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挽月没动,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条疤痕看。

    她有些意外,当初的自己竟然咬得这般狠。

    一直掩埋在心底深处,刻意被她忽略的东西猛然间躁动起来,冲破理智的桎梏,将胸腔搅得天翻地覆。

    泪意夺眶而出,像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地往下掉,砸在林灯的身上。

    林灯像是被烫了一样,猛然抬头,就看到她婆娑的泪眼。

    他用手指小心替她眼泪:“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是混蛋,你别哭……”

    像是积攒多年的情绪突然找到倾泻口,一发而不可收拾。

    眼前的姑娘眼睛通红,满脸泪痕,无比凄楚可怜。

    林灯手足无措,不知道要怎样才能让她不那么难过。

    虽然他向来女人缘不错,却也实在没什么哄女孩子的经验。

    他的指腹仍旧抚摸着她的脸,忽而倾身低头,吻上她的眼。

    浓密的睫毛早已被泪水打湿,贴在唇上痒痒的,带着泪的咸涩。

    轻轻浅浅的吻,蜻蜓点水般,稍一触碰便迅速离开。

    他小心观察着她的脸。

    她果然止住了眼泪,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像是林间迷路的小鹿。

    他像是被鼓舞,再次俯身低头,这次,覆上了那两瓣樱唇。

    他不敢放肆,一触即离,鼻尖抵着她的,少女香甜的气息萦在鼻端,像是蚀骨的迷药。

    林灯的声音带着喑哑,低声问:“可以吗?”

    男人气息灼热,灼得她的脸颊有些发烫。

    江挽月想将他推开,却鬼使神差地,迟迟没有伸出手。

    结束了一天的工作,江挽月拖着疲惫的身体回了家。

    瘫倒在沙发上,这才打开手机。

    工作时,江挽月的手机习惯性设置静音状态。

    首先是林灯的几条消息:

    【给你订的早餐吃了吗?味道还行吗?】

    【工作再忙,也要按时吃饭。】

    【你喜欢的电影上映了,等你忙完了这阵子,咱们抽个时间去看。】

    江挽月唇角弯了弯,手指在键盘上敲击了两下,回了个简单的“嗯。”

    她没有打算那么轻易就原谅他。

    退出微信,这才看到手机上一连串的未接来电。

    点开看了一眼,眼皮跳了跳,不甘不愿地回拨了回去,软软地叫了声:“妈。”

    她很明智地将手机拿远了些,以免耳朵遭受无妄之灾。

    果然,即便隔着几十公分的距离,江母的咆哮声依旧震的她鼓膜发颤。

    “江挽月!你是要疯吗?!你舅舅给你介绍的那么好的小伙子,你竟然放人家鸽子!你自己算算,你还能数的清吗?!这都第几次了?!”

    江挽月掏了掏耳朵,才将手机放回耳边,乖巧地回:“对不起妈妈,我太忙给忘了。”

    老家的表妹今年刚结了婚,她们俩年纪相仿,从小总被拿来作比较,这下可急坏了江母。

    短短一周时间久托着各种关系给她安排了好几场相亲,结果自然都被江挽月逃了。

    她和林灯的事,江挽月还没有对江母讲起过。

    在江母的印象里,24岁还不谈恋爱的江挽月多少可能有点问题,甚至还暗戳戳提醒她去看看心理医生什么的。

    “哼!”江母很显然并不吃她的这套说辞,话锋一转,继续道,“不是妈妈逼你,你要真不愿意相亲也行,身边有合适的你倒是抓住机会啊?”

    江挽月知道她说的是陈景。

    说到陈景,她原本以为,依着他大少爷的风格,jk杂志社的这个实习岗对他来说也不过是走走过场,迟早要离开的,竟没想到,他居然真就耐着性子留了下来,一待就待到现在。

    陈景今年在做一个中国古建筑的深入专刊,出差去帝都已经几个月了,如今算算,也差不多到了该返程的日子了。

    刚挂了电话,手机就收到了陈景的新消息。

    是一张帝都飞b市的机票照片。

    他的电话很快打过来:“挽月,我明早就飞回去了,这么久没见,有没有那么一点点想我?”

    江挽月和陈景做了三年多的同事,陈景甚至还把房子买到了江挽月的同个楼层。

    对于陈景的心思,江挽月从来都是知道的。三年多的时间,陈景明里暗里表白了不知道多少次,可每次都被江挽月毫不犹豫地拒绝。

    时间久了,两人之间早已处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再没别的可能。

    听陈景又口无遮拦,江挽月笑笑,很干脆地回答:“呦,那可真没有。”

    “唉!”电话那头的陈景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道,“我可伤心了啊,你好歹哄哄我也行啊!”

