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怀凌与芸儿聊到很晚才各自回房睡觉。尤其是莫怀凌,这几天一直都神经紧绷,无时无刻都在担心,本该是最累的人,回来后却突然放松了,感觉一身轻松,都不怎么想睡觉了,想着明天再去见见爹,问问当年的事,好解开妹妹的心结。
谁知当天深夜,紧闭的大门就被敲的震天响,看门的小厮麻溜地披上衣服,踩着鞋子叫道:“来了来了,谁这么早就来敲门?”
莫芸浅眠,听到声响也起来了,唤来丫鬟伺候穿衣。
外面门打开了,敲门的是神巫教的人,那人不知道是跑的太过了还是受到了惊吓,脸皮煞白,全身都在发抖,小厮都被吓的忘了埋怨。
那人开口就说:“少爷和小姐呢?他们在哪!”
“时……时候还早呢,当然在睡觉……”
“大事不好了!快将他们唤醒,我有事和他们禀报。”
“是金武大哥,有什么事?”
芸儿已经穿戴好出来询问,见来者是教主的亲信,知道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来者身材魁梧,面色凝重,讲话声如洪钟:“小姐,昨夜教主在书房遭到暗杀,毒箭埋在胸口还没取出来,就怕□□……立马就不行了。”
芸儿听见后愣住了,以为自己听错了,傻站在原地半天没反应过来,在她的意识里,那个老东西就像铁打的,什么事都难不倒他,被暗杀这样的事已经是家常便饭,可是被伤到如此还是头一次。
金武催道:“小姐,教主有话想和你们说,快和我走一趟吧。”
莫怀凌也被叫醒,知晓事情的原委后二话不说,拉着芸儿就往外奔去。芸儿内心一片混乱,脑子里都是死老头背对着她离开的模样,自己追上去想努力看清对方的样子,却什么也看不到。
芸儿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见到他了,仓促间突然问道。“他胡子白了吗?”“什么?胡子?”莫怀凌回头莫名其妙的看了她一眼:“爹不留胡子的,你说什么呢。”
芸儿应了声,就不说话了。莫怀凌想到了什么,突然停了下来,后面的芸儿没刹住撞在了他的身上,莫怀凌一把抓住她,安顿道:“芸儿你听我说,爹现在性命垂危,等到了那儿你说什么都别再气他了。还有,见面别叫死老头,要叫爹,知不知道?”
“嗯……”芸儿点了点头,没有再耍脾气。
二人来到书房,门口聚集了一片人,见他们来了都让开了路让他们进去。
莫怀凌先冲了进去,一眼就看到了斜趟在椅子的莫江,只见他印堂发黑,双目赤红,嘴上残留着黑紫色的血迹,胸口有一支被折断的箭,箭头深深地嵌在肉里。
“爹!”莫怀凌扑通一声跪在教主身边,双手紧紧地握住眼前冰冷的手,眼泪不由分说地就滴落下来。
后来的芸儿站在门口,看着眼前苍老的人,一时间没有认出来。
教主抬头看向门口的女儿,莫怀凌抬头也看向芸儿,芸儿后知后觉,不禁开口叫了声:“爹。”
“来……”教主开口,声音空洞又沙哑。“我有话对你们说,靠近点,我没力气大声说话了。”芸儿来到椅子的另一边。
“怀凌,今日暗杀我的是魔教的奸细,那人对我教的地势十分熟悉,还摸清了我的作息规律,怕是潜伏在教中多时了。我平时对下属疏于管教,不注意这些,现在遭了暗算吃了苦头,咳咳,早知道就听几句那死白脸的狐狸的话,归束教众。”
“爹,你别说话了,医生呢?医生在哪,快给我爹治伤啊!”莫怀凌咆哮,周围的人忍不住插嘴:“少爷,医生已经看过了,没用的……”
“怎么可能!我爹现在还能说话,还可以的……”
“怀凌。”教主抓住莫怀凌的手:“别折腾了。”
教主看向芸儿,芸儿其实也挺难过,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对这个爹,她大多数时间都是在闹腾,不是吵架就是冷战,现在想想自己真是幼稚,可是要是让她现在认错还是有些开不了口。
“芸儿,我知道你还在埋怨我,我不怪你,你不和我亲我也认,毕竟……咳咳咳……你娘的事不是你们能插手的,本该我来……来……咳咳……答应我你们以后不能查你娘的事……”教主又咳出一口血,莫怀凌扯起袖子连忙给他擦血:“爹你别说了,有什么等你好了咱们再说!”
