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出现在她房间的人正是刚刚楼下捕快寻找的云徊。
云徊冲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接着侧耳听了听周围的动静,半响才转回头来,道:“我回来的时候看到有捕快拿着我的画像,就先进你这里了。”
“你刚刚去做什么了?”江从絮也从见到对方的惊讶中反应过来,冷冷地看着云徊,目光中带着质疑。
云徊看到江从絮这副表情立时收了声,神色淡淡道:“一些私事。”
“什么私事?”
“一定要问那么清楚吗?”云徊皱眉。
江从絮寸步不让,目光冷冽,话语间也夹杂着冰霜,“抱歉,虽然可能会冒犯到你,但这件事我是一定要问清楚的。”
云徊轻轻别过脸去,似乎很为难的模样。
两人之间的气氛略微有些凝滞,好像一直以来维持在两人之间的某种默契被江从絮戳破了。
云徊迟迟没有回答,江从絮等了很久,心中的失望更盛。
最开始的时候她给予对方信任,是建立在云徊救了她两次的份上,但如今对方隐瞒了太多东西,甚至给她们招来了官府这一大麻烦。
她也不是一定要知道全部,只是想知道对方离开的这段时间做了什么,才会把官府的人引来。
屋里烛火摇曳,明明是温暖的环境,却有一阵冷风拂过。
江从絮的发髻因为刚才匆忙下楼而有些松弛,额头上散落了几缕发丝在烛火的照耀下,在脸上打出斑驳的阴影。
道不同不相为谋罢了。
江从絮自嘲一笑,刚想就这样算了,对面的云徊突然开口回应。
“我去查了王异。”云徊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勉强让自己平静地把这句话说出来,“我想让他永远的留在顺城。”
江从絮听懂了对方的意思,
“你动手了?”
云徊摇摇头,“他一直待在太守府,我没找到机会。”
“你被他察觉了?”
“不可能。”云徊回答地十分坚定,“我只是去蹲守了一会,没惹任何人注意。”
“那就不是这个原因了。”江从絮喃喃自语,“奇了怪了,那是为何突然要抓你和苏赦?”
云徊神色微动,“苏赦被抓了?”
在得到肯定回答之后,江从絮看见云徊露在面具外面的唇部微动,似乎是在说“蠢货”,但对方并没有说出声,江从絮也不敢确定,只能瞟一眼,目光迅速飘走。
“等等,你怎么知道苏赦被抓?”云徊锐利的目光直直地射过来,看得江从絮无处躲藏,只能把情况如实相告。
“又乱跑。”云徊轻声嘀咕了一句,不过没抓着这点不放。
因为这个插曲,两人之间本来凝固的气氛突然有些放松,两个人也不像之前那么紧绷。
“苏赦被抓的时候你应该还在太守府,那他被抓应该和你关系不大……但是,为何在抓了苏赦之后,还要回来抓你?”
“不知。”
“抓你的人和抓苏赦的是不是同一个人?或者说,想抓你们的人,是王异还是……太守?”
江从絮托着下巴,双眼有些无焦距地看着虚空中的一个点,一边理思路一边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来,等着云徊补充。
然而云徊的心思却不在这里,他盯着陷入沉思的江从絮,抿了下唇,忍不住开口道:“你不害怕吗?”
“害怕什么?”江从絮反问。
“我……张口闭口打打杀杀。”
“那你会想杀我吗?”
“不会!”云徊回答得斩钉截铁。
“那不就得了。”江从絮没好气地白了云徊一眼,转头想到什么,正色道,“不过,我可以问问你原因吗?”
云徊此刻正在拨弄桌子上的烛芯,让它能够更亮一些,不至于让房间太暗而伤眼。听到江从絮的问话,他拿着剪子的手微不可查的顿了一下,用和往常一样平静的语调说:“王异曾经欺辱过我的母亲。”
江从絮瞪大眼睛,话不过脑子地就说出口:“这个王异这么畜生的么?冒名顶替苏赦就算了?居然还做过这样的事?”
也无怪乎云徊对王异起杀心,要是苏赦知道是王异想要顶替他所以才做了一处“科举舞弊案”,估计也会提刀去见。
不过话说完,江从絮就后悔了。
她嘴太快,苏赦的事情她似乎表露太多,这些信息她明明应该不知道的。
思及此,江从絮小心翼翼地看了眼云徊,见对方没反应,又忍不住心生狐疑。
苏赦的过往,眼前的云徊究竟知不知道?