    “没正经事我可挂了。”

    “别!”陈景马上叫住她,“我明天一早回b市,你来接我呗。”

    江挽月心里盘算了一下,明早没什么要紧的工作,嘴上却说:“那你可等着吧!”

    早早地洗漱完了钻进被窝里,准备明天起个大早去接陈景。

    晚上十点,江挽月迷迷糊糊地刚睡着,却被一通电话吵醒。

    是个陌生的座机号码。

    那头是个温柔又客气的女声:“喂?您好女士,请问您能来一趟泰尔吗?”

    泰尔是b市一家很有名的中式餐厅。

    江挽月愣了愣:“您是?”

    “我这边是泰尔的工作人员,您有个朋友喝多了,可不可以能麻烦您来接一下?”

    江挽月心里疑惑,却还是简单收拾了一下,快速地赶了过去。

    b市的冬天很冷,一出门,干燥的冷风就从脖子裤管里猛往里灌,江挽月冷不防打了个哆嗦。

    半个小时后,江挽月在餐厅大堂的沙发上看到了醉倒的林灯。

    他像是喝了不少,双颊红透,微阖着眼仰倒在沙发靠背上。

    看到江挽月,工作人员像是看到了救星,忙向她解释:“我们要打烊了,这位先生喝的多了,就跟我们报了您的手机号码。”

    江挽月朝她表达了感谢,抿抿唇朝林灯走过去。

    沙发上醉倒的人听到脚步声,倏然睁开了眼。

    在酒精的作用下,林灯的眼里像是有细碎的光在闪动,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脸,唇角咧出个大大的笑:“你来啦?”

    他自然地伸出长臂去牵她的手,触手却是一片冰凉。

    男人神色闪了闪,用力拉过她的手,就要往自己怀里塞:“手怎么这么冷,我给你暖暖。”

    男人身体滚烫,隔着薄薄的衬衣,江挽月被烫得猛地缩手。

    男人很固执,扯着她的手不放。

    她被他大力牵扯,脚下一个没站稳,跌坐在他身旁的沙发上。

    服务员站在远处看着他们捂嘴偷笑。

    江挽月拍他,没反应。

    她不知道林灯喝醉了是什么样,会不会像自己那样满嘴胡话。

    她拗不过他,只能由着他去,温声哄他:“给飞子打电话,让他来接你,好不好?”

    林灯摇头:“飞子出差了,人在外地,下个月才能回来。”

    江挽月“哦”了声,想了想,又道:“那让小听来接你?或者,我把你送过去?”

    据她所知,林灯现在住在林听家,还没有购置自己的房产。

    “慕白的爸爸来b市看病了,现在老两口都暂住在他们家,我去不合适。”

    他逻辑清晰,口齿伶俐,江挽月一度怀疑他是装的。

    江挽月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几秒。

    他的眼睛没有平日的神采,像是蒙了层雾,只是木愣愣地盯着自己的脸,不像是装醉。

    她有些咬牙切齿:“实在不行,去酒店开间房?”

    这次,男人没能回应她的提议。

    林灯头一歪,睡死过去。

    江挽月彻底没了辙。

    最后,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江挽月只得将林灯弄到了自己车上。

    开着车绕着城市主干路跑了将近一个小时,最后还是无奈拐回了自己小区。

    林灯虽然看起来很瘦,个子却很高,压在江挽月肩头重量不算轻。

    几乎使劲了吃奶的劲儿,江挽月才将人弄回家。

    好在,喝多了的林灯并不闹腾,也不多话,只安安静静地睡觉。

    江挽月将他丢在客厅的沙发上。

    想了想,又替他将外套脱掉,又拿一床厚被子裹在他身上,转身就进了卧室。

    客厅里躺了个男人,江挽月开始失眠,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耳朵像是装了雷达装置,总是留意着一门之隔的客厅里的动静。

    林灯迷迷糊糊清醒的时候已是凌晨三点。

    窗外有细微的灯光照进来,隔着微弱的光线,林灯环顾四周,陌生的客厅,陌生的家具,不是在林听家,也不是在公司。

    他猛地坐起身,太阳穴传来剧烈的刺痛。

    酒后不适的感觉依旧强烈。

    依稀记得是参加个合作商的应酬,强打着精神送走了一众大神,才瘫倒在椅子上。

    朦朦胧胧中好像有人来问自己电话号码。

    他不记得自己怎么回答的了。

    想起身去开灯,一不小心碰到了旁边的桌子。

    安静的夜里,桌子摩擦地面的声音很刺耳。

    卧室的门应声打开。

    明亮的灯光从卧室门的方向倾泻而出。

    林灯伸出手去遮住大半光线,慢慢适应有些刺眼的灯光。

    女孩子穿着粉色的宽松睡衣,嗓音里还带着浓重的倦意。

    “怎么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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