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舌尖几乎于掩着薄纱的那片神秘上得逞之前,山顶有人在嘶喊:“师弟!”

    虽被裙??盖住脸,也能听清是黄梅道长在叫喊不绝。

    青松道长挑着眉、寒着脸,如此紧要关头,若要停滞不前,他怎能甘愿!眼前岂非就只剩一片遮不住粉嫩的薄纱,如果能稍略吻舔……

    接踵而来的一声狂喊击碎了他的幻念,还是黄梅道长,而这一次的口吻里已有了惊惧:“师,师弟!”

    青松道长抽出脑袋,眦眼狞牙地瞪着黄梅道长那张惶恐的脸面。

    他恨道:“你有屁就不能快点放?没看见我正在忙么?”

    黄梅道长不住地摇头,眼睛怖骇着,掠向他的身后,仅剩的左手不断颤抖,艰难地指住那片湖泊:“你,你快看,看那,那是什么!”

    就连断臂,青松道长也未曾见他如此恐慌过,心房蓦地“咯噔”晃动,瞳孔紧缩着,顺从指尖的示意一寸寸扭折头。

    他看见了,早已干涸的湖泊,下方竟猝然有剧烈的黑光涌动!

    枯木林本就阴森漆暗,而四溅出的黑光无疑是更胜阴暗的至墨。

    青松道长不知所措,乍然就见涌动的黑光朝他面颊疾射逼迫,哪里是不想躲,可挪动的脖子又怎能快得过黑光的穿梭。

    被光线蹭过脸颊的第一时间,他甚至来不及察觉疼痛,直到整层皮肉不由自主地向下剥落,“滴滴答答”的鲜血在地上滑脱,他才因为剧痛而嘶吼:“啊——啊——”

    脸侧的血肉模糊,恰好将只剩半边的鼻子完美衬托。

    他捂着脸,四下追寻黑光的去所,可难觅其踪;但他岂非看见了黄梅道长正瘫坐在地上,独木难支的臂膀拼命在石子里拖扯着,分明是想从膝跪在岩墩的李拓身边远逃;赶紧朝李拓的眼里瞧望,果见其眼里再无白仁,而是彻底被黑色吞没,显然是被那诡谲的黑光钻入了瞳眸。

    片霎后,原本无神、呆板的死鱼眼乍然狰突,紧跟着荒岛大地也开始了曳动,假山上的怪石因为剧烈的摇震而被磨成碎屑,不断掉落。

    青松道长时而看前、时而往后,旋踵忍不住在假山上转动,难以置信地观望着置身的八方、世界,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溃裂。

    “呜——”

    他根本无从分辨那是风在他耳边幽咽,直到他的身躯传来了拍砸的痛楚,才教他低下了头,便陡然发觉全身的衣袂都被吹摆拂动得凶烈。

    须臾后,所有一切都被这阵突然其来的风潮刮得碎变,青松道长甚至能感到头皮、肌肉似乎都在这场青色的风潮中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拉扯、撕裂。

    他惊呼道:“这究竟是什么妖风!”

    就连枯木林里时常飘起的阴风,此刻也被这阵青色的妖风吞咽。

    从麻木不仁中骤醒而来的颜子涵还以为自己已去到了死后的世界,否则自己的身子何以能在空中不跌地飞卷?

    可她陡然晃了晃脑袋,因为她已看见阿涩和幼鹿此时也在身边飘旋,居然还有那柄被甩去远方的软剑。

    她于惊慌中向身下望却,蓦然发现托着她们悬行的是无间旋转的青风一片。

    犹疑之中,她当然想追寻青风的来源,忽闻阿涩在旁边竖起脖子“呜”叫不绝,刚欲询问因由,又被幼鹿用唇齿咬了咬裙边。

    于是眸子顺着它拉扯的方向瞥,立即就望在了那座假山之巅。

    颜子涵惊得捂住嘴巴,就见李拓正上下轻飘着悬浮于风眼,一对眼睛撑眦得简直要涨爆,甚至因为撕扯而碎出了泪血。

    她叫道:“李拓!”

