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蜇蜇用私库中的诸多珍贵草药利诱沈清许,请他帮她照顾颜予,顺便看看能不能治他手上的旧伤。

    她要去议政殿一趟。

    自此她在无名寺的遭遇传入朝中,顾舒安第一时间就入了宫,宫人已经来催了宋蜇蜇好几次,但是方才不知颜予情况,她不敢走。

    她将顾舒安晾了两个多时辰,如今可算去见他了。

    “陛下受惊了。”

    顾舒安此刻还没身着常服,连官袍都没换上,可以见得是入宫时有多匆忙。

    他又问:“皇后可还好?”

    “有沈清许在那儿守着,现在已经没事了。”

    顾舒安沉吟了一会儿,又问道:“那皇太后,那边怎么说?”

    宋蜇蜇揉了揉眉心,“派人来问过了。”

    那时候宋蜇蜇疲于应付,皇太后身边的嬷嬷也只是问候了几下,得知宋蜇蜇没受伤后便走了。

    太后在她身边安插有人,明空死前的话,定然也传到了她老人家耳中。

    不过对于太后,宋蜇蜇并不那么担心,她听了就听了,虽然牵涉到了她老人家的亲生女儿,但是宋闵闵已经死了。

    现在太后和她母家荣耀唯一的支撑只剩下宋蜇蜇了。

    她们此刻绑在一条船上,无论太后是否怀疑因明空的话怀疑宋蜇蜇,或者说就算宋蜇蜇真的干过这件事,皇太后都得忍着,无条件站在宋蜇蜇这边。

    “顾舒安,你说,这一切会是谁指使的呢?他为什么…还会对我说那样的话?”

    今日明空那样做,绝不可能只是他自己筹谋,他一个在寺庙中静修的和尚,怎么可能知道宫中的事?

    宋蜇蜇怀疑,肯定有人怂恿他才干了这件事。

    宋蜇蜇的兄弟姐妹已经死得一个不剩,但是叔叔伯伯堂兄堂姐却有不少。

    当初昭帝宁愿将皇位传给女儿也不传给其余皇室宗亲,引起众人不满,宋闵闵在位期间,有一年某个藩王来供奉,竟然敢对女帝出言不逊,是那家的命妇还当面调侃说女子就应该好好地在家当个贤妻良母,不应该出来抛头露面。

    宋闵闵脾气不好,当即就将那个藩王及其家眷扣押在宫中,不给吃不给喝,慢慢将他们折磨至死,尸骨剁了喂狗。

    这方法震慑了不少皇族,却也加重他们疑心。

    如今他们盯紧了宋蜇蜇,见她性格比宋闵闵柔和,便以为她好欺负,开始蠢蠢欲动想要整事。

    宋蜇蜇知道,想自己死的人太多,她一时间也想不清楚究竟是谁在背后推波助澜。

    与此同时她也意识到,这样的刺杀将不止一次,之后可能还会再有。

    “你别担心,”顾舒安说,“我会把宫中的亲兵都换了,以后衣食你留点心眼,至于明空那边,我让谢桑晚去查查……”

    “不,”宋蜇蜇打断他的话,“你去。”

    “你知道,我只信得过你。”她声音微哑,“今天的事,我真的害怕。”

    ……

    宋蜇蜇嘱咐完顾舒安,转身便跑回了颜予身边。

    颜予还没醒过来。

    沈清许趁着他还在睡,顺便给他的手来了个检查。

    经脉已断,还是几年前的旧伤,根本没有办法治好。

    “只能通过针灸和吃药缓解一下疼痛,想要再接上,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宋蜇蜇盯着颜予的手腕,她以前没有注意看,那里有着一道很淡的伤痕。不仔细看,还看不出,但是曾经也是这道伤,准确无误地挑断了他手上的筋骨,废了他的一只手。

    她的指腹轻轻擦过那道痕迹,“真的没有办法了吗?无论需要什么药材,我都可以给他找来。”

