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我什么”
江栗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只是犹如一只惊吓过度的小兔, 蜷缩在陆棱的怀中瑟瑟发抖, 时不时会呢喃两声“陆棱”出来。陆锋拿他也没有办法,也不好再追问下去, 只是默默地把他送进车里。 江栗的屁股刚刚挨着坐垫,那双军浊不清带着浓浓迷雾的眸子瞬间清明, 他眼中蓄了泪水, 他的右手快速拽住了陆锋的衣服,咬着唇噙着泪,不理解地望着陆锋。
“你、你要离开吗”江栗苦苦地哀求: "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我害怕,我需要你"
“我不离开,我就在这里。”陆锋坐了进去, 把车门关上了。
窄小的老式汽车的后座空间稍显拥挤, 但这份闭塞的拥挤感给了江栗安全感, 他渐渐听了哭泣的声音。
江栗像只老鼠,畏缩在陆锋的怀中, 吻着他的手,唤他做陆棱,讲着自己的经历。
“你放心,他们没碰我,我还是干净的我早就被你哥哥玩坏了不知道多少次"
"对不起你应该很介意吧, 毕竟是和我这样的人做恋人,你一定很难受吧 “江栗收回了手,双手交叉护着自己的胸口。
“不对不对,我们不是恋人,你没有说过你爱我, 你只是你甚至都没有说过, 你只是在我问你的时候点了头,就好像在哄小孩似的点了点头。” 江栗越说身体拉得就越远, 他开始刻意地和对方保持距离。
这时候充满安全感的狭窄车厢就变得充满了压抑感,窄小拥挤的让江栗透不过气来。
下一秒,他的脸被一双冰冷的大手捧了起来, 用着不容拒绝的力道,强迫他仰头看去。
“我爱你,我永远爱你。” 陆锋认真地注视着江栗注满了委屈的瞳孔, 一字一句说得坚定, 语气不带任何犹豫也不见柔意。
江栗像是被捞上岸的溺水者, 带着满身的阴湿气息,突然用力喘了口气, 把心底的郁结吐了出来。
“真的吗”江栗问他。陆锋没有回答是真是假, 只是继续语气肯定地强调:“我爱你。”
江栗抬起了手, 晃晃悠悠地抚在陆锋的脸颊上,忽然身 下用力一蹬,扑进了陆锋的怀中。
一个陆锋惦念了许久的吻, 如大旱过后的甘霖般, 细腻的落在了陆锋的唇上,带着冬日的寒气, 与地牢里的潮气,湿润了他淡薄的唇瓣,双臂环过江栗的腰, 把他搂紧在了怀中,回以江栗热烈万倍的吻, 把他按在车座上, 呼吸过后来了个让彼此都近乎窒息的深吻。
江栗没有责怪陆锋过于莽撞的吻, 反倒噙着笑期待地眨着眼睛, 语气轻快地说:“你答应我要和我结婚的。”陆锋愣住了, 他有些不太适应如此甜腻的江栗,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被江栗如此对待了。以往的江栗看他,都像是在看仇人, 态度最好也不过是看陌生人。 不肯与他说话,更别说亲吻, 更别说近乎窒息的深吻了。 陆锋被江栗的笑意感染了,与江栗的十指相扣, 回道:“嗯,你本来就是陆夫人。”
车驶出了外国人聚集的街道, 平稳地向着陆锋的洋馆驶去, 随着窗外的景色变得越来越熟悉, 江栗的眼睛也越来越亮。
江栗趴在车窗上兴奋地打量着外面的房子与行人, 时不时会转过头喊陆锋一起看他发现的新鲜玩意。
江栗对陆锋太好了,好到他几乎快忘了自己 是陆棱的替代品。
幸好,江栗及时提醒了他。
江栗迎着明媚的笑意,口齿清晰地说: "陆枝,你真好,要是当初救我的人是你, 要是我从来没遇见过陆锋就好了。”
江栗一句话打碎了陆锋所有的笑意, 让他的笑容看起来破碎且僵硬,还带着阴沉 冗地戾气。突然江栗注意到了车上倒在一边的手杖, 那瞬间,江栗的表情也变得极为难看, 和上一秒的笑靥如花完全是两个极端。
如果没有刚上车时江栗扑在她怀里哭的话, 陆锋不介意现在掐着江栗逼他低头, 但现在他只想让江栗回到刚才。陆锋不介意成为他弟弟的替身, 他只要江栗还像以前对他好就可以了。
至于他弟弟 陆锋同样也不介意让他在国外待一辈子, 让他再也无法与江栗见面。
“你入狱的时候,我随哥哥一起上战场, 不小心中枪了。”陆锋随便找了个借口, 反正江栗有很长一段时间都被监禁, 他根本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
