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辛夷仍然是被自己的生物钟叫醒的,醒来时几乎困得睁不开眼睛,她的精神醒了,可是身体依然困倦——她还在郑容与的身体里。
保罗昨天半夜过来换班,项辛夷睡眠浅被惊醒了,让他就坐在宋映菡之前休息的椅子上“值班”。
华国治安良好,小县城经济发展一般,可是许多人的性格很朴实单纯,不至于需要保镖一整夜都在门口站岗。
保罗犹豫了一下接受了“郑容与”的好意,所以项辛夷醒来的时候,保罗就坐在窗户边目光炯炯的看着床上的他们。
项辛夷感觉很不习惯,早起犯困在所难免,她一般会做两组拉伸清醒一下,今天看来是不行了。保罗在这里“他”也不能起床折腾,免得保罗觉得“他”有什么需求过来帮忙,万一吵醒了郑容与那个病号就不好了。
她只能假装没睡醒,翻个身继续躺着。
郑容与的身体不知道怎么折腾过……大概过来找她的这一路都没能好好休息,项辛夷本来想着躺在床上默默背点书,没想到刚默背了两首李白的长诗,《梦游天姥吟留别》背到一半,她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再醒来时是接近七点,医生护士过来上班的时候。
护士小姐姐拿了体温计过来给她们两个测体温,保罗可能以为有什么事,过来站在一边看着,项辛夷睁开眼睛就看见两个人站在她床头,吓得她心跳都快了几拍。
被消毒过的体温计冰冰冰凉凉,放到咯吱窝里冰得人整个一哆嗦,项辛夷本来想着郑容与在她生过病的身体里,恐怕醒不过来,正准备去帮“她”,没想到郑容与感觉到有人掀被子,自己就醒过来了。
“唔、唔……干嘛……”他眯着眼睛在床上拱,像是要躲开。
护士小姐姐看“她”跟个小虫子一样在床上拱,觉得好笑,“测体温哦。”
她以为这是两个真小孩,不仅好言好语的哄,还准备她们继续睡,她自己操作测体温。
郑容与皱着眉疯狂眨眼让自己清醒起来,赶在护士小姐姐扒“她”领口前接过体温计,打着哈欠迷迷糊糊往自己腋下塞。
护士看出这个小朋友很害羞,隔着衣服确定体温计没问题后也没勉强,嘱咐一句等她回来再拿出来,继续端着小托盘去下一个病房分派体温计了。
郑容与一脸呆滞地夹着体温计坐在床上,看到对面起床、披上外衣的项辛夷,看着她顶着自己的身体灵活的把被子折起来,慢慢地彻底清醒过来。
病房前有人影晃过,下一秒项家三口推门进来,项定邦夫妇带着项白茸,大清早过来给住院的小女儿和小女儿的朋友送早饭来了。
“辛辛,你终于醒了!”项白茸蹦跶到“妹妹”床前,一脸开心,“昨天晚上我过来看你你都没醒过来!”
在她的意识里,人只要醒着,活蹦乱跳,就等于健健康康没有病痛了。
郑容与下意识去看项辛夷,看到她一脸温和地看着面前的小姑娘,注意到他的目光,还眼含警告地瞥了他一眼,立刻甩甩脑袋让自己赶紧入戏。
“你没事吧?”
“我已经好啦。”
两个人的声音同时响起,一边是项白茸看到摇头的“妹妹”以为她哪儿不舒服,一个是想热情打招呼让“姐姐”放心的郑容与。
虽然撞台词,项白茸也没多想,爬到“项辛夷”的病床边坐下,像模像样摸摸“妹妹”的脑门,煞有介事地点头,“嗯,不发烧啦。”
郑容与被一个小姑娘摸着脑袋感觉怪别扭的,但是想到她是项辛夷的姐姐,他也只能忍了。
面前这个活泼的项白茸,和他印象里的项白茸很不一样。
他在重生前见过她,她嫁了一个富二代,来看项辛夷的时候坐的是两百多万的豪车,手上的钻戒也又大又亮,整个人看起来是个……风一吹就倒的阔太太。
并不是说她身材有多纤细,而是那种精气神,她来找过项辛夷两三次,每次都是装扮一新,搭配的首饰、包包都有变动,郑容与听过前台小姐姐嘀咕,说项辛夷的姐姐多有钱多有钱。
他们好像都没注意过她的精神状态,别说跟整天打了鸡血一样风风火火的项辛夷相比,就是跟一些华薪文化的普通老师、职员比,项白茸整个人也是消沉许多的。
她像橱窗里展示的经典洋娃娃,很好看、很精致,可是表情很淡,笑也好,沉默也好,脸上都像是蒙着一层纱,给人感觉很虚幻……像旧时代里飘荡在深宅大院中的幽灵。
这话郑容与可不敢跟项辛夷说,只是他不喜欢这种死气沉沉的人,最多在所有人都忙不过来的时候给项白茸倒过一次水,请她等等正在开会的项辛夷,除此之外就再也没有接触过项白茸了。
“……把我们的钱都藏好了,不会让妈妈发现哒,”在他想东想西的时候,项白茸跟个小动物一样紧贴着他跟他讲话,“你要快点好过来哦,不然杨逍去乘象城玩回来肯定会跟我们炫耀的。”
她声音轻快,像只没有烦恼的小鸟,明明一直在说话,可是并不会让人心烦。
