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墨尧轻笑出声,目光肉眼可见地柔和下来,他的手动了动,有那么一瞬间想在温念的发顶上揉一揉,可理智告诉他这么做不合规矩,缓了缓,他才慢慢开口说道:“没关系,我知你并非有意。”
“放心吧!其他人都没看到。”
闻言,温念才小心翼翼地抬眼,发现楚墨尧站在了自己面前,能将自己的身影完全挡住。
她这才发现,楚墨尧在不知不觉间又长高了不少,如今的自己,只堪堪到楚墨尧的肩膀处,而楚墨尧的肩膀,似乎也比之前要宽了些。
确认家中人的注意力并不在他们身上,温念尴尬的情绪得到缓解,又开始凶巴巴起来。
“我不是叮嘱过你要天天带吗?你怎么还忘了?”温念不疑有他,有些埋怨楚墨尧浪费这么好的机会。
“阿念,你别生气。”楚墨尧好声好气地解释,说道:“我也不是故意的,这换洗衣裳,读书又辛苦,就忘了。”
“不过我看隔壁家的同窗,家里人也给他求了一个,他日日不离身睡觉也戴着,最后考的名次还没我高,他倒数第二。”
“真的?”温念将信将疑。
“当然是真的,我何时骗过你?”楚墨尧一脸正色,见温念的信仰已经开始松动,便乘胜追击继续游说:“这读书考功名还得看自己,林院长也说过,我这次下场只是为了积攒经验,感受一下氛围,为三年后的秋试稳拿功名做准备。”
“所以,我即便日日带着那符,估计也是会落榜,神佛之事,虚无缥缈。再说了,读书考功名之事也不归神佛管,还得拜文曲星君。”
温念想了想也觉得非常有道理,此事也就这么揭过去了。
……
十月初,松阳镇才开始变凉,大家伙都换上了稍厚一点的衣裳,大部分阴天,偶尔有点柔和的阳光。
“均儿他爹来信,让咱们赶紧回家呢!”堂姑姑笑着与温念一家说明去意,“这一晃离家也有一年了,隔得远,现在出发还能赶上年关,一家人吃个团圆饭。”
温大沉知道堂妹先前的夫君犯了事,婚后不到两年,就被斩首了。
堂妹也在边关认识了如今的妹夫,后来才有了许均。
因他们这一支早早离开家乡,来到松阳镇生活,所以温大沉也没见过一前一后两个妹夫,堂妹妹也就小时候见过,一直到如今他们找过来。
“这样也好,回到家中好好过日子,好好照顾自己,保持书信往来,有什么困难你就给哥哥写信。哥哥虽然算不上有出息,但也绝不会看着你们受欺负,还无动于衷。”
温家后代并不兴旺,老一辈的都不在了,温大沉这一辈有联系的就只剩下这个堂妹,其他的两三个也不知道是否还好好的?
“大哥放心,我家那口子人随粗糙了些,但人是非常不错的,待我也非常好。”
堂姑姑想到自家夫君,还觉得好笑,继续说道:“想当初我还嫌他丑,不愿意嫁,后来发现他这个人除了长得丑些,并没有其他不良嗜好,加之他穷追不舍,我便点头嫁于他。”
“怀着均儿时没少担心,就怕他长得像他爹,好在均儿争气,像我,像咱们温家人。”
说着说着,其他人也跟着笑了起来,许均一脸窘迫坐在原位上,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事情就这么定下了,母子俩离开松阳镇时,楚墨尧还特意过来,与温家三口人一起为他们送行。
马车即将驶动,许均却突然跳下马车,三两步跑到楚墨尧身边,将他拉到一旁,递给他一块玉佩。
“这是我的玉佩,以后你要是去凉州遇到什么问题都可以拿着玉佩来找我,虽然我看你这个人不太顺眼,但是据我观察,整个松阳镇的同龄人,就你还算靠谱。”
“阿念也就嘴巴厉害,心软得很,你小子争气点。”顿了顿,许均又一脸嫌弃地将楚墨尧上下打量了一番,毫不客气地说道:“你这身板也太瘦弱了,要不我给你找个武师傅吧?”
“你这光读书不行,遇到危险总不能还跟人家讲道理,行了,就这么定了,你还得学武,不然以后遇到危险,难不成还让我家阿念提着杀猪刀护在你面前吗?”
“你放心,有我在。”许均拍了拍楚墨尧的肩膀,“我路上给我爹写信,让他给你找个武师傅,绝对靠谱。”
许均信誓旦旦,说完就走,也不管楚墨尧同不同意。
马车离去后,楚墨尧揉了揉被许均拍过的肩膀,暗道这小子竟然深藏不露,这巴掌拍得不轻啊!
许均母子离开后,楚墨尧也回了一趟书院,将自己近期读书所遇到的问题向先生与院长请教,不出意外,林姑娘依旧胡搅蛮缠。
不过,这一次楚墨尧并没有一味退让,既然明确了自己的心意,那就该把一些无中生有的关系断的干干净净。
他言辞恳切,不拖泥带水,直言自己已经有心仪的姑娘,而且也只喜欢她,不会喜欢别人了。
“林姑娘,你值得更好的人,不知道为了我而耽误自己,珍重。”
说完,楚墨尧也不管林姑娘什么反应,头也不回的离去,心里盘算着还有两个月,温念就满十四岁,他是不是可以让爹娘先探探温叔的口风?
