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韩绪回到王府时还未到晌午,他捻着手指脚步一转去了琉光斋。
何醉坐在窗边,面前摆着一张梨花木矮脚桌,正一脸认真地在打香篆。她平日不大爱穿亮色的衣服,今日却一反常态的着了件红衣,眉目如画精致异常,一缕发丝垂在鬓边更添一丝朦胧。
韩绪背着手站在院中没有上前打扰她,就这么静静看着。
白皙的手指虽瘦弱的指骨可见,却如主人一般带着莫名的力量。何醉嘴角轻勾目光柔和,瞧着即将完成的香缓缓呼出一口气。
今日是母亲的生辰,若是以往,父亲定早早就下朝来为母亲庆生,哥哥也会提前一个月开始攒私房钱为母亲买生辰礼,至于她,何醉眼角微红,她只需抱着母亲的腿撒个娇母亲定会轻轻将自己抱起来点着她的鼻子亲昵道:“小皮猴儿,今日怎么这般懂事?”
青烟袅袅升起,何醉闭眼深吸一口山茶香,血海深仇未报,便是平时也有失控的时候,更恍说这般日子,唯有静静打个香篆才能平静下心思。
她捏起精致小巧的炉盖将里面的图案遮了个严实,只对面的红菱斜着身子瞧,倒好像是个寿字?
素手打香篆,眉目含愁怨。韩绪脑子里瞬间蹦出一句诗,纵是何醉现下无甚表情,但还是能感受到围绕在她身旁的丝丝愁绪。
她有心事?
韩绪蹙眉又看了一眼何醉,轻轻抬脚离开。
午膳前,红菱捧着一个盒子走进内室。
“姑娘,您瞧。”她满脸喜气的给何醉献宝,“王爷刚命人送来的,您快打开看看。”
何醉看她这般兴奋也被感染了半分,忍不住问了一句:“什么好东西?”
红菱眨了眨眼:“这个可要您自己看才行。”
何醉伸手接过,上好的檀木盒,捧在手里还隐隐散发出一阵香气。何醉抬手打开,看到里面的东西微微一愣:“这是……”
红菱在一旁请罪:“姑娘莫怪,是奴婢见姑娘那日遍寻翠玉簪不得便告诉了王爷,王爷有心,命人淘来多支供姑娘挑选。”
何醉一窒,匣中碧玉个个不俗,韩绪竟如此败家?她伸手拿起一支,入手冰凉触感光滑,透过日光去看里面清澈无暇,是上好的碧玉。
何醉瞧了一眼就又放回去:“劳王爷费心,只是这太过贵重我不能收。”
红菱抱着盒子塞到她手里:“姑娘说的是哪里话,王爷说了,若能得姑娘喜欢,那倒也不算白费力气。”
何醉闻言抱着盒子沉默不语,半晌道了一句:“那便多谢王爷了。”
第二日,何醉头上便多了一支翠玉簪。
秋痕拐着胳膊碰了碰身边的冬凛:“怎么样?快拿银子来!”
冬凛抬头看了看何醉,没甚表情的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块碎银子丢给秋痕,姑娘还真戴上了?
秋痕乐的眯了眼,在一旁和冬凛咬耳朵:“咱的眼光怎么样?姑娘戴着真好看!”
冬凛无奈的瞥了他一眼,好看与否不在簪子,在于戴簪子的人,虽然姑娘头上这支虽极为普通,但瞧着就是极美,只是这簪子他倒是没什么印象……这些姑娘家的东西他与秋痕挑了十余支也还是看不出有什么区别,罢了,不管哪支总归姑娘满意就行了。
韩绪出门瞧见何醉,极为难得的说了句:“很衬你。”
何醉屈膝问好:“多谢王爷。”
“无需客气。”
何醉眼里闪着莫名的光,伸手抚了抚头上的簪子,如今倒是可以再去醉眠楼附近溜达溜达了。
如今韩绪正在暗地里搜寻嘉德公主和左相的罪证,要说一些无关痛痒的小罪名嘉德公主那里倒是查出不少,说白了不过是一些恃强凌弱的小罪,搁在一个公主身上实在是无关痛痒,只得先暂时按下不表,等以后数罪齐发才能一击必中。
但左相那里实在是干净的找不到一丝缝,何醉眼眸清冷,若左相真与十五年前的事有关,那数年经营下来自然是谨小慎微,一时没有收获也在情理之中,等了这么多年,这点耐心她还是有的。
至于醉眠楼的那个恩客,若是她记得不错,昨日便是那人每隔五天去一次的日子。
何醉特意上了个妆又穿着一身略带华丽的衣裙踏着清晨的朝阳便出了府。
“姑娘今日真美!”
