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辛夷小时候没用过大哥大,她们家直接安装的座机,哪怕以项定邦对新事物的追求态度,大哥大对于现在的很多家庭而言还是太昂贵了点。
习惯了后世轻薄的手机,拿到一斤左右的大哥大,她还真有点不适应,差点因为错估了它的重量而露出马脚。
所幸谢助理不知道“郑容与”会伪装,见他捂着电话一副要跟家里人私聊的样子,他非常懂事的低头离开了。
郑容与倒是发现了,他在病房里四处看了看,看见项辛夷放在床头柜上的绘画本,似乎是“她”姐姐带过来给“她”解闷的,他拿过纸笔快速写下一行字:放心接电话。
大哥大的声音有些大,郑容与坐在项辛夷身边完全能听见里面的声音,爱德华的声音听起来中气十足:“亚瑟,你现在怎么样了?”
他坚信保罗没有把他受伤的事告诉外公,因此在纸上写了“没事”、“用英语回答”几个字。
项辛夷庆幸自己为了开辟海外市场好好的练习过英语,语调轻松地答道:“我没事,外公别担心。”
“见到你的好朋友了吧?”爱德华说,“她怎么样?”
项辛夷看着郑容与的提示语说:“她很好,我跟她重新认识了。”
爱德华沉默了一下,有些遗憾地说:“看来她跟你不一样。”
项辛夷听得毛骨悚然,就算知道郑容与不会伤害她,可是重生这么神奇的事,谁能保证其他人听了以后不会好奇,不会想研究呢?
郑容与拍拍项辛夷的肩膀表示安慰,在纸上写下一行字。
“我很庆幸她不记得那些事,”项辛夷说,“能重新来过也许也不错。”
郑容与做项辛夷助理的时候,曾经做过在台下给项辛夷写提示板的工作,两个人很有默契,项辛夷说了句信号不好作为借口,搭上郑容与的提示倒是能跟爱德华交流得挺顺畅。
爱德华说了句“确实”,似乎想安慰他什么,但最终没有说,反而顺着郑容与的话说道:“那你还想留在她身边吗?我可以给你们联系学校,想办法送你们一起去帝都上学……哦,她还有个姐姐,她的姐姐也可以一起去。”
这句话里蕴含得工作量可大了去了,别说郑容与不想外公多操心、他自己能搞定,就是项辛夷也不愿意啊,他们都还抱着万一哪天就恢复过来的希望呢。
“太麻烦了外公,我可以跟她电话联系,或者写信。”两个人同时拒绝了爱德华。
爱德华那边有些吵,分不清是大哥大的信号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郑容与有点担心,也怕外公继续聊项辛夷的事,赶紧让项辛夷转移话题。
项辛夷看了纸上的字,修饰一下后问道:“外公你那边还好吗?我听着有点吵,查尔斯医生顺利到了吧?”
“到了,”爱德华说,“就在我身边,他和医生都检查过了,我这边没什么事。”
“那就好,”项辛夷说,“请您替我向查尔斯医生问好,谢谢他在我不在的时候照顾您。”
“哈哈,他听到了,说你太客气了。”爱德华笑着说。
郑容与也不敢让项辛夷跟爱德华多说什么,怕说太多被外公察觉,他还试图拖延时间:“虽然没事,外公还是要好好休息一下,多适应两天,也许就不会再水土不服了。”
“宝贝,看到你平安我才能放心休息,”爱德华说,“你不用担心,我现在已经好很多了,不难受了。”
项辛夷看着郑容与写在纸条上的字,深深吸了口气,瞪了郑容与一眼后开始照着提示词发挥演技,用撒娇的语气说:“休息一天嘛,后天或者大后天再过来,不然我也会担心您的身体的。”
爱德华果然被哄得哈哈笑,连连答应下来。
项辛夷又按照提示哄了几句,半强势半撒娇,爱德华恨不能把心掏出来送给小外孙,越说到后来语气越飞扬,半点听不出是一位六十岁的老人在讲话。
挂断电话后项辛夷跟虚脱了一样靠到床上。
“唉,吓死我了,”郑容与拍拍胸口,“外公应该没怀疑。”
他刚说完,看到对面的“郑容与”,立刻想到自己现在是“项辛夷”,那他的手岂不是就拍在项辛夷的胸口上……
他惊得立刻甩开手,本来还想着复盘一下刚才的对话,这会儿都来不及想了,光顾着脸红了。
“你的脸红成这样,很容易让人觉得还没退烧哎。”项辛夷调侃道。
郑容与不敢看项辛夷,又无处躲。想捂脸,又不好意思摸项辛夷的脸。
只能揪着被子叫嚣:“你住口啊!”
