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何看见袁组长进来,立即站了起来,一张气到变形的脸挤出了一副笑容,叫了一声“袁组长”。

    袁组长家在附近,夏成林出了办公室后便径直去了袁组长家。单位上下对小何都是有点意见的,小何想要多办案子多立功,对组织上是好事,对他个人进步也是好事。可他俨然以副组长自居,常把一干同事也指挥得团团转,时间一长,大家表面上不对他说什么,私下里却埋怨不断。

    在袁组长眼中,小何年轻对工作富有激情,发挥好了是好事,把握不住度便是坏事了。他常揪住一个小案子就幻想成大案子,也常因立功心切,凭空想出案子来,连累同事做无用功不说,跟人民群众也没法解释交代呀。

    好嘛!今天把小孩、学生都给抓了过来。要是有证据也就算了,教育、罚款都随小何处置。可他根本没有证据,回头他这个组长跟人学生的家长和老师怎么交代?人民群众也会质疑他们的工作作风和公信度的。

    仅凭一张嘴随便一说就能抓人,以后他们管辖范围内的人民群众岂不人人自危?一场惊心动魄的浩荡风波好不容易才过去,小何难不成还想再重来一遍?

    袁组长进来后,没有理会小何,先走到了另一个办事员旁边。

    那个办事员正在给两个确有实证的小商贩开具违反市场管理案件处理卡片,袁组长示意他坐下来继续写。那办事员便低头去写了最后一句,“处理结果:对该批评教育,没收非法款50元。”袁组长把他的审讯记录看了一遍,对他点了点头。

    小何捏着审讯记录正猜测袁组长是什么意思时,袁组长已经朝他走来,且伸出了手管他要审讯记录。小何把审讯记录递了出去,又连忙说:“袁组长,我还没有审完,这两个小毛头不配合,我……”他没有说完,袁组长扫看完审讯记录就扔在了他跟前的办公桌上,厉声道:“胡闹!”

    夏成林也没有想到事情能够如此顺利,袁组长都没有多问一句,就直接让阮萝他们回家了。夏成林想,组长大概也忍小何很久了吧?

    贺昀起身后,问袁组长:“毫无证据,平白无故就把我们抓过来了。你们这个街道人保组的执法公信力何在?总要给我们的家长或者学校一个说法吧?不然等我妹妹回学校后,老师同学们会怎么看她?”

    夏成林想,小毛头真问到袁组长痛楚上了,面上却厉色道:“让你们走就直接走,怎么那么多废话!你妹妹能去上学,就证明她是清白的!难不成,我们还要敲锣打鼓地给你们送面锦旗到学校去?”

    阮萝不知道贺昀为什么临时生事,连忙摆手说:“不用,不用送锦旗。我们不要,我们走。昀哥,快走。”她忍着胸前疼痛,强拉着贺昀出了办公室。

    小何不想放他们走,又不能越过袁组长去追他们,只得急声说:“组长,我跟老夏亲眼见到那个小姑娘吆喝叫卖糖桂花,我们还追了她好几条巷子。要不是我脚上的鸡眼碍事跑不快,那天就能抓住她了。”

    袁组长还没有说话,夏成林立即说道:“小何,我前面只是讲你年轻眼神好,你说是那个小姑娘就是那个小姑娘吧,我可不能确认那个卖糖桂花的小姑娘就是这个小姑娘。”

    小何突然冷静下来,阴笑着看向夏成林:“老夏,你跟那个叫阮萝的小姑娘到底是什么关系?”

    夏成林在来的路上已经把自己和阮萝之间的关联跟袁组长讲明白了,也坦白如若不是阮医生那双份的恩情,他今天对小何做的事情也就不闻不问了。但这件事,的确是小何不对在先,你小何想立功、想升官,不能让整个单位跟着你激进胡闹啊。以后,咱们单位在人民群众跟前还能有威信力吗?

    夏成林知道多说无益,也不过多辩解,只是讲:“小何啊,你今天又办错一件案子了。”

    小何说:“这怎么能叫办错案子,小商贩会满街高喊自己是小商贩?特务会在自己脸上写特务两字吗?犯罪分子会主动在大街上坦白自己的罪行吗?”

    小何这番话,袁组长已经听过许多次了,起初觉得他讲得非常有道理,现在只觉得越来越像在为他自己所犯的错误推脱。

    袁组长扭头越过夏成林走了出去,他得回家冷静想想,好好想想小何的问题,好好想想副组长的人选问题。

    夏成林见袁组长走了,算着妻弟这时候应该已离开,便也收拾东西把家还了。虽然不想承认,但袁组长对小何的态度远比还了阮医生一个恩情要令他开心得多。这实在是意外之喜啊!在走廊上,还能听见小何把桌子上的东西摔在地的声响。他心想,又是公家的东西呀,希望小何这个月的工资够赔偿的。

    阮萝和贺昀是与夏成林背道而行的,出了人保组的办公室,阮萝才有点后悔没有在那里看钟表,也不知道现下是几点几分了,可还有回家的公共汽车?

