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绯语打了水端去江从絮的房间。
进门的时候,绯语刻意放轻动作,因为以往这个时候她家小姐还没醒,动作太大会惊醒。
可是今日她刚放下水盆,扭脸就看到自家小姐蔫蔫地站在身后,眼下泛青,面色苍白。
“小姐!昨晚没睡好吗?”绯语瞧着越发憔悴的江从絮,略有些担忧,“小姐是在担心云公子吗?”
江从絮眉头一跳,视线微微偏移到屏风后,那里的软榻上躺着的,就是绯语口中的云徊,此时人家早就平安回来,现在正美美睡着回笼觉。
啧,莫名有种不爽。
“小姐?”眼瞅着江从絮说着话思绪就飘远了,绯语忍不住小声嘀咕,“怎么感觉小姐今天有些神思不属的?”
“啊?我没事,就是没睡好而已。”江从絮回过神,朝绯语笑笑,低头开始洗漱。
绯语在一旁帮江从絮递上擦脸的帕子,小心翼翼地瞅了眼江从絮,接着好像说什么重要的大事一样,一脸严肃地说道:
“小姐是不是有点太关心云公子了?之前也没见小姐这么关心过王爷,王爷还是您的……”
江从絮顿了一下,眼睛快速瞟了眼屏风,又立刻收回来,若无其事道:“怎么?绯语吃醋啦?如果是绯语出事,我也一样会担心啊。”
“小姐!”绯语有些不好意思,脸上顿时染上一层薄红,“小姐,我是认真的!”
“放心,我有分寸的。”江从絮朝绯语眨眨眼,“而且昨晚没睡好也不是因为他,是有些别的事要做,所以才睡得晚了些。”
绯语对此还是有些不确信,但她该提醒的已经提醒过了,更多的再说要过界了。
绯语走后,江从絮转到屏风后,躺在软榻上的人还在沉睡。哪怕是在睡着,云徊也依旧没把他脸上那块面具摘下来。
江从絮松了口气,看来云徊没听到她和绯语的对话。
出门前,江从絮注意到旁边开着的窗户,思虑片刻还是拿过旁边的毯子,凑近云徊,要把毯子盖到对方身上。
“你醒了!”
还没放上去,江从絮就和云徊突然睁开的眼睛对上。
云徊视线下移,目光停留在江从絮拿着毯子的手上,开口道:“你在做什么?”
“怕你着凉。”
“不需要。”云徊隔着一层毯子,止住江从絮的手,语气格外冷漠,“小姐还是不要对在下太好,毕竟在下将来还是想娶妻的。”
“你刚刚听到了?”
云徊这样的表现,让江从絮很难不联想到刚刚她和绯语的对话被这个人听了去。
云徊没有直接回应,只是盯着两个人隔毯交握的双手。
江从絮咬了下唇,嘴角故作轻松地扬起一抹笑来,“这不是怕你生病扰了我的计划嘛。”
“你要是有个什么头疼脑热的,可不得耽误咯。”
江从絮顺势收回手,出门前还不忘回头看云徊一眼,笑得像只狐狸,“祝你好运。”
出了门,江从絮脸上的笑就挂不住了。
难得关心一下,居然还被人明晃晃地嫌弃,就算她再心大也遭不住。
不过没关系,江从絮想到接下来要办的事,心情瞬间舒畅了许多。
让你现在表示嫌弃,等会有你的苦头吃。
江从絮下楼,在厨房找到正在和掌柜聊天的绯语,轻声嘱咐了几句话,引得绯语吃惊地看着她。
“小姐真的要这样做?云公子他不会?”
江从絮给了绯语一个安心的眼神,最后绯语还是吞下心中的疑惑,照着江从絮所说出门办事。
绯语动作还算麻利,不一会官府的捕快就找上门来。
“官爷。”江从絮带着纱帽,迎上前去。
“就是你说见到嫌犯的踪迹?”捕头得了嘱咐,特意没闹出大动静,说话声音都刻意压低了不少。
江从絮却有些吞吞吐吐,直到捕头有些不耐才犹豫地开口:“这位官爷,我这位属下不知道犯了什么事,他一直都挺老实本分的,您看有没有什么消息可以告知一下?”
绯语极有眼色地在江从絮说话间,从袖中拿出一个分量蛮重的荷包,悄悄递给拿着刀的捕头。
捕头视线微动,爽快地结果绯语递过来的荷包,在手中掂了两下,一改严肃地笑道:“也没啥,就是之前有线人报,说是你的属下和最近一位嫌犯过从甚密,请他去衙门问问话罢了。”
“嫌犯?”
“就是你之前在城郊见过的那个,苏麻子。”
“这……不知道这位苏麻子犯了什么事?要你们那么辛苦地抓他归案。”
捕头变了脸色,警惕地看向江从絮,手中的荷包拿着也有些烫手,“你问这些做什么?难不成和那位嫌犯有关联的是你?”
