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林素萼身上的烧热终是退了,可她自小体虚积弱已久,一下子带起了许多并发之症。

    头先大夫开的药方在烧热方面虽颇有起色,但应对咳疾,畏寒等症状却收效甚微,这病也是拖拖沓沓了大半个月也未见好。

    她醒来后,林参清和郑氏来看过她几次,都以为她是伤心褚家毁约,林参清嘱咐她万万宽心,他并未继续追究前事,而是将褚思裘和她的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揭了过去。

    来看她次数最多的是嫂嫂张氏,听闻她大病一场,多日来常在她榻间照料,就连嫁妆中一株极好的人参都被她拿了出来给林素萼滋补身体。

    今日又从娘家专门请了位丁大夫过来,听说是当地极负盛名的医士,祖上也曾在宫中御医所供职,最擅长医治体虚体弱之人的病痛。

    张氏扶着林素萼坐在椅子上,林素萼这几日也不曾有什么食欲望,每日只浅浅饮些粥汤,堪堪掌心大瓷碗小半碗。

    连厨房的厨娘都担忧道:“吃的还没那家养的狸奴多,这怎生可好。”

    她这会子直觉身子疲乏没什么力气,就势靠在张氏的怀里,软软伸出一只手给丁大夫诊脉。

    腕下垫了脉枕,又因她一向清瘦,映着腕间经脉浮现明显。

    丁大夫仔细诊了脉,只说照着他的药方吃上七天便可康复无虞了。

    张氏听了,侧头看了林素萼虚弱的病容,又看向丁大夫道:“也是奇了怪了,头先几个大夫开的药方我家妹妹也是吃了大半个月的,怎就不见好?”

    丁大夫写着药方答道:“想来前面几位大夫是照着北地女子的体格去开药的,听闻林大人一家都是南方人,林二小姐身子又虚弱,北地女子常用的药方于她而言还是太烈了些。”

    又检查了一遍药方对张氏道:“我已比照了贵府小姐前面的药方,减去几味药性猛的药材,增添了几味温和的药材,如今是再合适不过了。”

    林素萼撑着精神谢道:“多谢您了。”

    她让周嬷嬷带着丁大夫去账房支取诊金,张氏早有吩咐在府内设了桌酒席,专门用来招待他的。

    见着外人离开了,张氏便让身边侍女拿着药方出去抓药,一面吩咐,一面揉着林素萼的手心疼道:“这手怎这么冰凉,那人参可叫人和鸡汤炖了一起喝了。

    林素萼笑:“嫂嫂莫担心了,这手冰凉也不是什么大事。”

    未及她说完,张氏眉头已然紧皱了,只道:“听你这语气,怕是没用了,这可不是什么小事,咱们女子身体是万万不能受寒的,这可是一辈子的大事。”

    “你是不想用,还是嫌弃我的东西不好?”

    林素萼连忙解释道:“嫂嫂给的东西我自然欢喜,只是这人参十分珍贵,滋补气力是绝佳的东西,我还听说这还是嫂嫂嫁过来是娘家母亲特意给你准备将来生产用的。”

    “关键时刻,这是能救命的东西,给我用了岂不浪费了。”

    张氏知道她体贴,人参虽然珍贵,但她是真心待林素萼如自家妹妹,一根人参而已又有什么好心疼的呢。

    又想起一桩事,心中动了心思,见四周无人便准备讲给林素萼听。

    先是道:“玉娘,这人参你莫心疼,咱们家以后必不会缺这些东西的。”

    她语气非比寻常,十分郑重隐隐的还有一丝欣喜,林素萼不知出了什么事只问道:“嫂嫂何出此言?”

    张氏挪近些挨着她小声道:“我听你哥哥讲,公爹他”她没继续讲只伸出右手手指朝上指了下。

    林素萼聪慧,一下子就明白她的意思,忙惊讶小声问道:“父亲要右迁了吗?”

    张氏点点头,说出来一个更让林素萼震惊的消息:那就是林参清不但要右迁,而且右迁的官位还不低,想来极有可能会回京供职。

    不比张氏的喜悦,林素萼却是隐隐有些担忧,父亲当年被前朝皇帝从西京贬官至西北的原因她虽然不清楚,只知道当时一家人当时走至半道就遇上了时年还是大将军的今上谋反。

    父亲虽是前朝旧臣,可却也因此躲过了今上一党的搜查盘问。

    此间相安无事生活了十年,可是如今林素萼却又在张氏这里得知父亲可能又要重回朝堂的消息,这怎么不让她担忧。

    心中一番盘算,但此时她仍在病中出行不便,还是要先得把病养好。等病好之后再找兄长和父亲好好询问一下其中原因。

    这样一想,心中也有了动力,一下也舒畅起来,竟然也有了一些食欲,方说道:“嫂嫂今日就留在我房中用饭吧,我一个吃饭也着实孤单了些。”

    张氏看她心情愉悦,心中也高兴,便叫人摆了饭在她房内,二人一齐用了些膳食。

    用了午饭后,张氏就告退了,林素萼虽有些困倦,但还是在玥儿的搀扶下在院中走了一会消食。

    走累了就在院中竹床上侧卧着小憩,秋日的晌午还是有些热,玥儿就伺候在一旁轻轻给她打着扇。

    陈瑞文来的时候见她还在凉棚下安睡,脚下的步子一下子就轻缓了下来,让隐云留在门外,自己一个人走了进去。

    玥儿看见他进来,停下扇风的动作走过来连给他行了个礼。

    陈瑞文走到廊上避开林素萼小声问:“周嬷嬷呢,怎就你一个人?”