楚墨尧若有所思,越想越觉得可行。
先定亲,等他秋闱结束拿到举人功名再风风光光迎娶阿念,到时候阿念也还未满十七,这样也能在家中多陪伴温叔,给温叔尽孝。
有了目标,楚墨尧读书越发起劲,很长一段时间也没去温家,几乎都在埋头苦读。
直到有一天傍晚,他爹娘唉声叹气从外面回来,一见到他就忍不住训斥道:“别整天就知道读书,你温叔病了,整个人躺在床上不能动弹,身上也使不了劲,就连大夫也看不出什么毛病,唉,你抽空去温家看看,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就帮一把。”
“温叔病了?”楚墨尧猛地抬起头,嘴里还嚼着饭菜,“怎么回事?大夫也看不出什么问题吗?”
“是啊!我跟你爹去看过了,表面上看不出什么问题,但就是整个人动弹不得,四肢无力站都站不稳。”
苏氏想到温念姐弟两,就忍不住落泪,怎么这么命苦,没了娘,这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若是爹也撒手人寰,他们姐弟两又该如何?
“阿念姐弟两身边也没一个能做主的,还得咱们帮衬一把,我跟你爹商量好了,明日用马车带着你温叔去县城看看。”
“对啊。”楚添福接过媳妇的话,继续说道:“县城的大夫总比咱们松阳镇的厉害,再不行我们就往州府去,州府的大夫见多识广,应当能看出什么问题。”
这顿饭在如此沉重的话题之下略显沉闷,楚墨尧顿时没了胃口,随意将碗里的饭扒拉干净,与父母说了声:“孩儿去温家看看。”
身影就消失在门口处了。
温家已经好几天没开门做生意了,不少熟客纷纷上门询问,得知温大沉身体出了问题都非常热心提建议,温念一一感谢,又将人送走。
楚墨尧到温家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四处静悄悄的,院子里没有点灯,漆黑一片看不清道路,只余主屋有一抹昏黄的光亮。
他一路摸进来,险些被门槛绊倒,“阿念,阿澈。”
温念姐弟俩闻声走出来,便看到一个高瘦的身影朝着门口方向走来。
姐弟俩都认出了楚墨尧的声音,温念神色复杂,阿澈面露惊喜之色,小跑着迎了上去,“阿尧哥哥,你怎么过来了。”
已经十岁的温澈近段时间觉得喊“哥哥”太娘气,便改口喊楚墨尧为“阿尧哥”,不曾想今晚又喊回了之前的称呼,可见温大沉生病对他们姐弟打击之大,明显没有了安全感。
楚墨尧揉了揉温澈的脑袋,目光看向门口光源处的温念,柔声说道:“听爹娘说温叔病了,我来看看。”
“你们俩都没吃饭吧?我带了吃的过来,你们先去隔壁吃点,温叔这边我来照看。”
楚墨尧将手中的食盒递给温澈,抬步走到温念的面前,走近了才发现小姑娘不知何时已经热泪盈眶。
“我……我没哭,是……是沙子进眼睛里了。”楚墨尧还未说话,温念便一抹眼泪,挤出笑容,牵强地解释道。
“嗯,都怪刚才那阵风乱吹,没关系的,我替你挡着,它便吹不到了。”
楚墨尧笑得分外温柔,抬手轻轻地替温念擦掉眼角的泪水,主动牵着她的手走到隔壁屋子,不容置疑的让姐弟两先吃饭。
饭后,温念烧热水,楚墨尧与阿澈一起替温大沉擦身体。
正在这时,温大沉醒过来,看到孩子们为自己奔忙,七尺大汉愣是泪流满脸,泣不成声。
楚墨尧一边替温大沉擦身,一边安慰他,道:“温叔,阿念、阿澈还没哭呢,您怎么倒先哭起来了?”
“镇上的大夫诊不出,我们就去县城,去州府,再不济,还有各种偏方可以尝试,总归人活着还有希望,迈过这道坎,福气在后头呢!”
听了楚墨尧这番话,温大沉不由破涕为笑,叹道:“叔活了这么多年都白活了,竟没有你小子通透,叔听你的。”
温念站在门外,默默地听着里面的对话,心中百感交集。
天色不早了,楚墨尧要离开,温念沉默不语陪在他身边一路走出去,分别时,才感激道:“阿尧哥哥,谢谢你。”
千言万语,最终也就汇成这么一句话。
“嗯?一句话就想打发我了?”楚墨尧与温念面对面站着,天很黑,不太能看清面部的表情。
他朝前走了一步,与温念相隔很近,用开玩笑的语气道:“我楚秀才可是很难打发的,正好最近荷包坏了,需要收到一个阿念亲手做的荷包才满意,其他的都不行。”
“唉,也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帮我做。”
温念原本觉得麻烦他心里很过意不去,结果被他搞怪的话语逗笑,那点歉疚也就散去了。
“送不送?阿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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