“是吗是为了救我吗” 江栗马上紧张了起来,慌张地凑到陆锋面前, 看眼腿又看眼陆锋。陆锋在江栗的注视下点了点头,“为了救你, 我和哥哥跟那群外国人发生了冲突。”
“那陆锋怎么了”江栗问着问着, 眼里的期待冒了出来: 在江栗满眼期待的询问下, 陆锋硬着头皮承认了自己的死讯:
江栗深吸了口气,愉快地呼了出去, 拍着手乐道:“好死!” 陆锋在一旁敢怒不敢言, 哪怕下眼眶已然被憋红了, 可半个气也不敢在江栗面前出, 生怕被他意识到真相。笑着笑着, 江栗整个人都挂在了陆锋身上, 像个树袋熊紧紧黏着他的树。1292621
老式汽车在路上走到一半,陆锋突然给了司机 一个新的地址,司机疑惑但不敢多问, 只根据陆锋的指令行事。
这辆车缓缓驶入了一栋小型的洋馆里, 停在了双层的洋房前, 台阶上积了厚厚一层灰, 院子里的叶子叠成了小山,看上去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了。
可江栗在看到这栋洋房的时候, 对眼前人是陆棱的事实更加深信不疑, 因为这就是陆棱的房子。陆锋一只手要拄手杖, 所以江栗没强求他继续抱着自己走, 江栗挽着陆锋的另一只手, 亲昵地贴着他并肩走在灰尘朴朴的台阶上一步步向洋房大门走去。门把手也积了灰, 推开的时候积蓄在空气里的灰尘像是瀑布, 随着空气与新风的进入,轰得一下倾泻在眼前。那件比珠宝钻石还要艳丽的戏服仍伫立在大厅中央,一旁的展示架上的头冠也静置在那, 只是一切都被蒙上了一层灰,所有的颜色都黯淡,所有的绚烂都不复往日光彩。
江栗走到了戏服面前,扯起了尾端的布料, 用力地抖了一下,掀起了一片灰尘腾空, 像是灰色的雪般聚在空中缓缓下落。
任江栗如同去拍打、拂去灰尘, 戏服也回不到最初鲜艳的模样, 它的颜色早就被时间风化得充满皱褶了。
“这样看,这件衣服倒是充满了故事感。” 江栗解开了自己身上破破烂烂的囚服, 裸身站在地上,没一会脚尖就被地板冻得红扑扑的。
江栗垫着脚取下了架子上的衣服, 他那双脆弱纤细的仿佛一拧就断的手臂吃力地抱着戏服, 十分颠簸地走到了陆锋面前。
“你能帮我穿上吗你婚礼的时候, 我答应过要给陆锋唱丧的。”
在陆锋的帮助下, 江栗成功穿上了比他大一码的戏服, 衣服一点也不合身,拖拖沓沓搭在他的身上, 像是一块厚重的被单,沉重得他直不起身来,只能弯着腰驼着背, 背负着这身戏服向宽敞的地方走去。 陆锋又帮江栗戴上了头冠,头冠,头冠 上的宝石聚集着密集的裂痕, 都是被陆锋自己打碎的。
江栗挑起了水袖垂在臂弯, 纤细的手指轻轻勾着,眼波婉转的指着前方, 细细地唱了起来:
“实指望天从人愿成佳偶”
“谁知晓喜鹊未叫乌鸦叫”
江栗的声音生涩干哑, 再也不是以前那个灵动婉转的栗子, 可他偏要扯着嗓子继续唱:
“实指望笙箫管笛迎娶”
“谁知晓未到银河就断鹊桥”
江栗咳嗽了两下, 他那瘦小的身体很难在支撑他唱下去:
“实指望我大红花轿到你家”
“谁知晓我白衣素服来祭祷”
再后面的唱段,江栗选择了闭口不唱, 因为最后一句是:
唱到句号时江栗的两腿一软, 身体毫无征兆地被衣服压塌了, 软绵绵地朝地上倒去。陆锋早有预感,先抱住了他。
“陆棱”“那天我就是想唱这戏, 我想让你听我唱戏,我想教你叠小船, 我想给你生个孩子,我想好好和你在一起。”
江栗这次没演戏,他说得都是实话。
江栗的每一个世界都没能活到寿终正寝, 他相信这个世界也一样,也许战争一爆发, 他恐怕就要死在硝烟中。在短暂的时间里,尝试爱一个人, 何尝不是一种享受呢。 江栗想定了做法,并打算实施的时候, 他靠在陆锋的肩膀上,向门边光源看去的时候, 却瞳孔害怕地涨大了。
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那人影迫使江栗看向 怀抱自己的人, 目光在两个面容之间迷茫地切换。-你是谁是他
-那他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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