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炉那边几个修金气诀的,一直在旁观泉眼那边的热闹,他们首先发现了异样。
“飘雪了吗?”
他们不约而同伸手往头上摸,什么都没摸到,再看泉眼那方,仅限于对峙的那四人周边,那阵没由来的白絮,已形成团转的包围之势。
打闹归打闹,这几个练家子见势不对,马上就往前冲,刚一靠近白絮结成冰雪霜天的“大茧”,只觉气温骤降,伸手触碰,寒彻入骨,顿时与外面的春光明媚形成鲜明对比。
陈柯他们停在外围,目瞪口呆看着一切的发生,“好生奇怪的法术!”
“莫非有人偷练了水气诀的法术?”
练金气诀的这几人术数课上别的不关注,倒是尤其关注和自己气诀相关的法术,金生水,水气法术自然也有了解,猜到眼前是一水气诀阵法,有人正在阵法里施术。
“这可不像我们学的法术。”陈柯皱眉,当机立断,“去叫师父!”
雪翎跳上岸,嘴里喊着:“不是禁术,你们别胡说!”
看上去她像知情眼前怎么回事,那这这法术自然跟南泽脱不了干系了。
陈柯几人面露惊讶,平日里他们最是看不上南泽这富家子弟,此人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上山之后也不勤加修行,成天花言巧语钻空缝,又或追着雪翎师妹献殷勤,要不是雪翎在泉眼这儿驻扎,他怕是打坐都不肯打半个时辰。和这样的人同在师门,简直羞耻!
陈柯脸上泛起冷笑,“不是禁术,那是什么?我看雪翎师妹你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被人骗了还帮人说话!”
他是巴不得南泽受教训,雪翎却连连阻拦:“你去找了师父也没用,师父也不会怎么着他。”
陈柯性情刚烈,一把推开雪翎,两人都是练家子出身,眼见就要动起手来。
白絮包围之中,忽然传出求饶声:“我收!我收!”
顿时风雪停转,猛地收束,眼前什么白色都不见,又恢复天朗气清。
目睹的人纷纷诧异,心中皆想——这是个什么法术?也没看见收敛的手法,说收就收。
要知道,他们大多处于体感内在本命之气的修行阶段,连使出都困难,只有他们中最优秀的长山才能想到将本命之气赋予琴声之上的法子,使本命之气显形,在一干弟子之中谓之开辟创举,南泽这种成天吊儿郎当的学渣竟能徒手施展,实在难以想象。
再一看那风雪的中心,四人白毛覆面,冷得瑟瑟发抖,春光一照,头部雪花掉落,露出四张脸来。
张胜男是踩住南泽膝盖骨的那个,陶玉倒在地上,胳膊肘压住南泽腰腹,再往上,就是最令人吃惊的,外表纤弱的吕虹双脚拷南泽脖子上,一手摁住那张猪头脸,一手掰手指,形成相当残暴的锁喉姿势,体型宽她一倍却被制得一点动弹余地都没有的南泽发出杀猪一样的叫:“疼疼疼疼疼疼,妈呀——”。
“放开他!”
冰冷的女声先发而至,压制南泽的三人被一股无形之力掀开,踩住南泽的张胜男遭得最惨,被掀出几丈远,跌入泉眼水池。
一男一女从池边小径走出,女的做了个收势的动作,男的一脸怒意,正是海引和周石意两位师父。
周石意抓住了一个东西,走到南泽面前,沙包大的拳头伸到南泽眼睛距一寸之地,“这东西你怎么会有?”
唾涎垂流的南泽茫茫然抬头,眼神涣散,眼前的大拳头散发丝丝凉意,他一下子清醒过来,从地上爬起跪下,“回师父,这、这是灵兽,为我父亲所有,他过世前,送给了我”
周石意沉默了一会热,松开拳头,众人这才看到,一颗小小的,如同蝴蝶的白色东西,摇曳生姿地飞舞,一见光明,就无头苍蝇地乱转,似乎在寻找主人
“人在灵兽在,定是你父亲预感危难,特地送你保命的。”周石意顿了一下,“你却拿它来显摆,对付手无寸铁的人!”
正伸手迎接的南泽立即缩回去。
周石意见状,摆手,声音不无遗憾,仿佛一朵鲜花插在了那牛粪上,“罢了,这是你父亲留给你的念想,没人夺你的。”
南泽这才惴惴不安地敞开衣襟,灵兽乳燕投林地飞扑进去,再也不肯露面,那怯怯样儿看得众人大为惊奇,恨不得从他怀里掏出来看个仔细。
南泽蔫蔫地扫过众人,也明白他人想什么,都说那死宝不如活宝,以为灵兽是如戊修师父的黄金蟒一般,集天地之灵气,威力无穷,得之便是世间罕见的造化,但从小和灵兽一起长大的南泽知道,灵兽也分等阶,像他的小白花,连个低阶灵兽都算不上,只能算作灵种,拿来吹吹风下下雪变点戏法,哄女孩子开心,倒还可以,威慑人,救人性命于关键,那就呵呵了,连那三个怪胎都唬不住,根本无法跟师父的黄金蟒相比较。
黄金蟒一出场就如同那呼风唤雨的神龙,威风八面,比如现在旁边那棵树的树干,夹杂的斑点就特像黄金蟒的身体,无意瞟一眼,就吓得他全身汗毛竖起好怪,怎么会有这么想黄金蟒的树,忍不住看那树干第二眼,南泽喉咙突然给堵住。
众人见他神色古怪,顺着他的视线而去,顿时个个魂飞魄散,张大嘴巴发不出声。
泉池边大树上,巨大的黄金斑斓蛇身垂悬,一颗偌大的头势如闪电,伸到众人面前,飞快衔住一个人,在尖叫声中将那人拽走,眨眼淹没在树荫里。
“师妹!”周石意也变了脸,看着黄金蟒窜出树梢,腾空而起,变得庞大无匹,将口中人往高处抛,又一头扎下去张口接住,让人徒呼负负,束手无策。
海引初还尖叫,被抛得几下后,恼羞成怒,施展法诀,撑起个大罩子,将自己护在中间,黄金蟒一见那大罩子,就懵了,摆着尾巴在不远处瞅着。
绷着脸站在树下的周石意松了口气,指着天上告诉弟子:“你们海引师父最怕蛇,知道是何缘故?”
