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渐往冷天里过了,夫人时常把令仪唤了去教训几句。自那夜嘉章一番话儿,令仪心里也渐有些明白,只两头含糊支应着。她觉得心里浮浮地乱,又不晓得自己心里是怎样想,怕错了一步,便要误己误人。千头万绪顿在胸中,对了嘉章说不出什么,这会儿立在夫人面前,又战战兢兢,像鼠子畏猫,纵有烦恼萦怀,更是分毫声张不得。

    她决计要同嘉章远些,嘉章却依然缠住了她,光是闲话儿都能说上半夜。说也古怪,明明是要远远避开的,听得嘉章唤一声“令仪”,身子便忍不住迎上去。笑脸儿也展开了,满怀烦闷也暂时散开了,彼此说些没要紧的闲话。令仪是个没嘴的葫芦,嘉章的话儿却说不尽,于是许多话儿便都倒在令仪肚中,说到欢喜处,令仪陪着笑,说到苦恼处,也有令仪从旁劝慰。有时天交了二鼓,嘉章的话还说不完,令仪吹了灯哄她去睡,她尚且要拉了令仪在床边说上半天。那些话儿叫别人说了都是没趣没味的,嘉章偏能说得有声有色,嘉章眉目飞扬,令仪掩着口儿发笑。

    这夜正说话间,许是早晚间门帘由风挑开,不知从哪里钻出个雪白蛾子,只向灯前乱绕,令仪拿扇去赶,刚刚才赶得走,又将身儿折返,朝灯前一路撞来。灯用碧纱罩住,它不得近前,只绕着灯一圈一圈地打转,乱冲乱撞。嘉章瞧了它这样儿,不免发笑,扑在令仪的身上,一只手还往灯前指着。令仪扭头去看,便想起在家时,母亲教自己读书,一灯如豆,也是一只雪白蛾子绕了灯,也是乱扑乱撞,母亲把灯吹掉。

    “黑呀……”她怕黑,不由地抓紧了母亲的手。

    母亲抱紧了她,抚着她的头:“早些困吧,最多明儿早些起身,也省些油。”

    那蛾子竟是扑向哪里了呢?她一觉睡过去,便不记得了。见了眼前的蛾子,又把当年的话儿想起。母亲是怕它燃着自己吧,成仁取义,自临汤镬的,从古就有的,但是蜉蝣蝼蚁,死等鸿毛,求生已经艰辛,何苦为了一点光热就轻身呢。

    转了头,见嘉章偎靠在自己身上,把自己的头发绕在手里玩耍。想到先前一番种种,口中不言,心中早吃了一惊,自己同嘉章,不就险做了那扑火灯蛾。试问两个女孩儿怎能拢在一起呢?她要及早抽身,而又有一股情意,漾在胸中,叫她不忍峻拒,竟随嘉章搬弄,情之所钟,便也顾不上悖义逾礼了。

    含羞相对,默然无语,不知过了几时,令仪才像记起什么来了:“小姐,我们且灭了灯睡吧。”嘉章也不答对,只像从前一样,拉住了令仪的手。

    抬眼看去,飞蛾还在灯罩上乱撞,撞出一阵轻微的骚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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