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那天,景源准备出门。
景昭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极其灵敏(反正是这孩子之前没有过的)的嗅觉,凑到他姐面前,特别严肃地问:“干嘛去?”
“跟朋友约了去采摘园摘葡萄,回来的时候给你带啊。”
景昭看着她:“带我一个!”
景源想了想,说:“很热的。”
景昭不为所动。
景源又说:“有虫子。”
“……”景昭嘴角抽搐了一下。
景源继续:“可能会很多。”
“……”景昭快哭了。
最后他还是去了,以“自己摘的葡萄才最甜”的理由说服他姐(最重要的是说服自己),并且义正言辞地以“你只有我一个弟弟”为由强烈要求他姐在看到虫子的时候必须拉着自己赶快跑。
江渚在看到景源后面还跟着个她弟小尾巴的时候差点没忍住当场表演一个倒栽葱来碰瓷儿景昭。
上次见面之后,他拉了半天肚子,虽然没有什么证据,但江渚就是怀疑是景昭拿给他的那瓶矿泉水造的孽。
“弟弟好。”为防再次拉肚或出现其他意外事故,他还是好好地打了招呼。
景昭冷冷道:“你好。”
“……”江渚觉得这两姐弟在某些方面真的挺像的,比如……这张面无表情的脸。
但他觉得两人同样的表情时,景源看着还好,景昭看上去……就很欠揍。
景源走近两步小声说:“我出门的时候他看到了,非要跟着来。”顿了顿,她又接着说:“但是他什么都不知道,你放心,我会保密的。”
江渚没想到这点,也没想到景源会向自己解释,心里很是轻松,大方地说:“没关系,我不担心。”
“我相信你。”
景源觉得这话有点不太对头,带的气氛都怪了起来,笑了笑,转了个话题说:“不然把妹妹也喊过来吧,人多热闹。”
江渚点点头,走到一边打了个电话。
“我们先进去,她说自己还有点事,让我们别等她。”
“!”景昭突然觉得自己不该来,孙晴筳道行太高,他斗不过。但如果自己不来的话,他姐能被那俩人活吃了,他又觉得自己来的很对。
但这一想法在看到一条很长很长的毛毛虫的时候神飞天外,让他追悔莫及。
慌不择路地,他拽上了一个人的手,卯足了力气拉握着。直到那虫子被他姐折了根树枝挑飞,才意识到他姐在他对面,那他身边的是……
他扭过头,看到了江渚利落有型的侧脸,脸上的冷汗啪地坠落,讪讪松开手,“谢谢。”
江渚不动声色地垂眸看了眼自己的手,通红一片,心疼了两毫秒,端出一副可以直接跟别国外交官谈判的笑模样:“没事,跟在我俩身后,有虫子提前给你扫走。”
然后看向那边偷偷掩住脸的景源,咧嘴笑笑,“配合的还行?”
景源回了个大拇指。
三人摘葡萄的时候并没有聚在一起,景昭喜欢青葡萄,一个人在那边吭哧吭哧摘了好些,景源趁着他没在对江渚解释,“他从小就怕虫,除了蚂蚁,不论大小,什么虫都怕。”
江渚点头,不多评价。良久又说:“你不怕吗?”
女孩子不是几乎多少都害怕虫的吗?哪怕只有一种。但你好像不怕,不论是那天的蝉,还是今天的毛毛虫。江渚想。
景源没多思考,“可能我把我弟的那部分基因抢了吧,我好像还真没怎么怕过虫。”
“你也可以怕的。”江渚说。
景源没有说话。摘了一串紫的发红的葡萄放进篮里,然后看着葡萄藤上的白色斑点,暗暗地想不能让景昭过来这里。
孙晴筳大约过了一个小时才到,带了一些吃的,四人找了个偏僻角落围成一圈。
江渚拿了几串葡萄,在水池那里洗干净,算作餐后甜点。
吃饱喝足,几人又重进入园林,开始大型采摘计划,那架势活像要将采摘园扫荡一空。当然这是不可能的,因为采摘园很大,而且按数量计费。
采摘园中不只有体验生活寻求乐趣的游客,还有园主聘的工作人员,他们架着梯子,将高处的葡萄也小心摘下。
在移动过程中,梯子不慎碰到了藤蔓下面的支架,抽动中将其带翻。
景源不知道这个情况,只听到了一声仓促的“小心”就被人用手臂环住肩膀向前推着,沿着一个方向猛冲几步,过程中一声短抑隐忍的哼鸣擦过耳蜗,那人趔趄一下,然后是“噼啪”的声响——
支架的一部分直直垂落,坠点就在景源刚才的那个位置。
环着自己的手臂松开,景源顺势抓住,担忧地问:“是碰到你了吗?碰在哪?有没有事?”
景昭和孙晴筳从两个方向先后赶来,焦急地询问情况,景源直接说:“晴筳打电话叫车,小昭过来扶着江渚,我们去医院。”
周围人越来越多,采摘园的管理人员也匆匆赶来,景源让他们散开,不要围那么紧,留出充足的空间和合理的通道。
江渚几口抽气过去,疼痛缓去大半,留下的只有无穷无尽的麻,他拦住他们:“不用去医院,我没事,只是刚那一下大概砸到我麻筋上面了,缓过来就好了。”
三人三脸严肃,全部写满了不相信。
江渚解释说:“刚才大概抬腿的那时候,腿是后曲的,还没来得及收回来,被砸了一下。”
景昭正扳着他一条胳膊往肩膀上送,听到这里,也不送了,用江渚从未见过的正经脸说:“江渚哥,谢谢你。”
江渚愣了愣,才说:“应该的,当时我离得最近,你又赶不过来,别内疚,也别害怕,没事了。”
景源耳边突的响起江渚那句“你也可以怕的”,清晰又强烈的后怕袭上心头。
她刚刚是真的怕了。
在江渚推着她跑的时候,在江渚被砸到的时候。她害怕两人没跑出那个圈子,害怕江渚因为救她出个什么好歹。
她扶着江渚往空旷的地方走去,还是担忧地问:“真的不需要看医生吗?”
江渚让自己的声调尽量平稳:“不用,我现在只是脚麻,没事的。”
“谢谢。”景源看着江渚,十分认真地说。
江渚再次被她看的发毛,余光瞥见远处不时往这边抛眼神的景昭和孙晴筳,凑近了一点小声又不在意地说:“真想感谢的话下年陪我再来一次吧,不带他俩,他俩太烦人了。”
“你还敢来啊?”景昭指了指那部分支架。
“敢啊。”江渚后仰过身,被阳光照的眯起了眼,大义凛然般开口:“祖国大好少年,就是要敢!”
景源笑了,江渚也笑了。
孙晴筳看着发笑的两人,也弯起了嘴角。然后就听到身边的景昭突然悠悠开口:“你哥,还挺靠谱的。”
孙晴筳认同,回想起一年前的她哥,语气又带上了一丝悲伤:“他确实很靠谱,一直都这样,很靠谱。”
景昭自己的篮子满了,回去卸货,孙晴筳跟上去,“所以可以让你姐考虑考虑吗?”
景昭没有上次那么大的反应了,但仍然坚持:“不能。”
孙晴筳无言,平静道:“你脖子那里有串黑项链。”
“!”
景昭慌不迭地低下头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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