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意握紧了手里的那块□□,却迟迟没有抬头。

    她戴了一个多月的□□,如今冷不丁摘下这许久,脸上竟有些陌生的凉意,这让她不由得想起了曾在北齐的时日。

    夜凉如水,女子却是许久都没有动作,鼻间都冻得有些发红了。

    宗政宣冷笑一声,越发确信了眼前的女子心中有鬼,他给夜风使了个眼色,正要吩咐,方才一直没有动作的女子却猛然抬头看他——

    一张精致的小脸苍白得近乎透明,在这夜色的映衬下竟带着几分虚幻,可她眼眸中那满满的急切和担忧却是如此真实……

    魂牵梦萦之人就这般突然出现在面前,惊得宗政宣双眸豁睁,心神震颤,竟连吐息都忘了……

    他这是在做梦么?!

    真的是她么?!

    可她为何……

    宗政宣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女子,一双通红的眼眸翻涌着巨浪,好似藏匿了千言万语,可却终是化作了隐隐的雾意……

    姒意满面愧意,她动了动唇,却又不知如何开口解释,酝酿了许久,正如他们第一次见面一般,冲他讪讪一笑,“那个……许久不见……”

    她话音未落,眼前的宗政宣已然大步上前,不由分说地将她紧紧抱进怀里!

    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姒意有些心惊,她有些不安地动了动,可宗政宣的手却是越收越紧,她听见了他近乎哽咽的声音近乎咬牙切齿地响在耳畔。

    “姒意!你可知我找了你多久?!我有多担心你?!可你……你宁可在我身边假扮旁人都不肯与我相认……”

    “如今还要偷偷离开……若非夜风警惕,你就这般不管不顾地离开了,是不是?!看我这般像个傻子似的四处寻你,你便高兴了,是不是?!”

    “我就这般惹你嫌弃,不值得你信任,让你憎恶么?”

    他隐忍了许久,抱着她的手又不自觉地收紧,颤声问她,“究竟……我还要如何做……你才能回头看看我,我要如何做……你才能不让我这般寒心……”

    姒意被他说得越发心虚愧疚,亦放弃了推拒挣扎,她只觉得莫名心酸无力,只能闷声同他道歉,“对不起,我只是想着,离开后再给你报个平安也不迟……”

    宗政宣一听她说“离开”二字,只觉得有一股闷气又呛在了喉咙,语气也越发不好了起来,“姒意,你是存心想气死我,是么?”

    他的怀抱好似桎梏似的,勒得姒意喘不过气,她咳了两声,思忖片刻,还是想要同他说清楚,“宗政宣,我到底有什么好?更何况,我不喜欢你。”

    这话难听直接,可却是事实,姒意不想骗他。

    方才她说要离开的话已然像刺一般刺得她心疼,如今她又来补了这两句……

    宗政宣只觉得自己这急急奉上的一颗赤诚之心都被她扎成了筛子一般……

    可无论怎样都好……哪怕她真的拿刀扎他,只要她平安无事地在他身边,他便能将这些当做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思及此,宗政宣冷哼一声,知道她勒得难受,抱着她的手也也松开了些许,可语气却是又倔又冲,“你管我如何?你又不是……”

    宗政宣说到此处,好似想到什么一般,突然正色看着姒意,眼中的欣喜激动近乎要溢出来似的,“我倒是忘了,你我已然是夫妻了,日后你想去哪,我便跟着,妇唱夫随。”

    姒意只觉得好笑,前些日子他的剑拔弩张依旧历历在目,如今这面孔换得倒快。

    “谁跟你是夫妻?你失忆了么?我们可没拜堂。”姒意提醒。

    她提及此事,宗政宣只觉得又悔又怒,满眼不甘地盯着她,一字一句地道:“若我一早那日是你,即便是兵在其颈,我也一拜到底。”

    姒意撇撇嘴,心虚地没再多说,宗政宣就这般陪她站着,原本凌厉的眼眸如今已然溢满了激动和喜悦。

    他是怕了她了,眼睛一刻不离地盯着她,生怕她突然就这般消失似的。

    姒意在心里着急又无奈,看来这次想走是没这么容易了。

    正在她愁闷之际,宗政宣却突然握住了她的肩膀,满眼担忧地看着她,沉声提醒,“对了,如今那个祁烨也在找你,他城府极深,又心狠手辣,绝非善类,从前种种表现,皆是骗你。我在南昭时也并非不辞而别,而是被他所伤。”

    他话音落下,却不见姒意吃惊,不由疑惑地打量她,“你突然出走,莫非也是与他有关?”