教主还想说些什么,突然便开始吐血,两个孩子干着急,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教主死死地攥着莫怀凌的手,眼睛瞪着他,一字一句艰难地说道:“我……死后,教主之位……就……由你……来……”
“不,爹你不能死,我才不要什么教主之位!我要你活着!”
旁边一圈的人也开始吵吵闹闹,有的人在说小公子年纪尚小不能上位,有些人跑着去找医生,侍从仆人开始哭。
这时一个镇定清冽的声音从嘈杂当中脱颖而出,显得很突兀:“可否……让我一观?”
众人一看,来人是一位素不相识的姑娘,大晚上穿着里衣,就披了一件外套,显然是休息当中匆忙赶来。
莫怀凌一看,此人正是昨日他带回医治的秦姑娘。知天见没人应她,又说道:“教主中毒已深,如若放置不理,半柱香之内就会毒发身亡。我……略懂些医术,说不定可以……”
莫怀凌缓过劲来,赶忙催道:“那快来啊!快给我爹看看。”
知天快步上前,不理会身后一片人的质疑之声,手法娴熟地给教主检查。开口道:“劳烦把这里治病的物品和药草都拿来,我好医治。”
“快去啊,还愣着干什么!把能找到的药都拿过来!”莫怀凌咆哮,看着为数众多的人都磨磨蹭蹭,不肯帮忙,他内心冷笑,心想这帮人巴不得教主死了,好得自己的那一份利。他冲到门口咆哮:“金武——金武!!”
金武是教主的得力侍从,他的活动范围特别广,军中,财务,后勤。但是有一个地方他不能去,那就是书房和卧室,这个规矩不知道是谁规定的,反正现在莫怀凌是十分的痛恨这个规矩了,最值得信任的人被关在外面,屋子里的都是想让主子死的。
外面一直都候着的金武闻声也顾不得什么规矩,直接拔刀冲了进来。莫怀凌看见他从大门进来,直接说:“快去把教里所有的药和治病的东西统统搬过来,我允许你动用军队和这里任何一个侍从,如有不从命者,不必请示,当场格杀!”
“是!”
知天在一堆药材中翻找,有时候嘴里还念念有词,莫怀凌把一屋子支支吾吾的人都用剑逼了出去,屋里就留了金武,莫芸和自己,一堆人在药堆里找知天要的药,闹腾了大半天,知天居然奇迹般稳住了教主的毒。
芸儿早就哭湿了手帕,拉着知天连连道谢,莫怀凌也感激涕零:“知天姑娘,没想到你居然是位神医,上天让我遇到你是我三生有幸,你就是来救我莫家的恩人啊!”
知天不好意思的摇摇头:“公子,我只是暂时稳住了他的毒。”
莫江暂时稳定了下来,芸儿自告奋勇留下来照顾。
知天拉着莫怀凌出了门,看样子是有事要交代。
“秦姑娘,今天多亏有你,我替全教上下谢谢你了,日后若有什么需要,你尽管开口,我一定竭尽所能。”
“莫公子。”知天打断了他的话,开口说:“现在说感谢的话还有点早,病人中毒已深,而且伤口离心脏很近……”
莫怀凌心下一沉,连忙问道:“那现在我爹的伤势如何?是否已经脱离危险?”