    彼此距离隔得分明遥远,她的呼唤他却仿佛听见。

    他带着淌血的眼目向她看却,目光里是无须多言的炙烈和深隽,紧接着诀别般地挥动起指尖,直指适才透出黑光的湖泊下面。

    青戾的妖风愈转愈劲,竟在她们周身形成了一道水泼不进的风屏,把所有肮脏湿泞的土壤都在屏障外阻绝。

    颜子涵探直了右手,不顾遥远地想要攥住李拓。

    李拓敛去面上的落拓,竭尽全力地露出一个好看的笑容。那是他苦笑的模样。

    倏尔后,一对狰裂的眸子被他强硬翕闭上,并指的右手跌垂的同时,妖风开始不听使唤的狂虐、肆荡,竟是妄图要把整片枯木林天地全然翻覆掉。

    颜子涵几乎就要被土壤吞没了。

    在眼眸彻底黑寂之前,她看到大地和血肉一块迸炸!

    ……

    扶摇山下有一片油菜花,置身的环境极是奇妙,一旦有风,便是谷风、凯风、商风、朔风同时刮,在四方的拂荡下,花枝竟被吹得不摇不晃,亭亭玉立地昂首在大地上,也映衬了夏天暖日里的美好时光。

    慵闲不只有摇椅和蒲扇,冰凉的荔枝岂非也算。

    桌上,恰有一篮子新摘的荔枝泡在冰块尚未消融的水下,贪嘴的童子每次都得剥开三颗,两颗放入已堆满了剔透荔枝肉的碗里,第三颗方能在嘴边咽下。

    为着吃上一口,他的小手就不曾闲下。

    正坐在桌案上的是个四十五六的中年人,极善保养,乌发里连一根白丝也瞧不上,皱纹岂非也少,披着一身浅青的长袍,悠悠哉哉地捧书坐下,非但看完一页,才拎起一颗荔枝肉塞入嘴里,吃食的速度更是连剥壳都比不上。

    他是钟爱这份悠闲的。

    “啪啪啪”。

    刚塞下一口荔枝肉的中年人不禁被粗鲁的拍门声闹得哽住了,脸涨通红,好在有童子替他于背脊上拍打,才吐了出去。

    挑起眉头,烦恶地向门头一望。

    童子小声道:“二叔?”是否开门,年纪尚小的他可不敢擅作主张。

    中年人竖起食指,轻轻搁在双唇上,示意他莫要出声的同时,属实也是装作无人在家。

    倘使门口站的是不耐烦之人,待不了多久就会扭脸离开的,岂非省去他应酬的苦恼;可偏偏门外人确信他在家,巴掌不歇,在屋门上连打,甚至不怕打肿手,每一下都充满力道,教人想要忽视也做不到。

    跟着,还在门口叫:“魏老六,我知道你在里面,把门打开了,陪我唠叨唠叨。”

    中年人瞳孔陡然收缩了,吹出来的“嘘”声不禁都跟着响亮。

    门外这人一笑:“嘿,老小子以为我听不到?你是不愿见我?还是金屋藏了娇?不开门也罢,我就守在你的屋门下,反正到来上好的桃花酒,迎着太阳、吹着风,哪里不是喝一遭,坐门口就坐门口吧。”

    随后便听见了一阵窸窣动荡,竟是当真倚着门坐了。

    “啵”的一声,戳破了酒封,“咕噜咕噜”往胃里灌洒,跟着“咯”地打了个酒嗝,笑道:“你与我就在这里硬耗,看看究竟是谁的命长。”

    这人突地身子一歪,赫然是倚仗的屋门打开了。

    他不管脑袋上磕了个包,手中的酒却是一点不愿溅洒,扭仰着脑袋,向中年人望了望,道:“哟,魏老六愿意见我了?”

    中年人双手负在身后,冰冷道:“徐寂阳,你不赶去看八月十五的剑神一战,跑来穷乡僻壤的疾风流干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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