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坐落在北国湖边的小镇,原本就是依附于卓娅夫人的度假小屋而生。如今度假村已经整整一年没有新的访客,诊所里的生意,也是冷清得让人发指。

    不过在这样偏远地方的临时诊所,原本的诉求,也不过是应付应付那些访客意外的伤痛,或是给镇上的居民治疗些感冒咳嗽之类的小病症。

    每一个来到这里的医生,在来到这里之前,大都已经对自己接下来业务量,有了心理准备。

    但这份工作,大概是马克西姆医生从业以来最为清闲的一份了。

    他作为一名全科医生,虽然也只负责提供基础的医疗服务,但工作的医院大都是常驻人口众多的一二线城市,来到眼下这样的湖边小镇坐诊,还是第一次。

    在来这里之前,他曾经设想过许许多多种可能遇到的情景。但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里先是无所事事地待上半年,好不容易等到了人,居然还是一个一无所知的“局外人”。

    诊所文件柜里的医护档案上还是一片空白,桌上的电脑他已经有好几个星期,除了纸牌游戏,什么文档都没有打开过了。

    屏幕上又一次出现了纸牌乱舞的画面,恭喜马克西姆医生又一次通关了这款游戏,他悻悻地丢开了手上的鼠标,无趣地盯着脑袋上的天花板,又一次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气。

    这个时候,诊所的大门外忽然传来了有节奏的敲门声。

    医生吸了一大口气,两只手掌在脸上搓了搓。

    当诊所大门被推开时,医生的脸上已经带着果然如此的笑容。

    “你终于来了!”

    这个时候的语言已经不再是一种限制,马克西姆医生对着从大门口进来的女孩这样说道。

    张锦瑟在一开始面对脸上带着笑意的医生时,心情多少还有些别扭。

    但对方看着她笑而不语,好像在看一个偏要和自己闹别扭的小孩子一样,只等着她先开口。

    张锦瑟犹豫了那么片刻,在医生开口之前,还是决定先把安德烈的情况告诉了医生,并且询问他有没有什么解决方法。

    蓝田在她开口之后,迟疑地看了张锦瑟一眼,这才把话转述给了马克西姆医生。

    谁知道医生听完之后,反而轻轻地笑出了声,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

    “那一定是他好奇心过剩,乱动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吧。他的问题其实很好解决,不用管它,等到沾在他身上的东西慢慢消化掉,自然也就好了。

    “但他既然都拜托到你身上了,看来那东西肯定吓得他不清。这样的话,我这里倒是有个办法,可以推荐他自己回去试试。”

    医生的方法并不复杂,他提出了几种在北国常见的草药,其中包括了鼠尾草,迷迭香,雪松,还有尤加利这些。建议安德烈在泡澡的时候一并放进浴缸里。在每天清晨第一缕阳光升起之前就把自己泡进去。

    同时在浴缸周围摆上12根点燃的蜡烛,这样泡上半个小时,坚持一周的时间,基本就能把身上不好的能量和沾上去的东西给去除了。

    这个方法原本是用来净化身体能量的,但用在安德烈的身上,也能算是对症。

    最后医生还笑着揶揄了一句,

    “这样泡上一个礼拜基本就能清理干净了。但其实就算他什么也不做,一周的时间也足够他的身体自行消耗掉那些沾上的东西,只要他没有再次好奇心发作,到处探险就行。”

    在医生说到那些泡澡用的草药名称时,张锦瑟一开始还担心蓝田会对这些名称感到陌生,想要让医生将它们一一写下来,自己之后再去想办法收集。

    没想到蓝田律师的业务能力,却在这个地方,突然变得光芒四射了。

    他非但对医生提到的草药熟悉无比,还能几乎毫无停顿地报出这些草药对应的中文名称,免去了张锦瑟在语言上的障碍。

    就连马克西姆医生也有些意外于蓝田的词汇储备量,在听到两人打算跟他借来纸笔记下这些草药名称的时候,医生一拍额头,转身就打开了背后的药柜。

    那药柜原本其实是个文件柜,柜子的上半部分是玻璃的柜门,隔着玻璃,就能看到里面大小不同的药瓶,而下面部分的柜门,则是实心的。

    医生蹲下身,打开了柜子的下半部分。

    在张锦瑟的角度,只能看到里面层层叠叠地码了许多层的纸包。

    医生1米9的身高几乎把自己叠成了一团,才让自己的视线能够和柜子的下层平视。

    他在里面翻找了一会,拿着几个纸包转过身,

    “刚好这几种草药比较常见,我这里都有,你们直接拿给那个金发的小伙子就好了。”

    蓝田踌躇了一会,又和医生说了什么,就看到医生转身,又拿了同样的一份东西,和之前的草药放在了一起。

    张锦瑟不解地望着那两个人。

    还是蓝田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那个,医生都说了那个仪式是用来净化气场的,正好我觉得自己最近好像运气不太好,就想着给自己也净化净化。”