在郑容与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亲亲热热和“她”靠在一起,那么自然地表达着对妹妹的喜欢与亲近,跟郑容与印象中那个表情虚弱、语气沉沉的失意妇人一点也不像。
是的,失意妇人。
哪怕郑容与不八卦,作为一个“小职员”,他难免会听到一些人嘀咕。就像有人说项辛夷的姐姐多有钱一样,也有人说项辛夷的姐姐是傍了个花花公子,既然是图人家的钱,感情不顺也只能忍着咯……用嘲笑的语气说着这样的话,还被项辛夷听到了。
项辛夷多有仇必报的人啊,哪儿有一边在她的团队里分着她的红利,一边又骂她姐姐的道理,当天就一个申请把那个工作人员调走了。
理由还很正当,上班时间聊八卦,影响其他人工作。
后来项辛夷的团队里再也没人提项白茸了,项白茸也再没来过。
再后来,郑容与再看到项白茸的消息,是项辛夷出钱请律师给姐姐打离婚官司,她好像还在做什么企划,准备去挤对她前姐夫的公司。
合情合理,很符合项辛夷睚眦必报的个性。
项白茸跟“妹妹”说话,十句只有一两句回复,她仍然乐此不疲,两个小辫子一甩一甩的,欢脱得不行。
郑容与一开始还觉得紧张,慢慢地沟通便顺畅起来。
只要他稍微回应一下,项白茸自己就能跟他聊得很开心,不仅跟他聊天,还照顾到一边的“郑容与”,小大人似的给两个小的分粥和饺子,听说他们刚起床还没洗脸刷牙,又哒哒哒跑去找牙刷牙杯,爬上爬下活力满满。
所以话说回来,如果自己有个小姐妹,小时候这么可爱,长大以后因为嫁了个渣男变得死气沉沉,郑容与也不爽啊!
项家人怕项辛夷在医院里害怕,大清早都没吃早饭,一起来医院吃的,不仅准备了郑容与的份,连保罗和可能过来的谢助理也给他们准备了。
不过谢助理没过来,郑容与他们以为他还在休息,他昨天到县城的时候不是说晕车吗?便也没在意。
吃过早餐,护士小姐姐记录过昨晚的信息和今早的体温,没多久医生也来查房了。
宋映菡等两个小孩吃过早餐,趁他们去洗脸的时候开窗通过风,并且把病房也收拾打扫过,整个房间清清爽爽的。
“今天怎么样?”医生问昨天病得更严重些的“项辛夷”。
郑容与记得项辛夷想尽快出院的嘱咐,他自觉身体一点毛病都没有了,便跟医生说:“感觉挺好的,想出院了。”
医生手里拿着护士小姐姐记录过的病例,检查过“项辛夷”昨晚到今天的各项信息,又观察了“她”的表现,觉得确实问题不大,“如果没有不舒服,今天是可以出院,不过要带点药回去,免得反复。”
郑容与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旁边的项白茸也小声欢呼:“好耶,辛辛你好啦!”
她也记得刚认识的“郑容与”,他可是妹妹的恩人,项白茸记性好着呢,不会忘记他,“那医生叔叔,容与好了吗?”
“辛夷和容与昨天摔了一跤,不知道有没有磕到脑袋。”项定邦不放心地问。
“这个小的昨天说没摔到头,”医生指指“郑容与”,对在场三个大人说,“不放心的话可以拍个片子,不过咱们医院器械效果不好,怕是要去省城拍。”
保罗很努力地想听懂中文,可惜他中文只知道个大概,连蒙带猜后又说不出来,只能用英语跟“郑容与”说:“少爷,您确定身体没问题了吗?”
“没问题,”“郑容与”说完,对医生和项定邦夫妇道,“我昨天有扶住辛夷,摔了一跤但是没磕到脑袋。如果叔叔阿姨不放心,可以再观察一下,或者一会儿转院去省城医院。”
他解释完了又主动提出一会儿去省城,项定邦夫妇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了,“容与,叔叔阿姨不是不相信你。”
宋映菡问“女儿”,“脑阔真的不痛?”
她一般说一边跟摸狗子一样摸女儿的脑袋,好像想试试到底有没有摔到。
还好她不是乱揉,头发不会弄很乱,郑容与缩着脖子一边忍耐一边肯定地说:“不痛,真的不痛!”
“要不就先出院休息,有问题再说,”项定邦看两个小的都精神百倍的样子,确实也不像身体不舒服,“容与你也别不好意思,如果哪里不舒服了一定要跟叔叔阿姨说。”
“郑容与”乖巧点头。
他们听到外面有点吵闹声,原本没注意,项定邦又和医生沟通了几句,正准备出去给两个小的办出院手续,病房的门被有节奏的敲了几下。
病房门上有透明的玻璃,项定邦看到一个银发的外国老人站在门口,正冲他礼貌点头。
他眨眨眼,又看看病床上听到声音也正抬头看的“郑容与”。
“哎,容与,是不是你家里人来了?”他说着就激动地过去开门。
“项辛夷”早在敲门声传来的时候就看向门口,与项定邦同时看到的爱德华,整个人都懵了。
外公怎么还搞偷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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