“要是真想知道原因的话,自己去问问不就好了?”云徊漫不经心地说道,“有一个人,他一定知道为何抓我们二人。”
“你是说,太守?”江从絮犹豫着猜测道。
云徊轻轻点头,正视着江从絮,“想要派遣捕快羁押犯人,需要太守的亲笔手令,除此之外,没有东西能够调动他们,就算是王异也不行。”
“我们总不至于直接找上门去问吧……人家说不说还不一定呢……”江从絮还是觉得这个想法有些离谱,太守和他们无亲无故,怎么可能会告诉他们这种涉及顺城事务的事情。
“那要看他对苏赦的情感有多深了。”云徊放下剪子,转头看向江从絮,神色不似玩笑,“所以,今晚要去吗?夜探太守府。”
今晚?
江从絮本来对这个提议嗤之以鼻,但是在云徊笃定的目光注视下,忽然有些不确定了。
心好像被一种对未知充满渴望的兴奋感逐渐占领,浑身的血液都要被这种打破常规的尝试给燃起来。
“不想去就算了。”云徊站起身,理了理袍角,“我自己去,你早点休息。”
“不,我和你一起去。”
江从絮拉住云徊,眼中似有星光闪过,这是云徊第一次看到江从絮如此外放的情感表现,藏在面具下的嘴角缓缓勾起。
夜晚的顺城十分安静,江从絮跟在云徊身后走在暗色的小巷中。
这和她想象中的夜探根本不一样!
在她的想象中,云徊可以带着她飞檐走壁,十分潇洒地从顺城的各个房顶飞驰而过,最后落到太守府内。
可事实却是两人走在深夜空无一人的暗巷,还要小心翼翼地辨别方向,不让自己走错路。
“一点也不酷。”
江从絮小声嘟囔,走在前面的云徊还以为她发现什么东西,特意关心了几句,被她打哈哈岔过去了。
“到了。”
江从絮走得都有些累了,云徊终于停下来。
她抬头,接着月光看了眼周围,有点阴森森的,高大的院墙里还时不时传来一声狗叫。
来不及细想云徊已经作势要托她上墙,江从絮麻利地提裙,两人配合得极为默契,很快她就坐在了院墙顶上。
下面的云徊见她坐稳了,两三步就跃上墙头,那身姿和江从絮略显笨拙的上墙姿势比起来潇洒的多,也让她有些羡慕。
院墙后面是一片草地,两人落下去的时候没激起太大的动静,柔软的草坪消减了很多声音。
两人轻手轻脚地走在太守府的阴影处,太守府内虽然略显冷清,但偶尔还是有巡夜的仆人经过,他们俩也不能太大张旗鼓引人注意。
江从絮跟在云徊身后,因为之前已经踩过点的缘故,两人一路走得还算顺利,很快就到了太守的院落。
此时正值深夜,月上中天,而太守屋里还亮着,可以说是灯火通明了。
云徊看着江从絮熟门熟路地做着窗下客的动作,嘴唇微微抽动。
江从絮看云徊站在原地迟迟不动,还招招手,示意他蹲下,不要站得太高让屋里的人察觉。
云徊默不作声地蹲在她身后,帮她把散落的裙角往暗处扯了扯,却在江从絮看过来的时候装作什么也没干的模样。
屋里的人影透过轻薄的窗纱影影绰绰,江从絮能看到屋里只有两个人,一坐一站,看身形好像是太守和李叔。
这两人大半夜不睡觉,点着烛火商量着什么,看起来就有古怪。
江从絮侧耳倾听,屋里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入耳朵。
“大人,这王公子和苏赦究竟什么关系?怎么一来就点名要见他,莫不是有什么隐情?”李叔用着沙哑的声音向太守问着。
太守没有立刻回他,而是咳嗽了几声,李叔立刻把沏好的茶水递上,让太守润润喉。
“唉,我这一把老骨头了,也看不懂这些年轻人究竟想搞什么,也没精力陪他们折腾了,随他去吧。”
“可是……”李叔又有些犹豫,看了眼仰躺在躺椅上的太守,放下手中的茶盏,试探道,“大人,我们何不趁此机会斩草除根,毕竟当初私盐的事还没了结,听说他还在查……”
“李晖!”太守怒喝一声,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李叔也被吓到了,赶紧帮太守顺气。
“大人,我也是为您,为咱们顺城着想啊,要是真让他知道真相,那还不得翻了天?”李叔苦口婆心地劝着。
江从絮对他们两人的对话听得心惊。
苏赦这次被抓应该是因着王异的私事,但是这两人之间的谈话透露出一个让苏赦,也让知道苏赦过往的江从絮一直疑惑的地方,也让江从絮细思极恐。
苏赦究竟是为谁背下贩私盐的名头?
江从絮皱着眉头,面容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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