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子呛得满脸通红,捂住嘴咳嗽了半天才平复下来。可她眼神发愣,显然还没从消息的冲击里恢复过来。

    已经到了……如此危险的地步吗?

    是不是和歌山那边发生了什么,突然让外祖母改变主意?!

    她一下坐直了,紧张地追问:“是我外祖母有什么危险吗?”

    的场静司一顿,有些意外她这么快便想通关窍,道:“那倒不是。”

    和歌山的确发生了不小的骚乱。

    受到鵺复活的冲击,隐居在深山的络新妇一族一夜之间被御门院和安倍家族的隐藏势力屠戮殆尽。

    尽管对人类来说妖怪自相残杀是好事,但是如此强大的妖怪都难以匹敌的力量,真的是友非敌吗?

    何况不仅是络新妇,连当地一带的土地神都受到影响。许多被供奉多年的土地神不是失踪便是惨死。

    复活的鵺带领手下正在展开“清净之世”的计划,似乎是以妖怪彻底从这个世上革除为目标。看似是在保护普通人类,但是谁能保证鵺不会以清净的借口党同伐异?

    站得太高的人,不需要同伴,只需要走狗。

    一旦出现反对他的声音,恐怕下场就和被屠戮的妖怪一样凄惨吧。

    的场静司轻哂。

    事态发展到如此危急的地步,外祖母再也顾忌不上从前的那些避讳,只求唯一的外孙女还能安全。

    只不过这些深层的秘辛,还不能告诉年幼的风吹信子。

    的场静司不认为这个年纪的小孩需要去承担这么庞大的责任和压力。何况一直在与鵺周旋斗争的,是京都的花开院家族。

    扎根于京都的老牌阴阳师家族,这么多年来,即便本家子嗣凋敝,依旧能从分家源源不断地过继来优秀的继承人。

    早就已经令阴阳道上其他的家族眼红不已。

    要知道,这些除妖师家族,最恐惧的厄运不是妖怪寻仇报复,而是子嗣凋敝,失去继承人,眼睁睁看着家道中落。

    从外收养有才能的养子也好,与大家族联姻抱团取暖也罢,只要能将家族传承下去,什么手段都可以采用。

    所以——他的目光落在信子的发上时一顿。

    风吹信子的处境才显得格外危险。

    自那天后,信子便被接到的场家的府邸来生活。因为她是备考生的身份特殊性,的场静司居然还给她安排了一位老师来辅导课业。

    “风吹君。”的场静司站在门前,双手拢在袖子里,只是稍微侧首对身后的信子招呼,“过来。”

    门外站着一位看起来和信子年龄相仿的年轻人。他单薄瘦削,戴着眼镜,显得文质彬彬,却穿着和的场家门徒如出一辙的黑色羽织。

    “风吹小姐,您好。”对方朝她微一弯腰,“我是柴崎广人,您直接叫我广人就好。”

    “您好,广人先生。”信子赶忙还礼。

    她求助地看向的场静司,“老师,这是?”

    “你应该对着这位叫老师哦,风吹君。”的场静司说,“这位是来给你辅导功课的补习老师。”

    他拢起袖子,朝信子投来意味深长的一瞥。信子立刻想起的场静司看到自己月考成绩单时的表情。

    信子:……

    数学不好又不是她的问题,是数学太难!

    柴崎广人目前大学在读,考上的是很不错的学校。据他自我介绍说,每年都会在帮应考生做补习,所以请她放心不用紧张。

    信子心想紧张可不该是我,而是贸贸然走进除妖师的老巢里给她上课的你。

    自从她住进来开始,每天都要面临分不清人和式神的窘境。

    好在没什么人敢真的在的场静司面前肆无忌惮地放任自己的式神四处游荡。

    刚开始几天有几个式神被刻意驱赶到她的方位,也能感受到若有似无的视线窥探。

    等她哒哒哒冲进的场静司的小书房打了一通小报告后,那些窥伺的视线便销声匿迹了。

    信子更好奇柴崎广人是怎么应聘来给自己当家教老师的,她问:“柴崎先生是老师请来的吗?”

    她脑海里浮现的场静司拿着手机不熟练地操作,在网上发布征求家庭教师的讯息,和私塾中介联络等等画面。

    信子越想越乐。

    当然这些也仅限于想想。

    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日理万机的家主大人肯定不会亲自去找家教老师,多半是委托给他人代理。

    而且实际上的场静司比她也大不了几岁。

    或许是之前作为她老师时的积威甚重,又可能是因为总是一副的场家主的身份活动,年轻但不怒自威。

    这让信子总有种错觉,她跟的场静司像是两个世代的人,相差一个辈分。

    “不是的。”柴崎广人笑笑,推起眼镜,“别看我这样,其实我也是个除妖师呢。”

    “啊?”信子震惊。

    她看着这位清秀文弱戴眼镜,跟她差不多年纪的年轻人,实在难以想象他居然也是个除妖师。

    ……这身板看起来比她的还细弱。

    信子有点困惑。

    明明成绩很好,也考上很好的大学,将来会成为社会上的精英人才吧。

    为什么要做除妖师呢?