    玥儿便将今日张氏请了大夫来的事情全盘告诉他,又说周嬷嬷担心小丫鬟煎药不仔细,自己守在炉灶前给亲自看着。

    陈瑞文点点头,他道:“扇子给我吧。”

    玥儿忙把扇子交给了他,又从房内搬来木椅放在那凉棚竹床前让他坐下。

    见没自己什么事了,得了陈瑞文的应允就欢欢喜喜的到院门口和隐云一齐玩去了。

    陈瑞文坐在凳子上,手上的扇子在面前轻柔而又节奏的扇动着,带着徐徐的微风,吹起她散落脸颊的发丝。

    她在病中,脸上病未施粉黛,双睫长卷,皮肤细腻白净,只是唇色清淡,显得一份楚楚可怜的病美人气质。

    一缕发丝从她耳后滑落,陈瑞文不自觉的就伸手轻柔替她别到耳后,指尖不知有意无意扫过她唇颊,他收过手落下宽大衣袖,手指在袖中轻轻摩挲。

    林素萼正是混沌梦境中,忽的就感觉面上有一丝轻柔的异样触感,下意识的就挣脱梦境睁开眼睛看到陈瑞文正笑意盈盈的看着她。

    因为混沌梦境残留的一丝惊慌渐渐消去,她撑着竹床坐起来自然道:“你来多久了,怎么也不叫我。”

    陈瑞文还给她打着扇,面上带笑道:“美人美景,岂敢打扰。”

    林素萼听他这称赞的话,面上一羞,伸手就去夺他手间的扇子,一面夺,一面嗔骂他:“好你个陈瑞文,哪里学来的油嘴滑舌的腔调,还敢拿我打趣。”

    他一下没设防扇子就被她夺了去,接着就被她拿扇子在他手臂上打了一下,她在病中软绵绵没什么力道,扇子又是绢布的,打在他身上不痛不痒的。

    知道她不是真的生气,但他一向爱顺着她,享受一向温婉端庄的林二小姐在他这里闹的小脾气。

    于是他也配合着起身朝她作了一个揖,十分诚恳道:“是我的不是,以后再也不敢了。”

    林素萼放下扇子忍住笑意装作严肃的样子道:“你以后再取笑我,看我不将你一顿好打。”

    这事才算过去了,陈瑞文又重新坐回了凳子上。

    林素萼四处看了看,这才问他:“玥儿呢,怎么不见她?”

    陈瑞文道:“刚才还和隐云在门口聊天,这会子不见怕是一起出去玩了。”

    又看了看她空寂的院子道:“你这院子着实空落了些。”

    林素萼笑:“头先不觉得,如今这一病忙起来倒觉得人手不够用了,不过也不担心,母亲昨日来看我说牙行的人已经在物色丫鬟了,想来这几日就会送上来挑选。”

    陈瑞文道:“那你得仔细挑选个稳当合适的。”

    林素萼嗯了一声点头道:“我知道。”

    正巧这时,周嬷嬷端了药来了,林素萼接过后吩咐她:“头先炉子上不还是剩一些牛乳茶吗?嬷嬷给热一热,给瑞文尝一尝。”

    周嬷嬷应下后便退了下去。

    陈瑞文闻言一笑,看见她皱着眉将药汤一饮而尽,自个儿从旁边木案上捏了一粒糖果子递给她化解苦涩。

    “今日来,是有一桩事和你说。”

    陈瑞文又拾起扇子,一面替她扇风一面缓缓道出今日过来的目的。

    林素萼抬起头,微微屈腿侧身看着他问:“什么事?”

    “昨日凉州城内那边出的一桩趣事。”

    他语气带着些笑意,动作轻缓道:“城内的司音坊新选的的花魁娘子闻郦姑娘被一位贵人赎了身去。”

    贵人?什么样的的贵人能赎得起新选的花魁娘子?且还让陈瑞文专门来和她说这一桩风尘趣事?

    林素萼一下子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她揣测道:“莫非是齐王殿下。”

    陈瑞文点点头笑:“坊内熟人相告,昨夜齐王殿下一掷千金赎了身闻郦姑娘后就启程返京了。”

    “这也难怪。”他微微一顿继续说道:“闻郦的琴艺不但是凉州一绝,而且姿容美丽,也难怪齐王殿下一见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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