何醉闻言勾了勾嘴角,美么,那便好。
王府距离醉眠楼有些距离,何醉今日衣衫穿的不大方便自然是坐马车的。距离醉眠楼不过一里地时何醉敲了敲轿厢:“路伯停车,马车烦闷,我下去走一段。”
路伯闻言勒停了马转头道:“姑娘稍等片刻,我将马车寻个地方停下。”
“不用如此麻烦,路伯你先回府吧,午饭我们便在外面用,您傍晚再来接我们就是。”
路伯闻言一脸为难,姑娘前几日才受了伤,如此怕是不妥。
红菱瞧出他欲言又止笑着开口:“路伯不用担心,王爷自有安排。”
红菱率先跳下马车,林采紧随其后,两人伸手要去扶何醉,何醉笑着抚开两人的手直接蹦了下去,模样娇俏的得意道:“就这点高度还想难倒我?”端的是与以往的沉静模样天差地远。
“对对对,姑娘极厉害,可还是要小心手臂。”红菱以为何醉是最近在王府养伤憋坏了,出门才会如此调皮,闻言出声提醒。
走在前面的何醉今日似是极高兴,面上的笑一直未停。街上的百姓何曾见过这般如天仙一般的人物,不由纷纷侧目看去,个个一脸惊艳。
她偶尔与红菱轻声低语,美人轻笑更是引得一众人心神荡漾,便是微微抬手抚摸发簪的动作都惊心动魄的勾人,叫人久久回味。
一旁跟着的林采忍不住眯了眯眼,她到琉光斋几日虽算不上了解姑娘,可也从未见过姑娘如此情绪外露,今日出门不仅盛装打扮还举止有异,着实不太对劲。
“倒不曾注意这里还有座茶楼,咱们去尝尝里面的点心可能与品茗阁相比?”何醉回头看着红菱浅笑,话中带了一丝娇憨,“可叫你个小馋猫来解解馋?”
红菱虽是个姑娘家,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么久了还是头一回见姑娘如此开心,她都差点移不开眼,闻言连连点头:“解解馋,解解馋。”
何醉闻言垂首低笑进了茶楼,一楼自然是不方便,三人径直上了二楼的单间。
送茶的小二走了后何醉瞬间收起面上的笑,侧头看着对面的醉眠楼,大白天的醉眠楼自然不够热闹,不过零星走出几位昨晚春宵一夜的恩客罢了。
何醉端着茶盏轻啜一口,眼神朦胧叫人看不清。
如今距她拿到簪子已过了十天,若是那人真的对簪子上心定然已察觉出不对,而丢失簪子的醉眠楼自然会是他的重点‘关照’对象。
如此招摇的走了一里地,若还是发现不了她头上明晃晃的簪子,何醉都要骂他一句废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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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饶了奴吧!”紫尘跪趴在地上泪如雨下,不着寸缕的身子微微颤抖,似是怕极。
杜肆海眼中怒火狂烧,看着地上的紫尘犹如看一个死人。
混账东西,东西被掉包了都不知道,也是他前几日需要忙的事情太多竟这两天才发现不对,现下这个贱人竟然哭诉不知?
“啪!”浸满了盐水的鞭子应声甩到紫尘身上,连皮带肉带下来一串的血迹,足见下手之人内心愤怒,可跪趴在地的紫尘却不敢再出声求饶。
杜肆海将鞭子扔给一旁的随侍,眼神冰冷:“再想不出是何人做的,便将你丢到护城河喂鱼!”若捕是看她与婉儿与一分相似,岂能容她至今?
紫尘闻言忙连连磕头,额头的血迹不多时便将地砖染了一大片,可她如不知疼痛般还是机械的不敢抬头。
杜肆海走出房间,他一贯是走楼里的后门,可见前门有一人急匆匆走来便停下脚步等他。
“可有消息?”
那人凑上前压低了声:“摄政王府那个仵作。”
杜肆海“唰”的侧头看他,眼中满满的疑惑:“确定?”
“那女人就在对面的茶楼,方才一路行来被属下瞧见,头上的簪子与您要找的极为相似。”
杜肆海眼神晦暗,他与那女仵作无仇无怨,她盗自己的簪子做什么?
何醉在茶楼等的有些困,便是下肚了两壶茶却还是没忍住打了个哈欠。
“姑娘,那人好生无礼。”红菱站在窗边往下看,一边嗑着瓜子一边抱怨,便是姑娘貌美,一路走来却也没见过这等直勾勾盯着他们姑娘看的,且此人遮遮掩掩不敢露出真容,实在是小人行径。
何醉站起身面无表情的朝下看,与杜肆海四目相对。
杜肆海见状疑惑,此女他确实不曾见过。
何醉状若无意的移开目光,她背过身去与红菱调笑,好叫下面的人看清头上的发簪。
直到红菱一脸嫌弃的道下面那人上了马车她才轻声开口:“青尺?”
不见其人只闻其声:“姑娘。”
何醉坐下来倒了杯茶缓声道:“下面那人,麻烦你去跟一跟,瞧是哪家的。”
“是。”
韩绪的人果然好用。
她起身带着二人出门:“去落玉斋。”她记得红菱告诉过她,落玉斋专门辟出一间铺子卖的是男子之物,韩绪的簪子送来一股东风,她便给他买个回礼,好在外祖母派人送来的谢礼里面偷偷放了不少银锭子,不然她还真是囊中羞涩。
只无论如何,自己没有白得韩绪那么多东西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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