江从絮立刻打哈哈,用眼神示意绯语继续加码,“这不是好奇嘛,官爷别生气。”
这次捕头没有痛快接了,而是义正言辞道:“无功不受禄,姑娘还是收回去吧。”
“对了,你们之前说看到嫌犯了,嫌犯何在?速速报上来,我等好回去复命。”
“嫌犯就在楼上,官爷不用急,我们在……”
江从絮还想说些什么,被捕头直接打断,对方一摆手,身后的小捕快立刻奔上楼,直冲江从絮的房间。
“行了!你们这些外地人的心思,我还不知道吗?少在老子面前装,弟兄们,上去抓嫌犯。”
江从絮只能按下心中的疑问,看着云徊被五花大绑地带下来。
云徊被带走的时候,只和江从絮有过一次眼神交错,此外两人再没有交流。绯语本来还有些不解,但看着两人都很淡定的模样,心里大概也猜到什么,闭口不言。
虽然昨晚刚和云徊说的时候,对方并不同意,但经过她一晚上不懈的劝说和极力的保证,两人终于达成协议。
今日虽然捕头只透露了一点消息,而且一涉及到苏赦的事情,捕头就很敏锐,但也不算毫无收获,至少知道云徊被抓进去大概没什么生命危险。
云徊有他要做的事情,而江从絮,也有自己的任务。
那边云徊被押着直接送去顺城大牢,一路上他都很安静,直到快到大牢的时候,牢头瞅了眼他脸上的面具,询问之时,他才回道:“回官爷,小的脸上受过伤,摘了面具怕污了官爷的眼。”
虽然说得很卑微,但云徊的语气还是那般不卑不亢,没有半丝起伏。
“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位就是陪绑的,咱们的任务是看管好那一位。”旁边有个看守在牢头耳边嘀咕了一句,牢头眼珠子在眼眶里转了个圈,最终不耐烦地摆摆手,让其余人送云徊进去。
云徊待着的牢房刚好是苏赦的隔壁,他进去的时候苏赦正躺在稻草垛上,好像睡着了一般。
等到看守们都退出去,苏赦才一骨碌爬起来,眼神惊讶地看着云徊:“哈哈哈哈,没想到啊,你居然也有今天,咱们还有牢狱相见的缘分。”
云徊瞥了他一眼,沉默地转回头,端坐在稻草垛上,哪怕身处牢狱,他依旧脊背挺直,仿佛在参加什么宴会一般。
“啧,没趣。”苏赦嘲笑了云徊两句,见对方没反应,突然有些无聊,撇撇嘴坐了回去。
过了一会,苏赦又忍不住了,上下打量了云徊一番,又凑了上去,隔着一堵栏杆戳了下云徊的胳膊。
“我说,你为啥进来啊?是干什么坏事终于被发现了?”
云徊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好像在说:我为什么进来你不清楚?
苏赦一头雾水,他自己都还一脸懵的,莫名其妙就被抓进来。
见云徊还是爱答不理的模样,苏赦眼珠一转,心生一计,嘴角微翘,转移话题道:
“听说你去年娶妻了?是跟着你的那个姑娘吧?还挺好看的。”
“你是在这里待舒服了?所以话变多了吗?”
云徊这回终于肯正眼看他了,但是眼神中仿佛透露着一股杀意,让苏赦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说话就说话,动不动就拿眼神吓人……”苏赦摸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突然仿佛意识到什么,激动地拉着云徊问道,“不会送你进来的人就是你那位小娇妻吧?”
云徊把衣袖从苏赦手中扯出来,气压极低地把视线挪到一边。
“哈哈哈,被我说中了!”苏赦抚掌大笑,“没想到啊,堂堂一个王爷,原来也过不了美人关啊!”
苏赦正笑着,怀里被云徊扔过来一摞书册,本来还笑着的他看到书册上的字立时愣住,接着嘴角的笑容逐渐消失。
“这是从太守府拿的账册,你可以看看。”云徊本来不想那么早给苏赦看这个,但为了堵住他喋喋不休的嘴,只能干脆地拿出来。
“抓你的人是王异,你可能不熟悉这个人,但你走之后……顶替你名额的,是王家的人。”
苏赦最开始听到云徊的叙述时,脸上全是震惊的模样,然而等到他听完,他脸上已经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默默翻开账册。
如江从絮所猜的那样,凭苏赦的聪明才智,不可能看不出来这里面的弯弯绕。然而真当苏赦看懂之后,他突然有些厌恶一向是他骄傲的天赋。
他要是笨一点就好了,看不懂这些也就没那么多烦恼了。
糊涂一点过,多好。
“明浔,你觉得我活着,是不是一个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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