    贺昀出了办公室,还在思考着那里暗藏的人际关系情况,他想确定自己和阮萝是不是真的平安无事了。最初揪着阮萝不放的那个年轻办事员,会不会通过打探侦查,一路查到苗见财那里去?最初到胡家抓他们的有三个办事员,中途走了两个,那个被阮萝取外号为“大狼狗”的办事员曾分别与他们耳语。贺昀猜想,一定是去找胡家的邻居们了解情况去了,希望他们不会顺藤摸瓜找到苗见财家去。他们出来时,有一个人脚步匆匆地朝办公楼走去。贺昀没有看清楚他的脸,隐约瞧着像是被胡妈妈称做“小李”的那个办事员,不知道“小李”是不是带了新的情况回来向“大狼狗”作汇报。

    按理说“大狼狗”问清他们的住址后,应该要跟十泉里那边的人保组通气的,即使不跟人保组通气,也要跟居委会过个话。他们毕竟算是孩子,出了事,理应通知到家长那里去的。他不知道“大狼狗”是什么打算,甚至想到会不会是阮萝暴露了自己是阮医生女儿的身份,而那个“夏伯伯”知道她妈妈是一个大资本家的后代。于是,他们联合用了一番计谋,要从阮萝这里挖掘出那个大资本家的事情。

    想至此处,贺昀自己先摇了摇头,怪自己真是越想越远了。他心中想着事情,耳朵里听见阮萝抱怨不知几点的话语,先是没有反应,迟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带有手表。于是,他拉起外套的袖口,借着微弱的光亮辨认片刻把时间告知了阮萝。

    阮萝见贺昀听见她的话先是摇头,迟了一会儿才去看手表,心想他是不是也害怕到心神错乱了,害怕会影响到他的高考,语气里带了歉意:“昀哥,没有公交车了,咱们得走回去。”

    贺昀点了点头:“没事,就走回去吧。”

    贺昀发现阮萝的眼睛朝他手腕处看了好几次,于是,他胳膊抬起,撩起袖口露出手表给她看:“你要是不信我,可以自己看一看时间。”

    阮萝连忙摆摆手:“没有,我不是不信你。我是在想,我哥哥还没有手表。以后上了大学会不会不方便?我是先给他做衣服,还是给他买块手表?”

    贺昀问:“你这时候还有心情想这个?”

    阮萝不解地说:“为什么没有心情?咱们都被放出来了,事情已经解决了呀。”

    贺昀想,她遇事心态可真好,离开人保组办公室才十余分钟,她已经把这件事抛之脑后了。他有些无奈地说:“做衣服吧,你的钱也只够做衣服,不够买手表。”

    贺昀的话过于直白,阮萝先是一怔,然后认命地叹了口气道:“也是哦,昀哥,你的手表多少钱买的?”

    贺昀还没有回答,远处传来一声“萝萝”,两人都朝着声音源头看去。其实,阮萝光听声音已经听出来是胡喜喜,但她抬头看去时,却看到了两个身影。她惊讶地说了一声“哥”,抬脚想朝方浔跑去,又立即顿住了。她前面一直为人保组忧虑害怕,都把奶奶和哥哥这层担忧忽略掉了。她没有朝方浔跑去,方浔和胡喜喜已经朝她和贺昀跑来了。

    下了公交车,胡喜喜见小李叔叔直接朝街道人保组的办公地点来了,便拉住方浔等了一等,没想到在路上碰见了阮萝和贺昀。

    等方浔跑到近前,阮萝仰头看着方浔,方浔的神色在欣喜和慌张之间转换着,大约能在外面见到他们便预感到他们无事了。他把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扶住她肩膀问:“有……有没有受伤?”

    阮萝看着方浔一双沉甸甸的眸子,似乎藏匿着碾碎的月夜星光,黑里面糅杂着晶亮。一双黑且亮的眼眸有着未完全消退的担忧和焦急。讲不清楚为什么,与这样一双眼眸对看片刻,心就彻底安了下来。她面带笑容地摇了摇头:“哥,我没事,我好好的呢。”

    阮萝心知方浔肯定已经听胡妈妈说了些什么,只愿胡喜喜没有把实话讲给大人们听。人保组这边因为没有证据已经把他们放了,即使奶奶和哥哥听胡妈妈说了些什么,她也可以装傻蒙混过去的。于是,她在方浔又预备详细问些什么时抢先道:“哥,那些人是听了错误的举报误会了我和昀哥,已经调查清楚了,我们可以回家了。”她说着,求佐证地看向了贺昀,末了,还问贺昀道:“我说的对吧?昀哥。”

    贺昀对方浔点了点头,说:“就是这样的,咱们别站在这儿聊了,边走边说吧。已经很晚了,我外婆会担心我的。”他说着话,自然的和方浔并肩走在一起。

    方浔显然不相信贺昀与阮萝对他讲的话,待四人往回走了一段路程,他确定不会遇见那边街道人保组的同志以后,才开始盘问他们实情。他扭过头,对阮萝说:“萝萝,你……你要对我说实话,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相遇后,阮萝故意落后贺昀和方浔几步,向胡喜喜了解了一下家里的情况。知道哥哥和奶奶的反应后,她想,糖桂花反正已经全部卖给苗见财,而且她以后也不会再去酿糖桂花了,事情可以不用再隐瞒哥哥的,免得哥哥自己胡思乱想,担心她。

    方浔因为没有得到阮萝的即时回答,便折返回来与她并肩而行。阮萝略一犹豫,把事情真相都告知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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