项辛夷哈哈直笑,在郑容与彻底炸毛前又不逗他了,把他刚才写的字条撕下来,准备一会儿带去洗手间泡软、撕碎再丢到垃圾桶里。
郑容与在一边生气,故意不干活,等项辛夷做完这一切,他也忘了刚才打算做什么了。
他指着被撕了几页的画本问:“这是你姐姐给你送过来的,她不会发现吧?”
“没事,画画本被撕几页很正常,”项辛夷说着突然想起什么,起身一边摸郑容与的脑门一边说,“你现在退烧了吧?”
她总想着这是自己的身体,郑容与现在又跟个小面团一样,她摸他脑袋试体温一点压力都没有。
可郑容与压力大啊,他也觉得项辛夷要摸她自己的身体没有半点毛病,可是她在用他的手摸哎,他自己也能感觉到脑袋被摸的感觉啊,就很要命!
“你,你光摸有什么用,要用体温计才更准确好不好!”他红着脸僵着身体嚷嚷。
以为自己声音很大,其实声音嗡嗡嗡的,项辛夷听完了都要反应一下才能反应过来。
“这不是怕你晚上体温又升高吗。”项辛夷确定郑容与的体温还挺正常,这才退开。
郑容与抠着被子嘟囔,“还不是你自己不小心才让自己发烧的。”
项辛夷也不纠正他,让她跟郑容与讲她为了拉拢父母故意发烧,恐怕郑容与没办法理解……他可是连重生这么重要的事都敢跟家人说的人。
也许项定邦他们也会愿意倾听她的秘密,可是项辛夷已经无法想象自己信任父母的模样。
他们的家庭不一样。
不过项辛夷仍然爱他们,她之所以要确定自己的身体没有再发烧了,其实也是有目的的,“不发烧不难受了的话,如果明天不能换回来,明天就想办法出院吧。”
“怎么了吗?”郑容与担心地说,“我不难受了,你别担心。如果是住院费的话,你出去跟谢助理说让他去结账,反正现在也是我在住院,他拿我爸的钱给我付住院费很正常的。”
他以为项辛夷家刚买了房子,资金紧张。
“不是住院费的问题,”项辛夷不喜欢郑容与跟她谈钱,“现在住院的是我的身体,发烧的是我,你别瞎出主意。”
郑容与知道项辛夷敏感,不敢忤逆她,怕她不高兴,只能期期艾艾地说:“那……那你如果需要帮助……要跟我说啊。”
项辛夷垂眸看着这个大少爷,心里并没有同意他的话,只是也不想跟他纠缠这个问题。
她早就习惯自己解决问题了。
“我想出院,是因为过几天县城学校组织去旅游,我想家里人参加,”她说,“家里人挺期待的,我也有点事想在旅游的时候处理。”
“哦哦,”郑容与点点头,立刻积极响应,“没问题,我现在都没事了,不过晚上应该不能出院,明天一早我就说出院的事。”
“嗯,如果不难受的话就出院,难受的话你一定要说。”项辛夷警告道。
郑容与笑容灿烂的点头,“放心吧,我会照顾好你的身体的,绝对不乱来。”
他可不会让项辛夷的身体在他手里出问题,不然他真的欠项辛夷欠到下辈子都还不清了。
当然,郑容与也有点好奇,他还记得自己想帮项辛夷呢,乖乖答应后试图打听情报:“你要做什么事啊?”