弟子们正为天上的海引师父心惊,蓦地被逮住答问,都一脸茫然。
“黄金蟒是那阴火,你们海引师父是修水气诀的,眼见那巨蟒谁都不碰,偏要碰她,还想不明白?”
有名弟子一拍手答出“自然是水火相激,势不两立”,得到赞许。
水木弟子都斯斯文文抑或胆子不大的,擅术数医理,一听就明白了其中道理,又有弟子问:“火自然是怕水的,怎地海引师父还怕起它来?”
“这你们就不知了,这世上有先天真气,大于一切本命之气,黄金蟒乃先天真火,一旦不顺从它,就要激得它开打,这水克火是本能,寻常水气遇见它,就是克制不成反被打,落得个反侮的下场,所以你们海引师父遇见这黄金蟒,总是能避则避。”
周石意嘴角笑意渐渐消失,此时黄金蟒已增大一倍,占了小半个天,追着“大罩子”跑,吞入又吐出,衔嘴里到处抛,上演着飞龙戏珠子的戏码,海引师妹被颠来倒去,必定不好受,看似应了她那冲天奔地的命格,但黄金蟒从未如此戏弄过她,好似有人在故意指使一样。周石意就多了个心眼,观察起周围来,
这一看,便看到全身湿漉漉的女弟子坐在石头上,不知羞耻地光着脚,还在晒脚底板,别的弟子都吓得捂住眼睛,她反倒独自躲在一边,笑盈盈地一会儿看看脚,一会儿看看天。
“好啊,原来是你捣鬼。”周石意拨开弟子,穿行到张胜男面前,一把拽起她,把她当个小鸡一样拎在手里,蒲扇大的手掌啪啪两下打她脸上。
“放她下来,不然我抽死你。”
静室廊庑下,一男一女神情各异。
逮住那张胜男后,黄金蟒果然消停,海引知道她操控的黄金蟒,心里竟有了骇意,只敢躲在周石意后面,把人扭送到掌门师兄那儿,。
“看师兄这次怎么包庇她!”她咬牙切齿地说,“年纪小小,偷学禁术,蛊得黄金蟒都听从于她,再留下去,必然祸害所有人。”
周石意却在想别的,灵兽向来认主,不是一小丫头能差使得动的,她是用了什么不为人知的法子吗?不过总归是歪门邪道才差使得动,不然,他这当师父的,为何多年来所求无果?心术不正,再加忤逆谋害师长,就是犯了师门大忌,这少见的“三气之命”弟子,还是与师门无缘的。
想罢,他还遗憾地摇摇头。
内门就在这时打开,被掌门师兄单独召见的张胜男探出头,满脸堆笑,丝毫不见受责的迹象。
“师父叫你们进去。”说完大摇大摆与他们擦身而过。
廊庑下二人错愕,海引指着那离去的背影,不可思议道:“看见她眼神没?她居然挑衅我?”
“进来。”静室里响起一个不容抗拒的威严声音。
二人进去后,上座的掌门戊修就甩来一句“是我授意的”。
“师兄,你怎么可以——”海引哪受过这种委屈,还没说完,语气就哽咽了。
周石意见师妹竟被欺负得落泪,心疼不已,“师兄,我们只是不明白,灵兽向来只听你使唤,为何让那小丫头摆布了去?何况灵兽现身,必有要事,总不可能预先料到她今天跟人争夺,特意提前教授她呼唤灵兽之术吧?这不小题大做吗?”
周石意只差明说,戊修这是包庇张胜男,不惜为她圆谎擦屁股,可堂堂十释山掌门人,八风不动,练就一身纯阳金刚不坏身,怎么能甘于为一个小丫头破例到这种地步?
戊修听完二人的话,站起身来,身形挟满逼人的气势,陋室四壁顿时压迫过来。
但一瞬间后,四壁后退,陋室恢复原貌,道人还是矮小模样,立于陋室正中,口中冷冷道:“不必讽刺我,你要有本事,小辰也任你差遣。”
正中周石意软肋,瞬间哑口无言。
“小辰虽和我共生,但终究是天地灵物,自有神识,她自从发现小辰贪吃后,日日拿着吃食与小辰在后山约见,时间久了,小辰就会听她言语,灵兽护主,你们要是没冲人家做什么,小辰会现身?”
周石意失声道:“这样也行?”
黄金蟒在他心中地位高不可攀,所得过程实属险恶,又与驯服之人同生共死,从前他自认为灵兽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哪料它竟如此容易被收买,真叫人心中好生难过。
戊修也来了气,指着二人道:“技不如人,被人甩得团团转,在弟子面前大出丑,还好意思到我这儿来告状,你们是三岁小孩吗?有那功夫跟一个小女娃计较,我倒要问问你俩,为人师表,成天在弟子面前干了些什么,现在引得有样学样,男女弟子厮混一起,你们是想把这十释山重推覆辙之路!”
扑通两声,二人跪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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