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人好标新立异,显示个性,就是开花馆也是如此。常常是一头金发碧眼的法国女郎,即是老板又是姑娘,热情大方,收费不薄。
还有男主人当老板,
女主人做姑娘,夫唱妇合,热热闹闹,配合默契。
相比之下,中国老鸨就传统得多,其装饰大多都是红灯笼高挂,上面书着大大的“花”字,屋里灯光也微暗,姑娘们一般都躲藏在楼上,老鸨则端坐在楼下门后,对每一个走过或停留的客人灿烂微笑。
如客人表示要进来,
老鸨便起来开门。
客人进门后的过场,也就和外面小东门花馆的作法一样了。黄捕头对中国老鸨是从不屑一顾的。自小在大街小巷和烟柳巷陌撕混,家里开着这么一大家花馆,黄捕头早有点审美疲劳了。
他是冲着法国女郎来的。
前几天就听到几个巡捕在交头接耳,说是从法国来了一个玛丽姑娘。
那魔鬼身材,那天使脸蛋儿,那床上功夫,简直不摆了,就是价格贵了点,玩不起。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黄捕头听了有点心痒痒的。
出来撒了一大泡尿,
碰到隔壁办公室的纽队副。
纽队副也眯起眼睛:“督察长,今天下班后,我俩去看看如何?”黄捕头笑笑,未可置否。对于这个纽队副,黄捕头可一直存有戒心。
一向自视甚高的督察长,
在全体巡捕中,也只对这个纽队副有点另眼看待。
纽队副有点怪才,也有点坏水,还有点自命不凡。据自己安排在查理爵士,白早脱和白尔总董身边的眼线报告,纽队副总是在三个洋大人面前,说自己的坏话,妄自尊大,还想取而代之云云。
特别是这次招“猪仔”“猪花”,
纽队副得到消息,就开始了暗地竞争。
纽队副和黄捕头一样明白,招“猪仔”“猪花”之中的油水丰厚,岂可让顶头上司独吞?据眼线报告,纽队副先送了白早脱先生一对翠玉手环,趁极喜欢中国珠宝的总领事,拿在手里不断赏玩连声说好之时,要求自己承包这次的招工任务。
白早脱先生,
当即一口答应。
大喜之下的纽队副,又找到白尔总董,送了一台红枣木架的中国算盘,白尔总董也答应了他的承包请求。可是,纽队副却在查理爵士面前卡了壳。
眼线报告说,
纽队副欲送给查理爵士的,是一副水磨围棋。
黑白棋子每枚拈起来,都是沉甸甸的浸手指,在棋盘上落子时,那厚实的嗒声多远都能听见。这么一副好围棋,查理爵士却拒绝了,还模仿着中国人说话的腔调:“吾不嗟来之食,无功不受禄哉!”
所以,
尽管白早脱和白尔都一口答应了,具体经办管理者却一票否定。
这块肥肉落入了顶头上司嘴巴,纽队副好不懊悔。现在,黄捕头背着手,偏着头,鼓着眼睛,嘴里永远都像含着颗水果糖,一边慢吞吞的走着,一面随随便便的看着。
“风流巷”里的花馆,
无论是法国人还是中国老鸨,都认识这个大名鼎鼎的督察长。
因此,也没有人敢忽略黄捕头的存在。于是,一个个隔着玻璃门,玻璃窗,或者拉开门窗,招呼着他。黄捕头一律报以浅浅的抿笑,再配以轻轻的点头……
“斯坦丽”
“杰克”“查理·花”
一个个独具特色的异域中文名字徐徐闪过,每个名字后面,都有一个金发碧眼的法国女郎,搔首弄姿,媚态百出,令人忍俊不住。
不过,
那只是法国人的脑洞大开。
是法国佬根据真人身材的高矮胖瘦和个性,做出的惟妙惟肖的彩绘纸牌人像。黄捕头停下了,“玛丽”二个大字后面,真正的玛丽真空上阵,金发碧眼,凹凸不平,浅黑色的健康肤色,貌似运动员结实的肤肌,给人一种与众不同感觉。
玛丽自然也认识黄督察长,
见他停下并转过了身子。
便嫣然一笑,拉开了玻璃门:“你好,黄,请进。”黄捕头是个干脆人,不喜欢调情,直截了当:“多少钱?”“哟,这多不好的呀,”
玛丽居然能说一口标准的上海话。
“急什么急?离天亮还早着呢,请进来。”
“多少钱?”黄捕头不进,就站在门里门外的中间,他的原意是,讲不拢就离开,忙自己的,老呆着干什么系?玛丽只得咕嘟一句:“100法郎!”黄捕头跨了进去。
里面不太宽,
安了二张按摩床就差不多了。