项辛夷担心身体不能及时换回来,只能跟郑容与稍微透底:“旅游的时候会有件天上掉馅饼的事,我想试试捡漏。”
郑容与听了个开头就觉得很有意思了,还想继续打听,可惜宋映菡洗好饭盒打了洗脸水回来,叫“她”和“郑容与”去洗漱了。
“郑容与”当然不能让宋映菡来伺候“他”,自己手脚麻利的洗漱,还用眼神催“项辛夷”也赶紧的。
郑容与只能按捺住心头的好奇,拒绝掉宋映菡帮“她”洗漱的提议,跟项辛夷一起蹲去墙角洗脸。
爱德华在雍宁的病房好歹还有单独的洗手间,县城医院最好的病房最多也就是单独病房而已了,并没有配备什么洗漱间。
拿别人省城最好的医院跟县医院比,确实没得比。郑容与不是不能吃苦的人,宋映菡把水都给他们兑好了,温温热热的,拿来洗脸刚刚好。
牙刷牙杯也准备好了,她怕两个小孩晚上在医院里走动会害怕,还特意买了痰盂来做夜壶,现在把刷牙的脏水用痰盂接了她拿去倒掉,等夜里她们想上厕所也能直接用,免得夜里害怕不敢说、尿床。
外表小孩,内里成年人的郑容与整个人都不好了,让他感到心理平衡的是,这次连项辛夷都表情僵硬,他终于不是孤单一个人了。
就让那红色的痰盂自己待着吧,阿姨的好意他们心领了。
收拾好自己后两个小的疯狂劝宋映菡回去休息,还提出让谢助理送她回去,一个回家一个回酒店,各自休息明天再来。
两个大人当然都不愿意,说了半天只答应谢助理等保罗过来换班,回去的时候他送宋映菡回学校休息,自己再回酒店,两个人明天早上再来换保罗的班。
病房重新恢复安静后,郑容与想着今天发生的事,在药物的作用下很快又睡去。
临睡前他还想了一下外公的事,他觉得外公应该不会怀疑吧,理论上来说他跟项辛夷的配合可是天衣无缝的。
然而爱德华太想念他的亚瑟了,他长大之后重生回来的外孙,刚告诉他这样大的秘密,转眼又离开他去到别的地方,他怎么可能不担心。
而且保罗说白了还是爱德华的人,他作为成年人有自己的判断能力,亚瑟是小少爷,可以命令他做一些事没错,但他判断亚瑟住院这种事是不可能隐瞒爱德华的,早在郑容与和项辛夷进医院的时候他就报告给爱德华了。
为什么郑容与他们听着爱德华那边的声音有些吵,是因为爱德华现在正在车上,而车辆正从雍宁出发,开往边境省。
“希望亚瑟不要因为我骗他生气。”爱德华靠在车窗边,看着漆黑的窗外小声呢喃。
查尔斯医生是个四十来岁的棕发高卢人,模糊中听到雇主的声音,以为发生了什么:“您说什么?”
“没事。”爱德华摇摇头。
他突然想到,亚瑟很少在他面前说负面的词,比如“你那边吵”,似乎是怕其中可能透露出嫌弃的情绪让外公误会,他一般会用疑问句问“你那边有些其他声音”,假装好奇来了解他所处的环境。
但这是亚瑟小时候的习惯,他有时候就是体贴得过分,好像害怕任何一丝棱角会伤害到在意的人。
也许长大后的亚瑟稍微变了,毕竟对待家人的话,没必要这样吹毛求疵似的在意。
“只是希望我们能快一些到。”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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