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膳后, 明姐儿由乳娘抱去午歇了,林秉承与沈意远随右相去了书房,林晏昼则被周夫人留下, 陪她们耍叶子戏。
叶子戏说难也不难, 林晚宜几兄妹逢年过年会陪着周夫人玩来消磨时间,都算得上是熟手。
不过要说简单,也实在牵强,因为这叶子戏算法良多,认真玩起来,思维活泛、脑筋转得快的人赢面很大。
林晚宜和林晏昼, 包括教他们玩这个的周夫人, 玩起这个来都是从来不动脑筋、不算牌的, 输赢全靠起手牌面。牌面好,十拿九稳,牌面差,小心翼翼等下一局。
是以,缺人时他们宁可找丫鬟嬷嬷补上,也不愿意找右相和林秉承,皆因他们若参与, 就没有林晚宜他们赢的份儿了, 挫败得很。
后来许盈盈嫁过来, 也和林晚宜他们一般,会玩不会算, 几个人正好能凑一桌。
从前许盈盈每次回来,都会找机会摸上几圈。
依照以往的规律,几圈打下来,或许输多赢少, 但总归是能胡几次牌的。
但这次不知怎地,林晚宜自牌局起就没成过牌,手边的金叶子全到林晏昼那边去了。
爱玩这个的,多少有些好胜,也不是真有多在意什么金叶子,最要紧的是不能输,或者说不能做输得最惨的那个。
林晏昼难得赢这么多,膳厅里吃瘪的郁气散了个干净,还一直嘻嘻哈哈地嘚瑟个不停。
他越嘚瑟林晚宜越消沉,鼓着脸,蹙眉死盯着手里的牌,好像靠看就能把手里的烂牌变好一样,一心想着要先胡一把。
可是她怎么念叨都摸不来想要的牌,不出意外的,还是输给了林晏昼。
明艳若芙蓉的小脸似扑了寒风,凄凄惨惨的,无力地倒在圈椅里,泄气极了。
看她这副样子,林晏昼也于心不忍,将赢来的金叶子往林晚宜那边推:“今日就到这儿吧。”
林晚宜哪是为这个,她争的是一口气,把金叶子推回去:“时辰还早,没尽兴呢。”
沈意远进来时,正好看见她跟自己较劲生闷气的模样。
眼含秋水,鬓发如云,樱桃般的唇被她反复啃咬,是透熟的胭红色。
不开心时也这般好看。
他们在书房谈完事便过来了,知道里头在打叶子戏,特意吩咐丫鬟们不要通传。
他们有意不打扰,但林晚宜心情不畅,对周遭的动静格外敏锐,几乎在他们推门进来的瞬间就抬眼望过去。
眼前的不是哥哥就是爹爹,再有也是夫君,都是值得依赖的人,心里那股子气倏地泄了,吸吸鼻子,撇嘴委屈道:“我怎么一直输啊——”
她是存着让右相或者林秉承来帮她的心,可沈意远站在其中,众人都觉得她是想让沈意远帮忙,连沈意远自己也这么觉得:“我未学过。”
他几乎在军营中长大,对这个不甚了解。
“没学过没事,让娘给你讲讲,保管你边上看一会儿就会。”林晏昼赢了近一个时辰,虽然隐隐有些觉得对不住林晚宜,但更多的是畅快。
沈意远看林晚宜楚楚可怜,心一动,不等他想清楚,跨出去的脚就已经帮他做了决定。
周夫人当然乐意教他,仔细讲了一通,他提出有不明白的,还为他摆了几把成牌的样式出来。
夫子爱教,学生好学,周夫人那边是教得热火朝天,林晚宜是越听越提不起劲。
她算是看出来了,他真的不会,半点不带谦虚。
“会了吗?”
“只懂了些皮毛。”
那边周夫人已经全教完了:“没事,去灿灿身边看着,顶多两把就全懂了。”
林晚宜认命。
算了,谁叫他是她的夫君呢,那么喜欢她,上赶着帮她也是一番好意。
摸牌码牌,起手牌依旧烂得很,林晚宜已经没指望了,有气无力地抽牌,准备抽出去往外丢的时候,一只带茧的掌覆到她指上,带着她的指往左挪,停在一张林晚宜觉得不该打出去的牌上:“出这个。”
见牌面不行,林晚宜已经破罐子破摔了,觉得不对也没说话,默不作声地听他指挥吃碰出牌。
又摸了张牌后,惊喜回眸,黯淡了小半日的眸子里终于重现了雀跃的光芒。
捧着那张胡牌的样子,像极了吃糖坏牙后许久才再见饴糖的稚童,杏眸晶亮清澈,娇憨烂漫。
鬓角有碎发,许是烦躁托腮时揉乱的,沈意远情不自禁地抬手帮她理顺,后不知怎么想的,停在她因兴奋透粉的颊边。
林晏昼等急了:“灿灿你还出不出牌啊?”
林晚宜心情大好,就着沈意远的大掌一顿蹭,把他刚刚理顺的碎发又给蹭乱了,她毫不在意,春风满面地对林晏昼说:“不出!”
林晏昼刚想问。
她紧接着说:“胡了!”