    “祖宗,我是个大夫,不是活神仙。”沈清许也无可奈何。

    “好罢。”宋蜇蜇也不为难沈清许。

    也许,当年那个弯弓射落大雁的少年,终究还是回不来了。

    今夜宋蜇蜇留在栖梧宫,独自守在颜予身边。

    这还是她第一次仔细打量栖梧宫,身为中宫皇后的居所,这里一直都很朴素。

    曾经皇太后住在这里的时候,就不喜欢太过华丽的装饰,颜予也是,那雕花的屏风,都用了将近十年,窗户上的挂画,也是从来都没有换过。

    宋蜇蜇在里头逛了一圈,无意中注意到了颜予的书柜。

    颜予的书柜上,满满当当,摆满了各类书籍,宋蜇蜇粗略看了一下,大抵都是文史类和兵书。

    她的心微微一动,多年前的记忆又涌上心头。

    宣平侯府是将门世家,家中男女皆习武,都可上战场。

    可是颜予却是最特殊的一个存在。

    昭帝赐婚以后,他们却将颜予当成大家闺秀来养。除了基本的识字以外,宣平候府的人不给颜予多念书,更别说舞刀弄枪。

    世俗宣扬女子无才便是德,他们却将这一套套在了颜予身上。

    他虽然不是女子,却有着一位君临天下的未婚妻,他的人生一眼便可望到尽头,只需要替未婚妻操持好帝王家务就行了。

    宋蜇蜇记得,她十岁那年入国子监读书,那时候同窗的还有她的长姐。

    颜予时常会在下课前来国子监,带着点心,在窗边等候,陪未婚妻上课,静待未婚妻下课,为此,他就被甩了无数次的白眼。

    宋蜇蜇看在眼里,时常在他被皇姐骂过之后扯住他的衣摆:“颜三公子,皇姐都不喜欢你,你干嘛还要天天来呀,这不是自讨没趣了。”

    宋蜇蜇没有嘲讽的意思,只是在规劝他,一番良苦用心倒像是喂了狗。国子监里的很多人都在默默地嘲笑他,天天都在看他笑话。

    颜予只是笑,转身将宋闵闵没有收下的点心给了宋蜇蜇。

    他说:“十殿下,你不懂。”

    当时宋蜇蜇的确不明白,但是后来她上课时走神,无意间瞥见窗外。

    看到颜予静静地站在那儿,目光所及的,并不是宋闵闵,而是意气风发的讲课的老夫子。

    宋蜇蜇明白了,颜予只是借未婚妻为借口,来旁听国子监的课。

    这样想来,宋闵闵才是被利用的那个。

    直到后来宋蜇蜇才知道,宣平侯府禁止颜予念书习武,他七岁那年偷偷溜进练武房,拿习武用的红缨枪玩,结果就被父亲用家法处置,打个半死。

    八岁那年看了不该看的书,被发现后统统被扔进火炉烧了。

    他只能学规矩,练仪态,学当一个合格的丈夫和皇后。

    可颜予并没有就此屈服,曾经的他,年少骄傲而叛逆,越不给他做什么,他就偏偏要做什么。

    不给他习武,就偷偷练,偷偷临摹长兄长姐的在练武场上的模样。

    不给她念书,他就借着给未婚妻送点心的机会跑出来,在国子监听半天的课。

    那时候宋蜇蜇并不清楚缘由,只是隐隐知道颜予想听课,想要上学。

    散学后,她追上了颜予,把手上写满了笔记的书递给颜予。

    那上面有着颜予没有听过的前半天课的内容。

    颜予有些疑惑:“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吃了颜三公子那么多天的点心,我有些于心不安,想不出怎么报答,就将这本书暂时借给颜三公子看吧,以此作为交换吧。”

    颜予迟疑地翻开一页,看到里面的工整写好的簪花小楷时,忽然明白了宋蜇蜇的用心,朝她会心一笑:“十殿下的字写得真好看。”

    微风拂过宋蜇蜇裙角。

    她迟疑了片刻,手从书柜中挪开。

    ……

    当夜宋蜇蜇还让朝云把议政殿的奏折都搬了过来,趴在颜予床头处理政务。

    等后来处理着处理着累了,便栽倒在床前睡着了。

    第二日阳光照入屋中,颜予睁开眼睛,侧头一看,迎面就撞上了宋蜇蜇安睡的脸庞。

    她手上还抱着昨夜在批着的折子,嘴里咬着笔头,墨溅到了脸上,她睡着的时候还乱蹭,现在大半边脸和脸下面的被褥都脏兮兮的。

    “陛下……”