靠墙头处,一座粉色螺旋木梯,通向二楼,仅此而以。按规矩,先付钱。黄捕头递了100法郎给她,玛丽则端给他一杯热咖啡,自己也端着杯热咖啡,慢悠悠的喝着。
热咖啡一下肚,
黄捕头感到一股热流从丹田处升起,慢慢朝自己全身弥漫。
顿时,身上充满了一种舒适昏昏欲睡的感觉。黄捕头知道,凡是这法国人花馆,客人进来就给一杯热咖啡,就像中国人花馆,你一进去就给你端杯热开水一样。
可中国老鸨端给你的,
是真正的热开水。
法国人端给你的热咖啡里面,却加有催情剂。黄捕头喝咖啡历来像喝水,仰脖一钦而尽,然后就趴在了按摩床上。可是,黄捕头猛然睁大了眼睛,他感到和往日不同。
咖啡下肚后,
从丹田腾起的不止是热呼呼的感觉,还有一缕晕乎乎涩苦的东西……
黄捕头何其鬼精,立即明白自己遭了暗算。他迅速停止呼吸,舌尖抵住下腭,把那缕东西逼回肚子,不让它侵袭到脑子就好办。
这样大约分把钟后,
黄捕头才松开舌尖,深深呼吸一大口,猛然吐出。
这一切在悄悄中做完后,玛丽也刚好换了衣服过来,一俯身,双手搭在他后背上:“亲爱的”黄捕头眼睛一闭,假装中毒昏了过去。
玛丽可不管他昏不昏,
把黄捕头脱了个精光,按照100法郎的嫖资,替对方服起务来。
紧闭着眼睛的黄捕头,这才发现自己上了大当。玛丽是不错,可周身那个狐臭味儿,直喷得黄捕头差点呕吐露馅。黄捕头在心里狠狠骂着,小赤佬,猪头三,这是法国女郎吗?
不,
分明就是俄国毛子嘛!
资深玩家都知道,狐臭是俄国毛子的专利,法国女郎都是发出好闻的香水味儿。难道这个玛丽是俄国毛子冒充的?对了,一定是,要不,怎么会给老子下毒?
她难道不知道,
这一手对别的玩家行,对我黄捕头是隔靴搔痒,毫无作用?
耳边有风擦过,黄捕头骤提高警惕,嗯,躲在幕后的家伙现身了。“怎么样?”“一般般。”鼻音浓厚,像从鼻孔中挤出来的,妈的,这不就是俄国毛子?“标了?”
“还没。”
“那你快一点。”
黄捕头一怔,好熟悉的嘶哑中带点沙沙声,这不是纽队副吗?黄捕头微微睁开一条眼缝,果然,纽队副一身黑衣,尖嘴猴舌,像个汪洋大盗,正拎起自己的衣裤,在窸窣窸窣的摸摸捏捏……黄捕头的身子,突然挺了起来……
“标了,标了的呀。”
俄国毛子骄傲的说道。
“我说过,没有谁犟得过老娘,怎么样?”啪嗒!黄捕头听到自己皮带扣砸在地上的熟悉声响,然后,是纽队副气急败坏的咕嘟咕嘟:“怪了,我明明看到两白都重新钻进了他办公室,身上怎么什么也没有的呀?”
“我怎么知道?纽,你托的事儿我办完了,”
大约是一伸手。
“1000法郎!”嗒!“拿去,眼里就认得到钱,该死的俄国毛子!”按摩床咯吱咯吱几下,大约是假玛丽伸手接过了钱,然后,嗒的声跳下了床。“请把衣裤捡起来。”
“为什么?”
“客人醒过来怎么办?”
玛丽十分气恼:“你还有没有点职业道德?”“什么德?”“职业道德,愚蠢的中国人,难道你听不懂吗?”“听不懂,我只知道,缺德!”
嗒!
喳!
黄捕头睁睁眼缝,这小子居然转身拉开门走了,自己的衣裤正由假玛丽,弯腰在地上捡起来,还细心的拍拍扯扯,轻轻放在自己身边……
黄捕头终于“醒”了过来,
呼的翻身坐起,这符合他性格。
一杯红糖水,递在他嘴边:“亲爱的,喝吧,喝了解乏。”假玛丽笑嘻嘻的冲着他:“装睡可装得真像,不愧是黄捕头的呀。”“你说什么?”
黄捕头一楞,
伸手去抓衣服。
凌空一甩,二只胳膊一穿,正好穿在二只衣袖里:“谁装睡系?”黄捕头这一手凌空穿衣,的确干净利落,假玛也忍不住夸道:“好!不愧是黄捕头,难怪查理爵士那么赏识你。”
黄捕头套上裤子,
屁股一撬跳下了床。
“谢谢,你刚才说谁装睡系?”“你呀,我就知道,那点东西对你完全不起作用,”假玛丽扑嗤嗤的笑道:“纽队副还说行,没有问题,我看,就凭这点,他就是纽队副,不是黄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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