心情一好,手气也跟着好了起来,好不好其实也就那么回事,身后坐着个足智多谋的军师,林晚宜连赢了好几把,一扫之前的沉郁,一双弯弯月牙眼,笑得灿烂。
许盈盈边递金叶子边笑,道:“从前就听过,刚成亲的喜气浓得挡都挡不住的,眼下还真是如此,王爷一来灿灿就赢了。”
林晚宜听着觉得有理,他刚学,哪有那么厉害,肯定如嫂嫂说的一般,成亲的喜气旺得他运气好。
不过管他是不是运气好,能赢就是好,手边的金叶子越来越多,她就越看他越顺眼,激动时恨不得蹦到他身上挂着。
右相和林秉承看沈意远这教法,纷纷加入战局,几轮输赢下来,林晚宜、许盈盈和周夫人输过也赢过,唯林晏昼只有输的份儿。
“你们这是欺负人,成双成对的就欺负我一个。”
“我要成亲!”
“武举一结束就要成亲!”
……
傍晚时分,林晚宜尽兴而归。
归家的马车上,躺在沈意远怀里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路。
醒来后遮住脸上压出的红印,勾着沈意远的脖子在他下巴处飞快地啄了一口,抢在他前头跳下了马车。
钦天监选的好日子,出门这么久没有落雪,现在归家,天边的云也压下来了,估计不久就要落雪。
林晚宜等在车边,沈意远下来后,不等他站稳,格外自然地挽住他的胳膊:“回家啦。”
回家。
沈意远一直认为人归处便是家。
这样处处可为家的想法,看似洒脱,实则也有逃避的意味在。
这处宅邸,从前是镇北将军府,如今是镇北王府,确确实实是他的家,可归京半年,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有了归家的感觉。
-
前两日都是林晚宜先沐浴,今日也一样,林晚宜沐浴后,沈意远去了浴间。
秦桑绿枝进来帮林晚宜绞干头发,替她涂抹润脂香膏。
“姑娘今儿是赢了多少,怎么高兴成这样?”
林晚宜面上笑意未散,趴伏在小榻上,小衣系带散落在身侧,光滑白皙的脊背上摸了润肤的香膏,似透过朦胧薄纱看皎月,细腻莹润。
她努力回想了,粗略估算:“应该倒输吧。”
前头输得多,后面虽赢了些,但大哥哥和爹加入后,赢得就没那么轻松了。
绿枝好奇:“那姑娘高兴什么呢,因为回了相府见着了相爷和夫人吗,满打满算也才两天没见啊?”
林晚宜支起手肘托腮看她,几缕半干青丝自肩头垂落,掩住一抹春光:“知道写文章为什么要先抑后扬吗?”
绿枝点头。
“跟写文章一样的,先输后赢就是比先赢后输来的畅快。”
她算着沈意远应该要出来了,让秦桑帮她把小衣系好,又让绿枝去箱笼里找出嫁前周夫人送她的衣裳。
绿枝捧着薄如蝉翼的纱裙出来,甚至不敢用力,生怕不小心就像撕纸一般把衣裳扯坏了。
伺候林晚宜穿上,娇粉色的薄纱,隐可见曼妙身姿。走动时,裙摆簇簇轻飘,若九天神女踏云而来。
绿枝眼睛都看直了,眨都不舍得眨,生怕错过眼前美景,感慨万千:“姑爷真是好福气啊——”
秦桑一把捂住她的嘴:“注意分寸。”
她们私下说话不需注意太多,可是眼下王爷就在不远处的浴间,随时都会出来,若听到她们没大没小,多少会丢姑娘的脸。
“姑娘我们先退下了。”
她们走后,林晚宜吹了内室的蜡烛,只留下墙角两盏。
明灭烛光下,她放下了幔帐。
沈意远带着一身水汽进来,见烛光熄了大半,料想她已经安寝,放轻了脚步,缓缓撩开幔帐。
烛火摇晃,昏暗的光线随拢起的幔帐洒入床榻。
林晚宜侧躺着,没有盖被。
大红的幔帐映得娇粉披纱上染了云霞一般,云霞柔顺地飘在她不盈一握的腰际,薄纱云雾下,肤若凝脂,惹人遐思。
她盈盈侧卧,鬓云乱洒,回眸送秋波,探柔荑,邀郎君。
“夫君。”
沈意远幽深的黑眸藏着汹涌的波涛,仅余一丝理智,压抑的声音粗哑:“灿灿?”
林晚宜有意给他甜头,穿了周夫人送她的衣裳不说,还故意摆出这般勾人的姿态,想他只消看见,定会失去理智般扑上来。
没想到他这般不解风情,这时候还傻站着。
林晚宜也没怨他,只觉得是自己教得不够好,半坐起身,一手撑住床沿,纤柔的指隐入他衣襟,稍一勾,将人带到榻上。
鼻尖相抵,他身上热得不像话,林晚宜沐浴后一直穿得不多,身上冰冰凉凉的。
冰与火相遇,终是冰在烈火中化作水。
玉软花柔,握雨携云。
林晚宜今日是铁了心要给他甜头,累极也不像前两日一般扮可怜。
她善解人意,可惜郎君不知餍足。
河倾月落,碎琼拍窗,幔帐摇晃未歇。
湿发沾面的女郎几要昏死过去,郎君才堪堪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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