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姜檀便发现一直寸步不离地跟着贺缃青的陈汤不见了,她原本以为只是必定是贺缃青又差他出去完成什么任务,然而直到有婢女带着人来给自己量尺寸、选发饰的时候,她才发现了不对劲之处。
觉得不对劲她便直接去问了,然而贺缃青则好奇地问道,“不是说好了吗?”
姜檀怔了下,又沉沉默片刻,确定没什么事情之后问,“说好什么了?”
她怎么不知道他们还说好了什么东西?
“说好了你我成婚啊,”贺缃青淡淡说道,“现在我正在着手准备,陈汤替我回主家知会一声,大概一个月的时间就足够了。很快。”
这个时间放在世家之间确实是很快的了。他说话之时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姜檀的神色变化,还在安抚她似地说了一句“很快”。
姜檀一下子站了起来,冷硬地说,“我没有答应你,你爱娶谁娶谁。”
只要不是她就好。
贺缃青摇摇头,“可惜只有你,我并不想娶别人。”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底还带着悠远的笑意,像是刻意说出来恶心她的。
然而姜檀的脸色实在难看,贺缃青的手指摩挲了下手中的杯子,说不清心底感受,他随即道,“你不是讨厌我么,那就应该留下来,折磨我,让我离不开你,”他的声音循循善诱,“然后,让我不得不依赖你,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姜檀眼中露出一丝微妙的情绪,她微微挑眉,“贺缃青,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正常人怎么能说得出这样的话来?
姜檀打量着他,心里想着为什么此前没有发现过贺缃青的奇怪之处,怎么现在就越来越严重了?
仔细想想,还是那日跌落茶楼后便这样了。
是后症么,她面无表情地想,或许是报应也说不准。
姜檀说的话,贺缃青并不在意,他只在意结果。为了他想要的结果,贺缃青什么都可以说,也什么都可以做。
“好好考虑考虑,”贺缃青对她说道,“这么一本万利的事情,你只需要付出小小的代价——”
姜檀冷笑,“这代价一点都不小,用在你身上怎么都是浪费。”她这人还是有点珍惜自己的,明知道贺缃青是只老虎,怎么还会把自己往虎穴里送?
“怎么会呢,”贺缃青笑了下,“我的身家权势只大不小,你想吃想喝想玩我都可以陪你。”
姜檀忍无可忍地扔了个杯子过去,“都说了,别拿你那套来诱/惑我。”说出去都要被别人笑掉大牙。
姜檀灰溜溜地从贺缃青的院子出来,路上碰到了前来复命的陈方,他对姜檀前些日子的算计还心有余悸,倒不是怨恨,就是觉得若是那日姜檀真的出了什么事,他这辈子怕是都安心不了,所以也对她多了一丝防备。
“陈方。”出乎意料的是,姜檀却叫住了他。
陈方回头看她。
“之前是我对不住你。”姜檀是真心这样认为,她先前本打算见完宋昀就回来,没成想在路上却又遇到了李玉秀。
再见到陈方,姜檀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正式跟他说一声对不住。
陈方踌躇了下,“我没怪姜小姐。真的。”
他没多说,毕竟公子还在等着他。只是自此以后,陈方也得收敛多了,而且他感觉到公子有意增加他的任务,想必是想让他离姜檀远一点。
姜檀一时失语,冲他点点头之后便离开了。
……
……
前来送首饰的人来了一批又一批,托盘里的东西几乎要晃瞎姜檀的眼睛,姜檀一开始还有几分兴趣,毕竟她见到的认识的首饰种类并不多,她也不爱这些东西没有特意去看过。后来看了几次之后就开始觉得没意思,再来人说什么也不去看,实在烦极了,就让她们去问贺缃青。
“这个婚是他要成,跟我有什么关系,以后这种东西都别来问我。”姜檀叫侍女将来人都赶了出去。
听闻后来她们去找了贺缃青,贺缃青怎么回答的她不清楚,但从那以后,确实清净了很多。
天气渐热。
姜檀叫人搬了把椅子坐在树下乘凉,一边扇扇子一边吃冰品,贺缃青就坐在一边自己和自己下棋。
姜檀一碗冰品吃完了,刚想要叫人再添一点,贺缃青就如有所感地抬起头道,“一碗可以了。”