    整得张锦瑟好一个目瞪口呆。

    更奇妙的是,医生明明应该听不懂他们之间用中文进行的沟通,在看了两人对话时的神情之后,居然又蹲下身从柜子里拿出了第三份草药。

    也不说话,就浅浅笑着把东西推到了张锦瑟的面前。

    这份默契,让在场的三个人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不管有没有用,其实张锦瑟心里也在暗暗地对马克西姆医生说的这种净化方式感到好奇。很想要亲身体验一下作用在自己身上的感觉。

    桌上的三份草药很快被张锦瑟和蓝田瓜分一空,连带着安德烈的那一份,也被张锦瑟仔细地收拢在了一起。

    做完这些,医生让张锦瑟坐到了书桌对面的椅子上,伸出一只手以指尖碰触张锦瑟的额头。

    屋里明明暖气打得十足火热,可在医生的手贴上张锦瑟额头皮肤的时候,张锦瑟却像是在被一根冰棱碰触,激得她下意识地往后挪了几分。

    医生笑笑,并不在意,“我的体温一向偏低,你不要紧张,让我看看你的身体已经转变到了什么程度。”

    随着医生的话说完,张锦瑟的整个人,感觉就像是被人用一盆冰水从头浇了下来,整个人都凉了个彻底。

    说实话,这样的感觉让人觉得并不好受。

    在医生撤回自己的手之后,张锦瑟也不再掩饰什么,立刻就远离了他所在的位置,环抱住自己的胳膊,不停地的上下揉搓。

    张锦瑟发现蓝田这个人,会在感到疑惑的时候有个习惯性的动作,就是轻轻把脑袋侧向肩膀的某一边。现在他就是带着一脸的不解,在转述医生的话,

    “他说,让你不要这么大惊小怪,比起你之后要经历的事情,现在这样的凉意,真的不算什么。”

    医生之后的话,让张锦瑟心中的不安得到了实证。

    她的身体在来到这里之后,由原本只有手腕的不适,发展到了几乎半个身子的疼痛,但按照医生的说法,萨满的觉醒可以理解为在另一个维度的重生。

    既然是重生,也就代表着现在的身体会先经历“死亡”。

    这种“死亡”自然不是医学上所定义的死亡,而是在萨满的世界里将原先人类的身体打碎,再以萨满的力量重新填充拼凑出一具充满萨满力量的身体。

    映射在现实的世界里,就是张锦瑟现在的疼痛和不适,还只是一个开始,至少距离她的整个身体得到萨满力量的重组,还有一大半待完成。

    而在这个期间她的身体会逐渐沉浸在这样的痛苦当中,可能会发烧,昏迷,休克,甚至进入到短暂的假死状态。

    这个过程的时间长短不一,每个人在这个过程中获得的萨满力量也是各不相同。

    但有一件公认的事实却是,当一个人原本的肉身破碎的越彻底,萨满力量就能进入地越多,之后获得并停留在身体里的能量也会越强大。

    通俗一点的说法,就是你受到的痛苦越多,得到的力量也就越强大。

    很是公平。

    这是张锦瑟第一次正面获得关于萨满的信息,也是她在来到北国之后,第一次知道自己身体不适的原因居然是因为萨满的觉醒。

    也难怪在医院的检查报告里,完全看不出任何问题,而她身上的不适,却是在与日俱增。有时候一些轻微的不适,张锦瑟甚至都已经慢慢学会了不去理睬它。

    而现在这一切的疼痛,在马克西姆医生的口中,居然才只是一个开始。

    张锦瑟很想心疼地给自己一个抱抱。

    而医生接下去说的话,更让她感到心凉。

    作为卓娅夫人特地给她找来的引导者,马克西姆医生在这个过程中能够帮到张锦瑟的事,其实并不太多。

    他并不能减轻张锦瑟在转变过程中的痛苦,因为那是一种失去,也是得到的过程,必须由张锦瑟自己亲身去经历。

    他也无法暂停张锦瑟身上的任何一次疼痛,因为萨满的力量来自天授,每一个被选中的人所能做的,只有接受。

    他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在转变的过程中,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告诉张锦瑟,她的身体正在发生些什么,让她不至于在痛苦和惊慌中不知所措。

    或是为了尽快结束这种痛苦,而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来。

    另外一件医生能做的,就是在张锦瑟转变的过程中保证张锦瑟的安全,不让那些同行阻止和伤害张锦瑟的身体。

    因为在萨满的世界里,也有着另一种层面的能量守恒理论。

    每当有一位新的萨满诞生觉醒时,她所获得的能量来自于其他的萨满。也就是说如果新生的萨满越是强大,那么原本存在的那些萨满身上,失去的能量就会越多。

    因此在萨满中也存在着这样一群人,他们会不顾一切地阻止新生萨满的转变,来保证自己的力量不被削弱。

    可是如果医生所谓的能量守恒理论属实,那么在逆向推理之下,张锦瑟忍不住发问,

    “你们都说卓娅夫人是强大的萨满,那么在她去世以后,她的能量又去了哪里呢?”

    马克西姆医生这次直接鼓掌笑了起来,

    “你可真是个机灵的女孩!你说对了!在卓娅夫人去世之后,她身上散逸出来的能量,几乎都快被抢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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