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漓刚同姬宁说起李瑞霖,这封信这样忙不迭送上来,无疑是火上浇油。
其实不单单是这一份,这些日子已经有不少世家送了书信给姬宁,请他多加照拂自家的公子小姐,现在加上博亦侯府送来这一封,叠成一摞,倒叫闻漓觉得精彩。
“想不到宁儿同各个世家倒是有这样多沾亲带故的情分,这么多人上赶着让你开后门呢?”
“哪有?”姬宁一笑,将旁边的暖炉挪了过来打开了盖子,又将那些书信一封接一封地全都撕碎了,尽数往里面扔。
那泛起的轻烟有些呛人,闻漓怕姬宁觉得不舒服,将香炉给挪开,又拿起剩下的,问对座的人:“这些也不要?”
姬宁点点头:“嗯,不要。”
闻漓起身,走到了碳炉边上将剩余的信件都扔了进去,随后又折回姬宁身边俯首看着他。
姬宁在最为痛苦,饱受折磨的时候,没有任何人出面为他求情,别说是家里人顾全大局不敢有所动作,这些和他看似有交情的世家贵族,更是巴不得离他远远的。
现在来求他照拂一二,是当他不知冷暖么?
闻漓的手轻抚过姬宁的面颊,问道:“宁儿,要我抱抱你吗?”
姬宁不可否认点了点头,向前靠在了闻漓怀里求着安慰。
过了好一会儿,他突然想起了什么,笑出了声。
闻漓:“这又是怎么?”
“臣想起来一件事,觉得有趣。”
闻漓坐回他身边,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姬宁:“虽然臣的家中人大都知晓了陛下就是当年的应柒,可博亦侯世子却是不知道的。到时候他若是见了陛下,怕是魂都得吓没了。”
闻漓笑了笑,揉了揉姬宁的脸,又把他按回了自己的怀里,“那你怕不怕我?”
“臣……”姬宁回抱过去,答道:“臣不怕。”
……
各家公子小姐入城这日,薛逑早早地等在了城门口,同鸿胪寺的官员们一并侯着。
他看着那一辆辆马车过来停靠,心里还在盘算着这明贵妃到底让他来是为了什么?
难不成是让他多关照关照姬家来的那个庶子?可这也做得太明显了……
各处送来的人都是在家养金贵了的少爷小姐,这还没入城就得先惹点事出来。
张家公子的马车不小心蹭了徐家的车轱辘,没道歉惹得徐家小姐不满上前争执,谁知张家公子直说徐家小姐斤斤计较,惹得姑娘家心里不痛快哭哭啼啼找鸿胪寺的人要个说法。
博亦侯家的马车停在就停在徐家后头,马车上李瑞妍正常对着小镜子涂脂抹粉,听着前头的吵闹,翻了个白眼:“在这里就闹起来也真是没出息,这样怎么让人瞧得上?”
李瑞霖看着自家小妹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劝了句:“你以为别人就瞧得上咱们?别当这是在端州你是谁都捧着的大小姐啊,安分点。”
“哥你这是什么意思啊?你之前不都给贵妃娘娘写信了吗?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我写了,但你瞧别人理我了吗?”
李瑞妍合上照镜子坐直了身子,“你的意思贵妃娘娘不想帮忙了?他这人怎么这样啊?!好歹这么多年交情……唔……哥你干嘛?!”
李瑞霖捂着自己小妹的嘴,往外头看了一眼确定没人听见才放下。
“我刚涂的口脂都被你抹花了!”
“谁让你嘴上每个把门儿?!”
“我说的有错了?!”
身为博亦侯世子,这些年见惯了人情世故,李瑞霖也算懂了些事儿。
看着这锦城大门,他没有任何向往,反而开始担心自家小妹。
“贵妃娘娘凭什么要帮着我们呢?前几年他和姬家都不好过时……咱们家不也没帮衬一二么?怪不得他……”
“谁敢帮啊?那不引火上身么?”李瑞妍知道求人无果后,又动起了别的心思,她捧着自己的脸说道:“哥,你说这万一要是……陛下看上我了呢?”
“诶呦,”李瑞霖作势又想捂住小妹的嘴:“妹子你可是真自信啊,在咱们自己家各个夸你是天仙那就算了,哥哥我呢也照实了说,你这姿色比起前面那徐家的小姐还是不错的,可要是比起贵妃娘娘……”
李瑞妍抓起一把瓜子就朝李瑞霖扔过去:“你什么意思?”
“啧,都跟你说了多少遍,收敛收敛脾气。”李瑞霖拍了拍衣服,挑了一点帘子,让李瑞妍看清了远处的一架马车。
那车驾也不显眼,只是上头挂了个简简单单的“姬”字。
李瑞妍:“不过是一个庶子,有什么看头?”
“我没跟你说过吗?”李瑞霖咂了咂嘴:“姬末其实和贵妃娘娘长得有几分相似,你要是见了他,就知道宫里那位有多好看了。”
“有那么夸张么?怎么没听别人夸过这姬末呢?”
