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姜放轻呼吸, 她静静等待绑匪离开,确定脚步声走远后,悄悄睁开了眼睛。
她正跟一双黑黝黝的眼睛对上,心脏不由得颤抖了一下。
距离她一米的地方卧着一位约摸十岁的男孩, 他双手被粗麻绳束缚在身前。
借着海面上的月光, 沈姜脑海里闪过无数个想法,他到底是谁?
可是为什么自己第一次的梦境中没有出现另一个肉票?
“你还好吗?”男孩怯生生地问道, 他不安地看向窗外, “他只会来一次,不会来第二次。”
沈姜用捆绑在一起的双手支撑自己坐起来, “你是谁?”
“我是被他们绑来的, 我父母是香岛的房地产商……”男孩举手投足之间透露着一种养尊处优的气质, “我叫何逸礼。”
“可以给我解开绳子吗?”沈姜抬手示意, 绑匪没有堵住他们的嘴,用牙齿就能把绳子扯开。
“现在我们正在一艘渔船上面, 如果解开绳子的话会引起他们的警惕心。”何逸礼轻轻摇了摇头。
“那你知道他们要把我们绑到什么地方去?”
“宝岛。”
沈姜在脑海里描绘着国家版图,一条清晰的航路亮了起来。
“他们是从闽州出发的, 那里有一条安全不起眼的航线。”
“闽州?我听他们口里说着什么榕城。”
“榕城是闽州的一个城市。”沈姜抿了一下干裂的嘴唇, 姥姥是闽州鹭城人, 她小时候跟着太姥姥在闽州住了一段时间。
断断续续的线索似乎可以串联起来。
六岁的时候被人绑架,绑匪带着她从鹭城逃到榕城,留下假线索让救援的警方误以为两个绑匪会带着她往内陆跑。实际上两个绑匪选择了海路, 躲在宝岛的山上。
那么她是怎么获救的呢?还有这个男孩最后得救了没有?
沈姜耳边响起闹铃声,她再一次睁开眼, 自己躺在酒店的大床上,空调尽心尽力地工作。
墙上的钟表指向三点,剧组定下开工的时间。
下一刻门外就传来经纪人的敲门声, “醒了吗?”
“我马上就出去。”
沈姜进厕所洗了一把脸,她抬起头看着厕所的半身镜,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脸如此陌生。
她感觉自己似乎快要接近最后的真相,就差最后一个契机。
“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劳莫被艺人苍白的面孔吓了一跳,他立马想到艺人的心理状态,“是不是病情加重了?”
“不是,我晕船。”沈姜按了按太阳穴,下意识避过了自己做噩梦的事情。
“我问过贝汉先生,他说今天就可以拍完船上的戏份,下面的戏份都是在岸上拍摄。”劳莫把手里的芒果切成小块放在碗里,碗的底部绑着冰袋,“如果难受了就吃一块,注意别吃椰子类的食物。”
“我知道了。”沈姜听着劳莫在她跟前絮絮叨叨,思绪飘向了远方,拍完《香气》之后,还要继续去看心理医生。
她抵达剧组的时候,发现大家都已经到了,“我迟到了吗?”
“并没有,只是这里太无聊了。”尤利尔午休的时候跟着向导到周边逛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好玩的地方。
气候湿热,语言不通,饮食不习惯,剧组大部分人都选择提前回到了工作岗位。
沈姜站在局外更能清晰地看明白他们的想法,十九世纪末到二十世纪初,法殖民政府为了巩固自己的统治,对越南文化进行全方面渗透,直到今天还残留着法式建筑和法式餐厅。
剧组大部分都是法国人,到一个跟自己国家差不多的地方自然没有什么新鲜感。
雅克贝汉卧在沙滩上,手里扛着摄像机,神情专注着捕捉眼前的景色。
“那里有什么吗?”沈姜眯起眼睛,只能看到金色的沙滩。
“嘘,过来。”贝汉往旁边挪了挪,他把相机前面的位置让了出来,“你快来看看,它要跑了!”
沈姜俯下身,通过高倍数镜头,她看到了沙滩上有一只橘色的小螃蟹,举着两个迷你的钳子横着走。
“很可爱的小家伙。”贝汉把镜头拉进,让沈姜更好地观察大自然创造出来的生灵。
“嗯,虽然可爱是可爱,但是它好像在逃命。”沈姜看着小螃蟹奋力扣着剩下的沙子,试图缩进去。
一抹白色的影子一闪而过,小螃蟹就不见了身影。
沈姜直起身,看到海面上盘旋的海鸥,“它被吃了吗?”
