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病房里再次只剩下两个人,项辛夷整理了隔壁床位坐下来,抬头看郑容与,他还捏着吊瓶支架坐在那边发呆呢,蔫头耷脑的,好像人生遭遇了什么巨大打击,久久回不过神来。
项辛夷代入角色稍微想一下,确实有点难,但是说实话吧,她来找郑容与之前也因为憋不住去过洗手间……当时也没多想,就是担心自己的身体,着急过来看看情况。
她总是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如刚才,也如现在。
“行了,别害羞了,难道我用你的身体洗澡、上洗手间也要这样吗?”项辛夷说。
察觉到她的不高兴,郑容与连忙摇头,“不用不用,我的身体就那样吧,你想用……”
他越说感觉越热,后知后觉察觉自己应该是脸红了,再想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想到项辛夷控制自己的身体做一些……私密的事。
他猛地捂住脸大喊:“你不要跟我说你要做什么!随便你!”
项辛夷:“……”
行吧,随便吧。
“比起你,我怎么感觉我那么糙。”她认真反省了一下自己。
郑容与着急道:“哪里糙,你这样挺好的。”
“你是适应性很强,”他还帮项辛夷找了个特别好的理由,为此不惜拿自己来拉踩,“我应该向你学习。”
项辛夷被他逗得不行,以前都没觉得郑容与这么可爱过。
“你也很好了,毕竟这种事情确实很诡异,”她看着疯狂点头附和她的郑容与,“所以我们都不要相互客气了,我们现在算是命运共同体了对吧?”
郑容与抿着嘴唇小小的点头:“嗯嗯。”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对她的信任,好像她说什么,什么就是绝对正确的。
项辛夷帮他把有些纠缠的点滴线整理好,耐心地说:“我们来串一下各自的情况,免得到时候露出什么破绽。”
她把自己的情况先一步说了,从她家来到县城之后父亲的表现,母亲的食堂经营不下去以后家里做出的调整,“按照原本的轨迹,我父亲加入求知学校后会发疯一样喜欢它一段时间……至少它表面的办学理念他很喜欢,为此很多次自掏腰包跟着出去考察、学习,太入戏的后果就是总希望剧本像他想象的那样,如果杨博涛露出商人的一面,他就觉得接受不了。”
所以有了后来熟悉的关系破裂、离职,项定邦头脑发热决定去文教事业最尖端最领先的帝都逐梦……或者说,证道。
“北漂之后的事情,你大概也知道,”项辛夷轻笑一声,“所以我回来后就想破坏我父亲对杨博涛的信任,撺掇他们买房,把钱和精力投入到自己的事业上。”
只有自己才永远不会背叛自己,项辛夷一直坚信这一点。
她并不掩饰自己的野心,除了给父母安排事情,她自己也一直在稳定前进,“我现在考了县城小学的先进班……就是一年级最好的班,准备读两个月或者半学期就跳级,在立天才人设,这样以后打算做什么也方便点。”
“嗯嗯,”郑容与全程好好的记着,项辛夷告一段落他就海豹鼓掌疯狂捧场,“不愧是项老师!”
他不好意思地挠头,“我没什么规划,重生回来就过来找你了。”
怕项辛夷觉得他敷衍,郑容与也学着项辛夷的格式交代了一下自己的背景,“……我平时跟外公住,偶尔爷爷奶奶会过来,不过他们比较忙,主要还是跟外公在一起的时间多,他知道我重生了,应该会好操作一点……唔……”
他纠结了一下,还是试探性的问:“真的不告诉外公我们交换身体了吗,我觉得瞒不了他。”
“你跟你外公的关系太好了。”项辛夷也有些头疼。
郑容与看项辛夷的表情就知道她仍然想隐瞒,安慰道:“没关系,你不想说也没关系的,就试试嘛,外公发现了我们再坦白……就是,就是外公身体不太好,如果他发现不对了,你可以不刺激他吗?”
说到后面郑容与觉得特别心虚,好像答应了项辛夷的事情转脸他就反悔了,就这他还给项辛夷添麻烦让她照顾外公,属实差劲……
他只能努力补救:“你放心,我会尽力配合你的,如果外公发现了也不要紧,你就稳住他让他别激动,来联系我就好。我会跟外公解释,就说这是我的想法。”
就是这事又会显得他很废柴,本来是来看项辛夷有没有重生,过来补偿她的,没想到害得她和自己交换身体,答应项辛夷隐瞒,万一隐瞒失败了,就又负了项辛夷,又害外公继续担心。
郑容与:这个破世界果然还是一片黑暗。
项辛夷是考虑到郑容与和他的外公关系特别亲密,而且那位老人,她记得还是米国很有名的大富豪来着,她不敢小看他的敏锐程度。
欺骗他要冒很大的风险,可是坦白他们互换身体了,更甚至两个人不仅互换身体还都重生了,项辛夷想想都头皮发麻,她不敢把自己的安全寄托在别人是否是好人上。
况且一个这么成功的大富豪……真的会是一个无害的好人吗?
项辛夷满心就一个字:烦!