    颜予忍俊不禁笑了一下,伸手戳了一下她的脸,柔软的肌肤被i干涸的墨覆盖,手感差了一点。

    他想要轻轻抽走她手中的笔,不料她察觉到有人要抢她东西,眉头一皱,蔫地瞪大眼睛。

    颜予柔顺的长发顺着他的肩膀垂落,散落在床榻上,他刚才昏迷中醒来,脸色苍白如雪,眉目间带着一种虚弱的美感,衣襟半落,露出了一侧的锁骨,肌肤光滑动人。

    素来温婉和顺的皇后,竟然也会给人一种如此惊艳的感觉。

    宋蜇蜇清晰地听见自己咽口水的声音。

    真是罪过,方才那一瞬,她脑子里居然生出了个畜生的想法。

    这个想法很快就被她赶走,此时朝云推门而入:“陛下,该上朝……唉,皇后娘娘,你也醒了?”

    宋蜇蜇连忙拍拍裙摆起身,絮絮叨叨地道:“颜三公子,你醒了就好,好好休息,我先去上朝了,你先用早膳,记得要喝药,等我回来后再来陪你啊。”

    “嗯。”颜予低下头。

    他看着宋蜇蜇匆匆忙忙地出去,边走还便被朝云数落,“陛下你这脸是怎么回事……”

    颜予忽然发现,宋蜇蜇还穿着昨日和他去无明寺的那条裙子,头发也是乱糟糟的,难不成,是因为一直守着自己?

    等她离开后,颜予喊阿笙进来,问他自己昏过去后的情况。

    “陛下昨天陪着您回来,哭了一路,您中了毒,御医们几乎都没办法治,是陛下跑去请来了沈公子,才清出了体内的毒,不至于药石无医。”

    “陛下昨天很忙,但是还是坚持守着您,想等着你醒来,就连政事也要在你床前处理……”

    阿笙忍不住道:“陛下是真的关心您。”

    关心?

    颜予已经很久没有听过这个词了,久到他感到有些恍惚。

    小女帝,宋蜇蜇,守了他一夜。

    哪怕是他的父母,从小到大,也没有这样子对待过他。

    “还有呀,我觉得和如今的陛下相处的时候,你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许多,有时候我怀疑公子又回到了从前。”

    从前,他没有入宫以前。

    颜予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阿笙自知说错了话,竟然一不小心就把皇后喊成了公子,心底里道了一声罪过,连忙起身:“我去给您端药。

    ……

    宋蜇蜇下朝后,便跑向了栖梧宫。

    她进来时,颜予刚刚才喝完药。

    宋蜇蜇换下了朝服,着青色的衣裳,大部分的时候,她穿衣的颜色都偏向于素淡。

    她见了颜予就是笑,“颜三公子,好些了吗?”

    “有劳陛下费心,妾没事了。”颜予放下药碗。

    这时候,宋蜇蜇连忙掏出个东西,往颜予嘴里塞,“张嘴啊。”

    然后颜予口中就塞进了颗奶糖。

    宋蜇蜇说:“药太苦了,吃颗糖来驱散下苦味。”

    这本来是他用来哄宋蜇蜇的小玩意,但是没想到隔天就被宋蜇蜇反过来哄自己。

    颜予抿唇笑了,脱口而出道:“陛下,我不怕苦的。”

    可是没想到宋蜇蜇却理直气壮地顶了回来:“可是我怕苦啊。”

    沈清许给她配药,都得想方设法往里面配甘草。

    这句话更让颜予哭笑不得,“陛下,需要喝药的是我。”

    “就是因为是你,所以我才心疼你呀。”

    颜予是为了她而受伤的,如果不是因为颜予,宋蜇蜇根本敌不过明空,说不准现在已经死了。

    她拉过颜予的手,掌心的伤口已经被包裹好了,看不清伤情。

    她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遮住了她的一半的眼眸,让人看不清她的眼底的神色,片刻后她又说:“你一定很痛吧。”

    语气中带着无限怜惜。

    颜予喉口一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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