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黎还是抱着一丝侥幸。
耳畔不知道是谁家的敲门声,吵的人心烦意乱。闵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徐徐的吐出来,睁开了眼睛,低头用湿润的掌心一遍遍抹干了塑膜上的汗珠,小心翼翼的撕开塑膜,取出自测卡,轻轻刮开铅白的涂层。
“闵黎!阿黎!胖婶看到你回来了,你别假装不在家!我跟你说珊珊……”巨大的敲门声像是要破门而入,听到妹妹的名字,闵黎慌了一下神,急忙将自测卡胡乱放到医疗箱上,快步走了出去。
房间内,劲风灌窗刮过,将自测卡扫翻在地,落在地板上残留的淤血里。
闵黎打开家门,宋长亭的妈妈胖婶一手扶着门框一手叉着腰立在门前。
“珊珊怎么了?”闵黎急忙的问。
胖婶人如其名,矮矮胖胖,烫的一头短棕色的卷发,她见闵黎开了门,气喘吁吁的说:“你可算开门了,在家里干什么呢,敲半天都不开门?”
闵黎说:“对不起啊,胖婶,刚刚有事没听到。珊珊怎么了吗?”
“珊珊没事。”胖婶理顺了气息说:“我上来就是找你的,录取通知书到了,来胖婶家吃饭,拿通知书,听到了没?”
“我……”闵黎的话还没说出口,胖婶截断了又说:“就这么说定了,一会过来吃饭,走了。”
说完,胖婶风风火火的迈着步子荡下了楼,像是那白花花的肉不过是轻软的棉花,毫不妨碍她的行动,她也丝毫不给闵黎说不的机会。
闵黎无奈的叹了口气,胖嫂的热情总是让他难以招架,他轻手将门关了,再次走回厕所。
厕所门被狂风吹的哐当作响,呜呜呜的风声灌的整间屋子都似在哭。
闵黎用力推被风关上的门,那风像是故意和他作对,硬是不让他推开。一来二去,闵黎生了气,握着门把手用肩膀去撞,总算是撞开了门,人也跟着大半个身子跌了进去。
这天气真是愈发的古怪。
他稳住身体,目光一瞟,见到躺在淤血里的自测卡,起初没有反应过来,双眼发直,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脸色迅速变的惨白,一股难以言说的酸涩从心头漫上来,化成唇角的一抹苦笑。
好像有些东西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不是想逃避便逃避的了。
闵黎走过去先将窗户关了,像是认命般慢慢的屈身拾起那张自测卡,检测区已经沾满了淤血,一旁的灰暗电子屏上亮起猩红的三个字。
检测中……
闵黎记得高中必修课本《异种理论研究》上说,异化是逐渐的,被异种接触的感染者3~5个小时后才会发生异化,失去思考,具有传染性。
三个小时足够做很多事情。
闵黎拿着自测卡走进书房,随手放在书桌。
他抬手将房间的窗帘合的密不透光,从书架后的暗柜里抱出一个油漆斑驳的红色木盒,木盒上雕刻着繁复精美的古怪花纹,金色的锁头刻着的像是鬼故事插画里流泪的血眼。
闵黎双手将盒子揭开。
盒内,红色天鹅绒的衬布上放着一把左轮手l枪和四枚铜黄色的子弹。
他冷漠的将左轮取出,毫无感情的一粒一粒将子弹填进轮转弹仓,咔嚓一声关上。
闵黎盯了自己一会,从抽屉里拿出笔记本,摊开,写了四行字,那字迹力透纸背,像是每一笔都用了毕生的心血。
四行字,家里的房产、原本辛辛苦苦兼职攒下来留给自己读大学的钱、珊珊的教育费用、还有少的可以忽略不计的父母留下的遗产,一笔笔他交代的清楚明白,毫无隐瞒。
而一切都是为了最后一句话,关于妹妹珊珊的去处安排,闵黎算是在尽可能的范围内费尽心机,为珊珊的未来做出盘算。
等到写完,闵黎有种超然的平静,他从柜子里取出那套最干净整洁的校服,走进了浴室。
他将自己洗漱干净后,换上校服,慎重其事的走到玄关处穿衣镜前。
镜子里的少年,脸庞削瘦,白色的眼球里布满血丝,唇瓣毫无血色,但是即便如此,依旧能够看出少年五官精美,气质清爽。
闵黎将校服衬衫袖子放下来,他这半年又抽了条,原本挡住他半个手掌的袖子如今堪堪直到手腕上方,有些短,他扣好袖扣,对着镜子里绽开一个笑,自我催眠似的说:“现在要去见妹妹,要高兴。”
他套上鞋,用抹布将鞋面擦拭干净,皱着眉头戴上医用手套,提起昨天买的水果,关上门,挺直了背温吞的笑着走下楼去。
听到按铃声,从猫眼里见是闵黎,胖婶一边开门一边说:“闵黎!你可算来了,就等着你开饭呢!”