    宗政宣眼见姒意沉默下来,已然想到了各中缘由,一想到姒意在外面许是受了委屈,他一张俊脸当即沉了下来,“他伤了你?”

    姒意扯起丝笑,轻声开口,“他想杀我。”

    “什么?!”宗政宣怒不可遏,又急急询问,“那你可有受伤?!”

    “没有,倒是你,伤得重不重?如今可好了?”

    岂止是伤重?彼时那祁烨是奔着要他的命去的,若非夜风等人及时赶来,他只怕是凶多吉少。

    宗政宣眸光微闪,同姒意道:“放心,只是轻伤,如今已无大碍了。”

    他话音虽落,可心中却难掩震惊和疑惑。

    彼时他已然猜到了祁烨一直跟在姒意身边定然是另有目的,他开始本以为那人只是同他一样,喜欢姒意……

    却不想竟是为了等待时机,再对姒意痛下杀手?!

    姒意何辜?她与祁烨无冤无仇,无论何种缘由,他又怎么忍心对她痛下杀手?

    宗政宣想起姒意曾经为了那人三番几次同自己作对的过往种种,他只觉得越发愤懑,脸色更是难看至极。

    他只恨自己当初技不如人,差点丢了命不说,更没能保护好自己最心爱的人……

    想到这里,宗政宣竟觉得有些后怕。

    好在她如今又回到了他的身边,从今以后,他便以命相护,再不会让她受到半分伤害,更不会让她颠沛流离……

    这些话,宗政宣自然是放在心里不敢同姒意说的。

    从前是他太过心急,将她吓坏了。

    他相信,只要他愿意等,她定然会看到他的好,哪怕一分也足以。

    “小意。”宗政宣突然郑重地唤了她一声,姒意不解,“嗯?”

    “我虽不知祁烨为何要如此对你赶尽杀绝,可如今他正派人四处寻你,你整日戴着那张□□也并非万全之策,你用如今这个身份留在东宫,确是万全之策……”

    眼见姒意犹豫,宗政宣以为她想起了从前的事,忙慌乱地解释道:“你放心,我……我有分寸,再不会像从前一般对你无礼……我只是想保护你,你若愿意,自然是好,若你不愿,我等便是了。”

    宗政宣一双黑眸深沉如潭,有着说不出的真诚。

    姒意了解宗政宣,他虽这般说了,可若她执意要走,他也不会善罢甘休。

    “小意……可好?”宗政宣屏息盯着姒意,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生怕她再说出伤人的话来。

    姒意点点头,“可若日后我想走,你不能拦我。”

    宗政宣一张清俊面容终是露出了欣喜笑意,长此以往堆积在心头的阴霾窒闷像是突然散开了一般。

    半晌,他才终是按捺住激动狂喜的心绪,温声应道:“好。”

    奇事年年有,今年尤其多。

    东宫众人只觉得这两日的殿下有些变了。

    自从姒家那小太医去了后,殿下便不见一丝笑意,凄苦愁容,沉闷痛苦都在举手投足之间……可这两日以来,府上之人竟破天荒地看到了他脸上那久违的笑意。

    那日一早,一众内侍奴婢正在洒扫庭院,便见到了殿下和夜风从书房出来。

    殿下似乎是在吩咐夜风什么,夜风不住地点头,又滔滔不绝地说了些什么,就在这时候,殿下不经意地勾起唇角,轻笑了下。

    到底还是从前那个清贵俊美的太子殿下,举手投足之间,皆是风华,他无需多言,哪怕只是一抹淡淡笑意,都能让一众奴仆恍了眼,议论上几日。

    入夜,姒意正仔细修补着手上这张仅有的□□,门口却突然响起了芙蓉的声音。

    “公主……夜风护卫……请见。”

    她这声音刚落,姒意便懂了她这话中的犹豫。

    哪里会是夜风?夜风又如何敢趁着这大半夜的来见她?