知天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莫怀凌,你爹中的毒十分罕见,我资历尚浅,先前已经用多种草药帮他压制毒性,现在他无性命之忧,但是……醒不行的来就不好说了。”
莫怀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内心想道:爹爹睡个十天半个月还有的糊弄,但是一直长睡不醒的话,神巫教上下定会产生动荡,那些身处暗处的小人一定会有所作为。到时候他自己不知道能不能压得住。
沉默了好一阵,知天突然打了个喷嚏,莫怀凌回神,发现知天穿着单薄,连忙道:“秦姑娘,实在对不住,今天我爹中毒事出突然,我都吓昏了头,没看到你穿这么少。”莫怀凌动手脱了自己的外衣给知天披上。
“秦姑娘,你还有伤在身,要不我送你回去休息吧。”
二人走在路上,莫怀凌又表示了感谢:“秦姑娘医者菩萨心肠,如若不是你及时赶到,我怕事情就已经无法挽回了,我再次谢过姑娘了。”
“……嗯,不必这么客气,毕竟你也救过我的命,而且我爹刚去世,我深知亲人离世的痛苦,我也不想眼睁睁看到你们失去父亲。”知天轻声说道:“也就是尽我所能,莫公子还是尽早做其它打算,彻底除掉教主身上的毒。”
二人路过花园碰巧遇到了睡醒的小豆萁,小豆萁饿的不行就和旁边的人讨来饭吃,一点都不感到害羞,一旁服侍的丫鬟们都感觉新奇。小豆萁见二人连忙从凳子上站起来,凑过来想抓住莫怀凌的衣袖:“这是什么神仙地方,饭菜这么好吃。我从来都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饭菜!”
莫怀凌躲开他那油手:“哎!边把油抹到我衣服上。这不是神仙地儿,这是我家。”
“你家?你家的饭真好吃,而且房子这么大!”小豆萁兴奋地左看看右摸摸,莫怀凌让他坐下先把饭吃了,又叫丫鬟来,吩咐她们待会儿领着小豆萁转转。
一旁担心教主伤势的有地位的丫鬟凑上前来,小心地询问教主的情况。莫怀凌笑了笑,从容地说:“我爹什么人,区区小毒可奈何不了他,他已经没事了,你传话下去,让他们放心。不过我爹最近要在家中休养,你们以后有事就来找我。不用和他说。”
老丫鬟行了礼,低着头退下了,她听懂了莫怀凌的意思,现在全教上下的所有事宜都由莫怀凌说了算,换一种理解方式就是——
神巫教现任教主不是莫江而是他儿子莫怀凌。
莫怀凌回头对知天说:“秦姑娘,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知天叹了口气道:“我的村子被屠杀,说实话没什么去处,现在唯一想的就是能找到真凶。”
“找到真凶,然后呢?”
知天顿了顿,缓慢说道:“我一个乡下买药的姑娘,也说不出来什么报仇,一命换一命,江湖上的事我不懂,就是想着那帮恶人能得到制裁,给死去的万千百姓一个交代……”说道这里,知天已经有了哭腔,应该是想起了自己惨死的父亲,悲从中来。
莫怀凌上前安慰,小豆萁也不吃东西了,跑过来给知天倒了杯水,还给她搬过来个凳子让她坐下。
莫怀凌想着这秦姑娘果真菩萨心肠,心软到连杀父仇人都恨不得,又想了想说道:“秦姑娘,你看这样行不行,我帮你找到这帮人,你就留在这里帮我爹看病,两全其美,如何?”
“帮你爹看病那是自然,是我该做的,你能帮我找到那帮恶人?”
莫怀凌点点头:“神巫教眼线遍布天下,找那帮人应该不是难事,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
知天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小豆萁不怎么会安慰人,就拉着知天去吃饭。
莫怀凌从房里出来,招来侍从去找他的鹰,自己来到书房写了字条,绑到鹰腿上送了出去,嘴里喃喃自语道:“好兄弟,现在我最信的就是你了,快些回来帮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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