姜檀冷下脸来,“不可以。再来一碗。”
侍女不敢动弹,贺缃青挥手让她下去,然后自己拿过了姜檀手里的那只琉璃碗,“少吃些。你满打满算休养也就一个月,若不想日后落下什么毛病,还是有点忌口得好。”
姜檀嘴里说着关你什么事倒也没再跟他犟嘴,毕竟身子是自己的。
也就是这个时候,季鹤上门来了。
季鹤匆匆进门,但显然没想到会在院里见到姜檀与贺缃青二人。
他扫了眼姜檀,她今日没带幕离,皮肤瓷白,目含秋水,又长了翘鼻樱唇,也难怪贺缃青会这般在意。
“贺太傅,”季鹤躬了躬身,开口道,“冒昧前来,还请您别怪罪,实在是事出紧急,没有办法。”
贺缃青微微颔首,“请坐。”
姜檀看了眼,心想难怪非要在那里摆一张空椅子,原来是在等人来。
贺缃青亲自倒了茶,温和地道,“季三公子,不要急,慢慢说。”
又是这般姿态。
姜檀望天望地,觉得这世间再难找出贺缃青这样会演戏的了。
季鹤看贺缃青没有叫对方回避的意思,也就没计较。
“当初我二姐走的时候,给了我一条传讯的路子,只我二人知道,也一直都有联系。前天,那条路子突然断了,边疆的消息都传不回来,我的消息也传不出去,”季鹤压下心底的担忧,“我担心是出了什么事。”
“此事不必担忧,三日后她会给季三公子一个答复,”贺缃青说道,“既然人是我送去的,那么我的承诺作数,自然也会让她回来。”
“不过你们的路子就不要再用了。”
季鹤一怔,“可是,可是不妥?”
贺缃青看了他一眼,只那一眼,季鹤便知道那路子怕是本身就有什么问题,若是他仍旧不知,兴许哪一天就会害了他们。
但季鹤心中随即又升起怀疑,贺缃青为什么会这清楚,那路子突然断了到底是他二姐自己所为,还是……他所做?
若是他所做,那岂不是说明,他们在贺缃青的眼皮子底下,根本就没有什么秘密可言?
季鹤长吁一口气,“好,多谢太傅答惑。”
只要他二姐没有事,其他的都可以事后再议。
季鹤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只是走的时候整个人显然轻松了许多。
姜檀捏了快糕点,“啧”了声,“你可真不是个东西。”
贺缃青失笑,“这话怎么讲?”
“你承诺了将人送去,就能让她回来,”姜檀想起来贺缃青前些日子说的关于季酉的那些话,她扫视了贺缃青几遍,“那地方你也能手眼通天不成?”
“自然不能,我又不是神仙,”贺缃青笑道,“但有几个在她身边就成,我只承诺她能回来,但没承诺让她怎么回来。”
姜檀一噎,嘟囔了一句“害人不偿命”。
贺缃青毫不介意地伸手擦掉她嘴角的渣子,“人做事总要有所牺牲,牺牲自己或者牺牲别人,”他的指腹摁在她的唇角蹭了蹭,“只要知道我不会害你就好。”
至于其他人,贺缃青不在乎。
“你害我的时候还少吗?”姜檀越想越觉得生气,张嘴就咬住了他的手指,“也就是我命大,才能活到今日。”
贺缃青难得愣了下,弯了弯唇角,“那你想要我怎么赔罪,我赔给你就好。”
姜檀目光灼灼地盯着他,手指点在贺缃青的胸膛上,手下心脏跳动。
“这个东西,剖出来我看看。”
她知道贺缃青惜命得很,所以才故意这么说。
贺缃青也果然摇头,他说道,“这东西剖了我就死了,死了怎么赔罪,你若是想,我给你剖个别人的吧。”
姜檀随口问道,“……谁的心能有你的脏。”
他抚了抚姜檀的头发,低声道,“明天你就知道了。”
第二日,姜檀听闻宫中唯一封妃的那位突然被废黜关押,传言是惠妃企图行刺皇帝,行刺失败之后想要自戕,被当场制服,之后便是被关押进了大理寺。
贺缃青此时也说带她出去转转,姜檀不疑有他便跟着去了,没成想贺缃青带她去的地方就是大理寺。
大理寺审问犯人的地方一片阴暗,烛光只能照亮一小片的地方,姜檀走进去便被这股阴森之气熏得皱眉。
走到深处,才发现绑着个纤细的人影。
她走近了,认出眼前的人是谁之后便站住了。
惠妃,李穆。
李穆听到动静,抬起头来。
不知道她在大理寺受到了什么刑罚,满身血色,头发一缕一缕地垂在胸前。
她笑了下,笑意阴森,“你果然还活着。”
姜檀揣着袖子,本来有些同情和不忍,听到这话皱了眉。
“什么叫我果然还活着,我本来该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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