    姒意想到这,忙戴起了手边的面具,让人进来了。

    她虽不似从前那般排斥宗政宣,可却怕他对自己这番前后大相径庭的态度惹人怀疑。

    不出所料,来得不是宗政宣又是哪个。

    这两日越发冷了,宗政宣也换了件玄色的云纹披风,往日里是一丝不苟的金玉冠发,今日也改成了墨玉,比之从前倒是多出了些许温和从容。

    尽管此刻的他已然在极力克制了,可眉目之间依旧带着抹淡淡的笑意。

    他盯了她一会儿,眼见姒意没有想理会自己的意思,这才正色咳了一声,身后提着两摞大书的夜会意也跟着咳了起来——

    “啊——咳——咳——”

    姒意抽了下嘴角,抬头看了眼不尴不尬的两人,毫不客气地道:“怎么?嗓子眼里卡鸡毛了?”

    夜风眼角堆笑,忙将两摞大书献宝似地摆上了桌,一脸郑重地介绍——

    “三皇妃,这是殿下一早吩咐属下去红袖阁挑来的,全是最新版的话本,什么仙啊魔啊,人啊鬼啊,还有鸡鸭猪狗……都应有尽有!您瞧瞧,这墨汁还热乎呢!嘿嘿……这可是殿下的一片苦心呐,还请三皇妃过目……”

    眼见夜风介绍的差不多了,宗政宣便给他使了个眼色,夜风可算是松了口气,摆好东西便匆匆地离开了。

    姒意看着眼前这一摞摞琳琅满目的话本,委实是有些吃惊,不由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看这些?”

    “我问了福叔。”宗政宣如实开口,可眼眸却不肯离开姒意半分,姒意被他盯得心里发毛,忙扯开了话题,“你没事不要总是来我这,若是被旁人见了,难免怀疑。”

    她话音落下,宗政宣脸上的笑意却是渐渐没了。

    他如今已然足够克制了,若非怕她的身份暴露,他都想去大宴三日。

    更何况,这里是东宫,是他的地方,他们还是名义上的“夫妻”,他来她房中,不正是天经地义再寻常不过的事了么?

    宗政宣有些幽怨地看着姒意,正想解释,却听她又道:“更何况你我也不是真正的夫妻,别让夜风再唤我“三皇妃”,只像从前一般,叫“公主”便是了。

    她这番拎得清的模样在他看来就是迫不及待地同他撇清关系,宗政宣饶是脾气再好,也沉不下气了,索性将心里的话直接说了出来,“你既总是这般三番五次地提醒我,那我明日便着人准备,我们再拜一次堂便是了!”

    姒意瞪了眼他,无奈地道:“我没同你玩笑。”

    “难不成我像是在玩笑?”宗政宣反问一句,随即便轻掀披风,自然而然地坐在了她的身侧,一双如墨的眼中尽是期骥。

    眼见她依旧固执,他不由得凑近了她些许,好声提醒,“你忘了么?我们本就有婚约在前……”

    “那是曾经的“姒太医”,她已经死了。”姒意刻意纠正他,半分也不顺他的意,立场分明。

    “你就非要同我撇得这般干干净净,是么?!”他顿了顿,似想到了什么一般,自嘲一笑,“从前如此,现在亦是如此,你避我如洪水猛兽,可对那人却是天生的亲近,若非他最终暴露本性,你便要一直留在他身边了,是吧?”

    宗政宣这一番话说得酸意十足,他只觉得自己此刻像个争风吃醋的小姑娘似的,别扭又羞赧,可他就是忍不住。

    他一想到过往种种,他只觉得心痛得都麻木了。

    那人他凭什么?她又何时能对他公平些?!

    再提起祁烨,姒意更觉得心烦。

    她不想理会他的突然不悦,索性将这两日犹豫的话同他说了个明白,“我还是要去一趟晋昌县。”

    “什么?!”宗政宣这下可是再醋不出了,他这才过了几个舒心日子,她便又生了这般要走的念头……

    他好不容易才能让他留在这里,又如何能轻易地再让她离开?除非他疯了。

    想来是他方才说的话太难听了,她不高兴了。

    思及此,宗政宣竟有些慌了,他正要解释,却听姒意道:“我留在此处,也不是长久之计,宗政宣,你说过若我想走,你不会拦我。”

    姒意不忍提醒,可是她当真怕宗政宣为了她不管不顾,变得不像从前的他,如果那样的话,她更会内疚一辈子。

    姒意说完这话,宗政宣竟是硬生生地咽进了要说的话。

    他是这样说过,可却不曾想她答应的留在东宫,竟也只是这两日。

    宗政宣垂下眼眸,强忍着心里的难受,沉默许久,再一开口时,声音竟带着几分沙哑和无奈,“那你如实同我说,你去晋昌,究竟所为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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