    自己天天跟妖怪魍魉打交道,处境危险不说,工作的特殊性也无法和家人交代。

    一旦把家人牵扯进去,更是要受到内疚和痛苦的双重打击。

    看在信子一上午都在老老实实听课写习题,柴崎广人看了眼时间,暗想稍微休息一会无妨,于是便陪她聊起天来。

    “当然和风吹同学不一样,我是属于勉强能看见的类型,所以要戴上这个眼镜来辅助。”他用食指顶起鼻梁上的细框眼镜,“用眼镜来看,会看得清楚很多。”

    “柴崎先生,为什么要做除妖师呢?”信子问。

    当然是因为,除妖师赚得多啊。

    柴崎广人咽下险些脱口而出的回答,笑了笑,含糊回答:“因为一些个人原因。”

    而眼前的少女,还是一脸似懂非懂的表情。她撑着脸颊,困惑但信任地注视着他。

    那样干净又天真的眼神,让他的刺痛感愈发强烈起来。

    “我们开始下一章节的复习吧。”他匆匆转移话题,拿起书来,“今天的内容会比较多,稍微有些辛苦你哦,风吹同学。”

    这样的小女孩怎么会知道呢?

    柴崎广人想道。

    他有些讽刺地笑了。

    是啊,她怎么会理解呢?

    生在风吹这样的家族,与生俱来可以看见妖怪,轻而易举就能跻身进的场一门,在他这种外来者看来是多么不可思议,连想都不敢想的奇迹好运。

    更不要提被的场家的当主收为唯一的弟子,这是无数人做梦都不敢想的幸运。

    连他能踏进的场家的门槛,都是仰赖面前这个一无所知的小女孩。

    “我的小徒弟正在准备升学考试,需要一个补习老师。”的场静司——那个从头到脚都是漆黑,只有肤色苍白的男人说,“柴崎君会是个合适省心的家教,对吧?”

    而他从十几个外来的门徒里被挑选出来,得到可以面见家主本人的荣幸,不是因为他那稀薄微弱的【才能】,不是因为祖上有人从事过除妖师一类的工作。

    仅仅是因为,他“会念书”、“做过家教”。

    而面前这个小女孩正巧需要一个家教,柴崎广人又无奈又自嘲地叹气,不,应该说,她的师父认为她需要一个家教补习功课。

    真好啊,连升学的事情都有人替她操心。人的命运真是截然不同。

    想当初,连进学方向和自主考试都是他一个人焦头烂额地搜集信息慢慢研究。

    原本在埋头写题的风吹信子突然抬起头来,望向门外,神情带上一丝警惕。

    柴崎广人不解,“怎么了?”

    她现在看起来好像一只察觉到动静而警惕起来的家猫。

    柴崎广人侧耳一听,室内室外一片寂静。只有冷气的吹拂的声音。

    估计是不想做题所以特意搞出来点动静吧。他想道。

    他教过好些这个年纪的学生,对他们的小手段烂熟于心。

    心念电转间微微一笑,用卷成筒的杂志书轻敲桌面,提醒道:

    “风吹同学,做题专心——”

    最后一个字音还没吐出舌尖,就见她腾地起身,推开门跑了出去。

    柴崎一时愣在原地。

    虽然视线有过心理准备,但他完全没想到这个新学生会这么肆无忌惮!

    居然当着他的面跑出去!

    他立刻起身追上去,却发现风吹信子根本没有跑远,她就站在走廊上,毗邻中庭拉门的位置。

    阳光将斑驳婆娑的树影泼洒在地,蔓延至缘廊地板。色泽深沉、泛着微微光亮的木地板上,有点点光斑游弋。

    风吹信子就站在照进室内的阳光里,光线将她的轮廓镀上一层朦胧金边。她的脸庞被映照得白皙透明,细碎的发丝纤毫毕现。

    柴崎广人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对面的走廊上有人被抬进一间贴满符咒的和室。门徒们进进出出,神色凝重,低声商议着什么。连的场家那位有名的七濑女士也在,沉着脸走进房间。

    “真可怜啊。”

    他听见风吹信子轻声说道。

    柴崎广人的脑袋完全被困惑和惊恐塞满了。

    他不解又惶恐地注视着眼前的少女。

    这么远的距离,在室内丝毫听不出动静——她是怎么发现的呢?

    是巧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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