“他啊……他就是那个脾气有点……”
“有点什么?”李瑞妍追问。
“哎呀反正你见了就知道。”
李瑞妍被自己兄长说得没头没脑的,直到大部队进了城,世家公子都需要在东南别苑先做整顿歇息时,她才得以见到那姬家的庶子姬末。
这下不仅是她,连其他家的公子哥和小姐,还有那带头领队的定远将军薛逑都看傻了眼。
嫡出的质子要和庶出的分开站,姬末家世显赫,自然而然站在了庶子队伍的最前头,对上薛逑投过来的露骨眼神,他皱眉问:“将军,我脸上有字么?”
薛逑一笑,没想到姬宁这个弟弟和他性格完全相反,摇了摇头:“没有,姬三公子。”
“那就别看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俩有什么关系。”
薛逑挑了挑眉,转身摆了摆手,往前面去领队。
心里却暗暗感叹:小辣椒啊……
各家世子小姐在东南别苑歇了将近半日,等到了傍晚,宫里才来了人传他们入宫面圣赴宴。
不过这么一点时间,那些少爷小姐该沐浴的沐浴,该焚香的焚香,将自己一身的风尘狼狈全都捯饬干净,各个面上能掐出水儿似的。
当然,这其中并不包括姬末,他就只把头发重新梳理了下,甚至连衣服都懒得换一身。
一行人到了宫门口,便有引路的太监来带着他们进去。
有那么一两个动了歪脑筋的太监上来同姬末套近乎说道:“姬三公子一路劳累了吧?贵妃娘娘如今一切都好,只惦念着你来呢!”
“哦。”姬末冷淡答着,心里却是冷笑了一声。
那样一个自尊自爱的人,却身不由己多翻委身他人,被世人唾骂侮辱,能过得有多好呢?
姬末在宴会上见了自己身型削瘦的兄长,心里的猜想就愈发证实。
可更为让他觉得气愤的,是这大沂的皇帝,那个看似对姬宁宠爱有加的人,竟然堂而皇之地将姬宁的命牌挂在腰间给众人看见,这和赤裸裸的羞辱有什么区别?!
姬末全程咬着牙看着这一场宴会上的人惺惺作态,最后实在受不了,趁着众人不注意时自己溜出去透气。
他自己站在一处回廊前看着眼前雪景,心中气恼烦心的事一一涌现。
为什么兄长和自己都要沦为大沂政权的牺牲品?为什么自己会有那么一个见识浅薄的母亲?为什么世人全是那般唯利是图的模样?
这究竟是……为……
“阿嚏!”姬末出来时忘记了披斗篷,这庭中穿堂风一吹,冻得他打了个喷嚏。
“啧啧啧。”薛逑抱着手在暗处瞧了这人好一会儿,这会儿才站出来说风凉话:“细皮嫩肉吹不得风就别搁这儿杵着,年纪轻轻装什么深沉呢?”
换做闻漓或是姬宁,必然是会同这人周旋,问一句“你好像很了解我”。
可姬末轻声一笑,回了四个字:“关你屁事。”
随后扬长而去,将那轻挑的定远将军扔在原地。
薛逑不知为什么,那一刻只觉得浑身上下躁动的皮儿都不痒了,一阵舒坦。
“很好,这很有趣。”
姬末还没回到宴会的九华殿门口,那位本该在殿中招呼着众人的明贵妃娘娘便亲自出来寻了他。
见他衣衫单薄,还连忙将素纱手里拿的斗篷接过来,上前几步给姬末披上。
“几年不管你,越来越不像话了。”
姬末看着眼前的人,眼睛突然一酸就抱了上去,“哥……我好想你啊。”
“行啦,要撒娇也等晚些吧小祖宗,我还得回去先料理其他的事,你今晚就乖些。”姬宁说着,还在自己这弟弟脸上拍了拍,“等会儿结束了会有人带着你去歇息,别担心。”
姬末点了点头,随着姬宁一道回了九华殿中。
酒过三巡之后,姬宁又命了人将这些少爷小姐们带下去安置好,自己在偏殿中陪了喝醉酒的闻漓一会儿,让他喝了醒酒汤,又帮他揉着额角的穴位。
“陛下若是难受要不要靠在臣身上歇息一会儿?”姬宁边问着,就已经伸手将闻漓身子转过来,将他的头轻放在自己大腿上。
他手指轻抚过闻漓的眉眼,想着这人方才当着那些质子的面多翻表现出对他的重视,不由得目光里尽是一片柔软。
“你将你弟弟安排在了枫溪小筑?”
“嗯,”姬宁答道:“他也不好住别的宫室,再者今天出去寻他,他似乎心情不太好,臣就想着……”
闻漓突然亲吻了姬宁的指尖,半阖着眼眸看着他,说道:“宁哥哥,我吃醋了。”
“那怎么办呢?”
落在指尖的吻跟随到了掌心,闻漓轻蹭着说:“我要你晚些安慰安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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