她说完才见闵黎手里提着东西,责怪道:“你这孩子怎么还提东西过来了,楼上楼下的,每次都这么客气。”
闵黎笑着答:“也不都是每次都带,这不是录取通知书到了吗,以后出去读大学,珊珊就更得麻烦胖婶和叔叔了,而且也不值什么。”
胖婶说:“你这话说的,街坊邻居谁不知道,我和长亭他爸一直想要个闺女,珊珊这孩子乖,胖婶喜欢。”
“怎么堵着门,和闵黎在门口说话,快让闵黎进来。”宋长亭的爸爸在厨房大声喊道。
胖婶后知后觉的说:“对对对,你快进来。”
闵黎笑着将水果递过去说:“您先接了我才敢进来。”
胖婶接过了,看到闵黎的手,疑惑的问:“怎么大热天还戴着手套啊?”
闵黎解释:“处理海货的时候不小心切到了手,怕珊珊看到了伤心。”
胖婶严肃的说:“那更应该取了,不然捂了一手的汗,伤口感染发脓变的更严重。而且珊珊刚刚玩累了,睡着了,也看不到。”
她看着闵黎犹犹豫豫的,目光一凛又说:“现在就取,我看着你取。”
闵黎只得将手套摘了。
出乎意外,伤口没有继续恶化,竟然还消了肿,包裹着创口贴的指腹,还真像是处理海货切到了手的样子。
胖婶放下了心,提着水果走进客厅,一巴掌拍到宋长亭的后背上说:“闵黎来了,你招呼一下人家,我去厨房帮帮你爸,可别板着个脸闹脾气。”
“知道。”宋长亭说是这么说,似乎完全没有理闵黎的打算,他背对着闵黎坐在沙发上正在看新闻联播。
闵黎看了一眼电视机屏幕,不由得停下脚步。
宋长亭察觉他在身后,背对着他气鼓鼓的说:“你不是说不来吗,怎么来了?”
闵黎此时没有心情去跟宋长亭多话,他敷衍的回了一句:“珊珊还在这边。”
他的目光还在电视上。
电视机里那个主持人正用严肃板正的声音说:“根据最新报道,我国沿海地区南司市出现一种从未见过的异种,该异种长的和蝎子相似,躯干布满了红色肉瘤状血色眼珠,感染性极强,系蛛形纲异种,被咬到或被“蝎尾”勾住的人,异化成感染者的概率为100。异化后初期症状为伤口红肿,胸腹开始生长肉瘤,最后一节颈椎骨出现乌青色蝎尾印记,三天后,逐渐失去理智,进食带血生肉,具有极强的攻击性。目前,特别行动小组已将司南市异种和感染者全部清除,司南市恢复常态。现通报全国人民,一旦发现该异种和感染者,立马打电话举报给当地异种消除部门,为了大家的生命安全着想,请不要放过我们身边的任何异种和感染者,屏幕右下方就是该异种的图像,请大家牢记。”
闵黎看着屏幕上的图片,毫无意外和咬他的那只异种长的一模一样,他转过头不再看,柔声问到宋长亭:“我去看珊珊,她在客房吗?”
宋长亭猛站起来,质问;“就因为珊珊你才来的……你难道你没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闵黎摇了摇头。
宋长亭长臂一展抄起茶几上放着的录取通知书,正准备说话,目光撇到到闵黎的白色校服衬衫领子下的后颈,有些许乌青色,似乎像是个刺青图案,皱眉问:“闵黎,你去纹身了?”
闵黎心虚的摸了摸后颈,想起新闻里的报道内容,手掌将整个颈椎骨覆盖遮掩,答:“没有,你看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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