“噢,是的。”贝汉神色平静地点点头,他拿起手边的喇叭喊着剧组的工作人员,消遣时间结束了,下午的拍摄工作继续。
两个小时后,沈姜终于看到贝汉的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
剧组的人听到那句通过犹如天籁,他们已经在闷热的船上晒了一个下午。
沈姜松了一口气,走下船坐在剧组准备的椅子上。
“辛苦了。”尤利尔拧开手里的矿泉水递了过去。
“你也是。”沈姜想到导演为了更好的融入情景,让扮演男主的尤利尔真的在岸边扛沙袋。
冰凉的矿泉水浸入干燥的嗓子,舒服多了。
江文茵扶着彩石的手走下船,她好奇地打量着皮肤黝黑的本地人,对方若是跟她对视,则飞快地撇开眼睛。
她正准备上车的时候,听到母亲的丫鬟翠萍在路口的另一端呼唤。
“她是不是在叫你?”
“好像是。”彩石看着翠萍焦急的神色,她面露迟疑。
文茵看出了她的为难,“你去看看怎么回事,我自己先上车,你跟他们走吧。”
“是。”彩石福了一下身,穿过拥挤的人群跟翠萍汇合。
文茵收回视线,她正准备登车的时候发现里面坐着一个陌生的男人。
“抱歉,我找错车了。”
她尴尬地走下马车,环顾了四周,除了眼前,没有一辆马车。
“小姐,请问你是否需要帮忙?”棕发绿眼的男人挑开帘子。
江文茵听不懂他嘴里的话,一个劲儿摇头,迈着小碎步离开那辆马车,她在人群中焦急地寻找彩石的身影。
白皙纤细的女孩跟周围的人格格不入,她不像码头的苦力,更不像欧洲人。
密密麻麻的目光让她头皮发麻,生长在后宅的文茵感觉自己快要昏阙。
几道不怀好意的眼神让她手脚冰凉。
就在这时,一只温热的大手牵住她,把她带出拥挤的人群。
文茵反应过来之后,用力甩开那只手,“别碰我!”
迪恩听出了女孩声音中的恼怒,“我是在救你!”
文茵听不懂对方的话,她害怕地往后缩,“你别过来。”
迪恩发现对方听不懂当地土著的语言,他换了法语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语。
“你……可不可以…慢一点说。”文茵听出来几个单词,在江南的时候,父亲找人教过她法语,只不过自己学的法语跟眼前的青年说得有些不同。
迪恩听着带有异域口音的法语,他缓慢地再次重复,“你还好吗,小姐?”
他摘下脑袋上的帽子,露出那张英俊的面庞。
“谢谢。”文茵轻轻地摇头,她接着湿滑的砖墙站起身,“我家人还在附近等我。”
“需要我带你去找他们吗?”迪恩伸出手,他不知道自己今天怎么这么多管闲事,“我现在正好有空。”
后面那句话更像是在为自己辩解。
文茵在那张年轻的脸上扫了一圈,“非常感谢您的帮助。”
她跟在迪恩的身后,跟其保持两个人的距离,对方出现异动的时候可以选择逃跑。
“小姐,你这种距离是无法跑掉的。”迪恩无奈地回过头说道,他感觉面前的女孩就像一只小兔子,对周围的一切充满不安。
“若是我想对你做些什么的话,早就有更好的机会。”
文茵被对方戳中心思,脸颊浮现一片红晕,她紧紧闭上嘴巴,不想跟迪恩说话。
“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迪恩刚才做了自我介绍,期待女孩可以告诉他自己的名字。
就在他以为对方不会开口的时候,听到微风传来一声呢喃。
“文茵,江文茵。”
迪恩默默念了几遍这个名字,奇怪的情感在他心上蔓延,一定是今天太闷热了。
“到了,文茵。”
江文茵听着眼前的白人青年念着自己的名字,她再次表示感谢,“我父亲会给予你丰厚的报酬。”
“我并不是为了报酬。”迪恩不高兴地别开脸。
文茵听到彩石沙哑的呼唤声,她连忙回应,“我在这里!”
彩石满脸大汗地跑过来,紧紧握住自家小姐的手,“您没事真的是太好了!”
她对着文茵上下检查了一番,这时才注意到伫立在一旁的外国青年。
“他叫迪恩,刚才帮了我。”文茵轻声解释道。
彩石跟着文茵学了一点法语,她慎重地向法国青年表示谢意,并且承诺一定会给予种种好处。
文茵在青年不悦的脸色下叫停彩石的发言,她把身上香囊里的纸条取出来,“上面有江家的联系方式,你若是需要帮助的话,可以拨打上面的号码。”
迪恩看着女孩弯腰踏入那辆黑色的轿车,他把手里的纸条凑到鼻翼底下,闻到了一丝鸢尾花的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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