郑容与察觉到她的低气压,戳着手指头心虚的劝道:“倒也不用这么担心,万一我们明天就换回来了呢?”
项辛夷回了他一个死鱼眼,“我也希望有这种好事发生。”
“嘿嘿,”郑容与尴尬地傻笑着,挠挠头,“放心吧,不会那么糟糕的,外公人很好,我也不会让他伤害你的。”
现在确实只能相信郑容与,项辛夷对这种所有希望都寄托于其他人的状态感觉无比焦躁,但是她已经为此发过脾气,继续放纵情绪也许会消耗掉郑容与对她的好感和愧疚,她只能忍耐。
不,不仅忍耐。
项辛夷捏了捏鼻梁,放下手后所有情绪尽数收敛,脸上只剩下真诚:“谢谢你为我考虑。”
她垂下眼眸,睫毛颤抖着,看起来有些柔弱,“你也放心,我不会做不该做的事,也不会动属于你的东西。”
她的话出自真心,郑容与知道这是属于项辛夷的骄傲,可是她的动作不是……郑容与也知道。
他好像也有一根属于项辛夷的天线,她什么时候是逗他玩,什么时候是伪装脆弱,隐隐约约的,郑容与在陪伴她的三年里逐渐有了辨别的能力。
他不能为此指责项辛夷……对面的人可是项辛夷啊,她愿意演一下来骗他,郑容与觉得自己可真是厉害了。
可话说回来,对面的人,可是他……曾经真的心动过的项辛夷啊,他怎么能让她的演出失败,让她陷入不安的泥潭。
“嗯,”郑容与看着她,透过自己的身体,注视着那个应该永远光芒万丈的灵魂,用不掩饰的倾慕信任的目光,笑着说,“我相信你的!”
项辛夷抬起的眼睛像钩子,其中哪里有什么软弱,郑容与恍然发现自己刚才关于“项辛夷流露出脆弱的神情”的想法,原来只是一场自己的臆想。
他愣了一下,又心说果然如此,他好像又被项辛夷逗着玩了。
真是个可恶的女人……他果然最讨厌她了!
郑容与气鼓鼓地说了声“我要睡觉了”,吭哧吭哧爬回床上,因为一只手上还扎着针,动作笨拙,偏偏项辛夷根本不过来帮忙,就很没眼色的站在一边,等他好不容易把自己塞回被子里了,她才在一边悠悠地说:“安心休息吧,我会看着吊瓶的。”
“哼!”他冷哼一声闭上眼睛不搭理她。
他确实累了,项辛夷的身体还在发烧,折腾了这么一波,郑容与的精神彻底放松后,不出两分钟就重新睡着。
梦里终于不再是车祸那天,什么都没有,也没有项辛夷。
但是他好像能听到她的声音,很温柔的说着什么,伴随着很轻很轻的笑。
她好像很开心,他想知道她为什么开心,于是追着她的声音,一路跑,跑进黑沉沉的梦里,却觉得很安心。
郑容与再醒来时觉得很有精神,不过他又变回了“项辛夷”,因为项辛夷的母亲正在病房里轻手轻脚的收拾东西,“郑容与”在一边跟着,像一个小跟班。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宋映菡和“郑容与”都回过头看“她”,宋映菡眼中流露出明显的惊喜,“妹妹终于醒了。”
她说着走上前来,手放在“她”的额头上,试试体温,一叠声地问:“头还晕不晕?肚子饿不饿?给你煮了稀饭,现在吃一点再吃药?”
郑容与被安排的明明白白,抬头看见慢悠悠走过来的“郑容与”,“他”也笑着说:“看来多睡一下是有用的,阿姨你看辛夷脸色都好很多啦。”
“她就是昨天没休息好。”宋映菡嗔怪一声,回过身去拿保温桶,把肉末青菜粥倒出来。
肉末经过姜片腌渍祛除腥味,放进用骨汤熬煮得稀烂的粥,有肉的浓香又不至于腻,因为零星分布的青菜碎中和了整碗粥的味道,为它带来一点清爽。郑容与本来以为自己刚睡醒会没胃口,没想到一勺接一勺的,稀里糊涂就吃完了。
身上暖暖的,但是没有被汗浸湿的黏腻感,他原本心满意足的神情顿时卡住,用复杂的目光看向“郑容与”。
“放心,阿姨给你擦身的时候我背过身去了。”“郑容与”举手表示清白。
郑容与:……
总要习惯的,他得坚强!
换个角度想,他熟睡的时候渡过了今日份的洗澡难关,也算是好事啊!
他又开心起来,手上也没吊针了,他蹦跶下床,自由又热情的帮宋映菡收拾好碗,正想趁宋映菡出去洗碗的时候继续跟项辛夷说小话,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请进。”两人异口同声地说。
休息过后和保罗换班过来站岗的谢助理探出脑袋,手里拿着一个大哥大,对“郑容与”说:“小少爷,爱德华先生的电话。”
他递过大哥大,疑惑地看着两个小孩忽然严肃的神情。
这就是有钱人家的小孩吗?打个电话还要正襟危坐端正端正态度,细节也太到位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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