勒出的背影深深印入脑海。
南时带着新鲜出炉的钱家火炕队一家家敲门,整个文华街四通八达,足足有几百户人家,一天问不完,第二天继续去,第二天问完了,就去其他街道问,等到第三天,所有人都丧气了,南时作为领头人,他表面上装作志气满满的模样,实际上也在奔溃的边缘徘徊,他想不通古代人居然这么不识货,他真想把那些有钱人都请去家里,躺一躺自己的火炕,可惜人家不鸟他。
又是无功而返的一天,钱二扛着钱家火炕队的旗子走在前面,后面跟着一群无精打采的人,慢慢腾腾往文华街挪动着,经过池家豪宅时,几辆马车从侧门走了出来,南时一群人赶紧往路边靠靠,不敢挡路。
谁知,其中一辆马车探出一个脑袋,对南时招招手,问道:“可是盘火炕的人?”。
南时疑惑的凑上去,点点头,“是的,大人要盘火炕吗?”。
问话的人是文先生,白鹭书院首屈一指的教书先生,学富五车,才高八斗,池山竺的推荐信上写的人就是他,可惜南时此时并不知道,“你们现在有时间吗?,可否去我府上盘火炕,材料我即刻就让下人去采买”。
“有时间,有时间,贵府上在哪里?,我们现在就去”。
文先生道:“距离此处不远,前面拐个弯就到了,我家人口不多,盘十个火炕就行了”。
听到十个火炕,南时此时心中仿佛有个小人在欢欣鼓舞,脸上维持着八颗牙齿的微笑,“我们有十几个人,都是手脚熟练的老手了,保准给你盘的又快又好”。
十几个手脚熟练的老手面露羞涩,尴尬的低着头。
前面走过的几辆马车听到他们的谈话,纷纷停了下来,从马车里伸出头来,问道:“我们家也想盘火炕,你们帮文府盘好就先去我家里,我家人口多,先暂定二十个”。
“还有我家,我家就在前面的宁府,我家要十个”。
南时一一记下,并且保证会尽快安排给他们府上盘火炕,众人见他态度不卑不亢,有礼有度,纷纷满意离去,离开前,文先生看了一眼南时,总觉得这个俊美的少年十分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等到晚上吃饭时,南三叔收到叶霖传回来的消息,南时他们可能要忙通宵了,让他们不要等了,自己先吃饭吧,文府那边晚上管饭。。
能够找到活干,南三叔也是十分高兴,想过去帮忙,却被叶翼拦下,“我过去,你明日还要起早摆摊”。
南三叔不以为意,“不就是少睡点觉,多大点事,我们俩一起去,多个人手,多点力”。
叶翼不容反驳,冷声道:“不行,你身体不好,不能熬夜,你在家,我去”。
南三叔被他强大的气场怔住,半天才反应过来,叶翼已经关门走了,不由嘟囔,“现在的小孩子都太有主见了,这说一不二的性格,太强势了,不好”。
文府的火炕,南时他们花了大半夜的功夫全部盘好,之后又连天加夜的把预定的单子全部做完,这也间接把口碑打了出去,一传十,十传百,陆陆续续不少富贵人家都来找他们盘火炕,一时间,钱家火炕队的名声迅速在上层圈子传开,一是,火炕的确用着方便舒适,二是,攀比心作祟,盘火炕仿佛成为一种时尚,迅速席卷整个京城,还有往外蔓延的趋势,哪家若是没有火炕,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有钱人。
南时一帮人,忙的昏天黑地,银子也哗啦啦的挣了不老少,但是却有个急需解决的难题摆在众人面前,就是人手不足,他们十几个人,不吃不喝不睡,也做不完整个京城的活,而且,京城附近县城还有不少人过来打听,大部分都是有钱有势的人家,不能得罪,于是乎众人一合计,干脆收徒得了,两个人带五六个徒弟,约摸三四天就能学会了,到时候看看业务量,再决定后续要收多少徒弟合适,事不宜迟,当天,他们就去京城的劳务市场物色合适的徒弟人选,谁都没有注意,今天已经是大年三十了。
转悠了一圈,西街的劳务市场门可罗雀,零零散散十几个人,完全没有平时人头攒动的模样,南时这才想到,今天是年三十,于是写了一张招工启事贴到墙上,等过完年再说。
虽然是过年,大家都不愿意放弃手里的活,于是商量好,今日早点收工。
今日的主家跟南时家很像,偌大的院子只有母子两人,外加两个仆人,雕梁画栋中依稀可以看出来往日的辉煌,南时和钱三被引进一间书房,书架上满满的藏书看的南时羡慕不已,他来京城时没带书,已经好久没摸书籍了,索性年后就要去白鹭书院了,不愁没书看。
火炕盘到一半时,外面传来说话声,似乎是个年轻的男子,“今日年三十,先生让我们早点回来,书房的门怎么锁起来了”。
what?,南时满脸问号,他和钱三一直在屋里闷着头盘炕,哪里知道外面门锁了起来,为什么要锁门?
略显苍老的女声传来,“找了两个下人过来盘火炕,京城最近不是流行这个吗?,你在白鹭书院读书,自然不能被比下去,锁门是为了防止他们乱走,这些人没读过书,又是干苦力的,见到府中荣华,又人丁单薄,指不定想什么坏主意呢”。
年轻男子道:“家中已是这样,也没什可图的,倒是这火炕,我听说最差的也要一百文钱,好的要六百多文,娘若是怕冷,放在你屋就行了,书房就不必了”。
“钱财的事情你勿要多想,娘会处理,你只要好好读书,金榜题名就是对列祖列宗最大的报答了”。
年轻男子低声回应,“是”。
屋里的两人听得面面相觑,钱三气的撂下泥刀,“师父,这母子俩太过分了吧,有钱就了不起了,师父你还是院士案首呢,也没像她那么势利”。
由于钱家十几个兄弟跟着南时学了手艺,又事事以他为主,索性结了师徒缘分,叶家两兄弟虽然也跟着干活,却没提过拜师,南时倒不是稀罕师父这两个字,只是觉得这两人怕是另有什么想法,应该不是久留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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