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妙不清楚自己的情绪算不算叫害怕,她只是觉得没来有地一阵冷。因为四面八方钻过来的风都是冰寒的,像从地府缝隙中传过来的一样。

    入天牢者,生不如死,至死方得出。

    “我听人说了,天胜教袭营那天你冷静勇敢非常人可比。”萧恪伸出手拦在她身后,他穿了大氅,冬日的冷风被他隔绝在他的外袍之外。“怎得如今区区天牢也会感到害怕?”

    那天调换人质的时候他也在场,沈妙抬头看了贴在自己身后的萧恪一眼,他既然加了个听人说的,那就表明他已经知道自己那天杀过人的这件事。

    其实沈妙也是害怕的,换了谁说不怕是假的。只是第一次杀人就面临生死攸关的场景,不给她害怕的时间。

    或许她真是天性凉薄的人吧,后来事态平息,慢慢的恐惧感也就淡了。毕竟天胜教并不是全然无辜的普通人,他们前来袭营杀人手上既然沾染鲜血,就要接受这个后果。

    沈妙印象深刻的只有那晚她刀上放血槽内满满都是暗红的血迹那一幅画面,这代表着一条人命。

    “沈妙。”萧恪这下没有看她,他的眼睛目不斜视地看向前方唤着她的名字。“就像我在建州驿站和你说过的那样,如果遇到危险,无论如何你都要保护好自己,万事有我。”

    “嗯……”她点了点头,无意识地嗯了一声算作答应。

    她是记得这句话的,在建州驿站遇刺的时候萧恪就这么同她说过,如果遇到危险要她先跑,保全好自己,不用管他。

    只是现在多了四个字,万事有我。

    萧恪半拥着沈妙朝那扇小小的门走,他的手并未接触沈妙的肩膀,而是在她肩背后两寸处悬空举着,就像替她披上了一件披风。

    “萧义,你和雪笺就别进去了,留在这里等我们。”他顿了顿。“可以上马车休息。”

    沈妙最在意的无非就是这个情同手足的随侍婢女雪笺,就像亲生妹子一般,那自然也是他的妹妹。

    天牢阴暗潮湿又血腥味重,杀业极大,雪笺这样的小姑娘若是没事最好还是不要进去。

    萧义是无妨见血腥的,不过将他留在这里,能解得了雪笺无聊枯等的苦闷。省的雪笺一个人还要面对这亲王仪仗的士兵,都是生人,虽然无害可着实会无趣。

    而且他觉着自己的这位兄弟每次面对这小姑娘的时候,或许有点什么别样的情绪。多多相处几次验证下就好了,省的整日里跟着自己打打杀杀。

    年岁长了孑然一身,徒劳自苦。

    “是,主子。”萧恪说的话萧义是不会反驳的。

    雪笺以征询的目光望向沈妙,在换得沈妙准许式的回应眼神后这才停住了脚步。

    萧恪护着沈妙走向那道小门,门口把守的士兵开始本是毫无动作且面无表情的,一动不动的程度险些要沈妙将他们当作是和石狮子一样的雕像。

    在两人距离门口三步远的时候,两名士兵同时以站姿改换成蹲踞姿势,放下手中的枪后单膝跪地。

    “见过王爷,见过郡主。”

    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足以证明训练有素。沈妙心道,果然入得天牢的犯人具都有死无生,就凭这样的铜墙铁壁,任他们插翅也难以飞出去。

    萧恪点了点头,算作致意。

    得了上官允许,两名士兵一起起身,同时一左一右地替二人打开了两扇门。

    入眼的先是一扇和围墙一样高的巨大石刻屏风,上边是巨龙腾云驾雾时隐时现的图样,栩栩如生。就连龙的鳞片都是一片一片地雕刻出来的,就是想让犯案者在一进门的时候体会天家威严。

    左转是一条羊肠小道,约莫走了二十几步路就是一扇铁栅栏门,铁栅栏门后是一条望到尽头为封闭窗扇的走廊。

    走廊左侧是墙壁,右侧都是不同房间,房间门口各站了一名带刀的捕快,他们和门口的捕快一齐转身给萧恪和沈妙行礼。

    门口的捕快腰间系了串钥匙,行动之间发出哐啷哐啷的响声。他替两个人打开门锁,让他们二人进来。

    进门后沈妙才看到,这条走廊右侧的每一扇门门口都挂了一块木牌,上头用黑墨小楷写着字。

    萧恪引着沈妙,径直走向最里面的那一扇门,沈妙注意到从外向里一共有六扇门,门上的字分别是从一到六。

    第六扇门门前的捕快向他们两个要文书与身份腰牌。萧恪将刑部文书自袖中取出,又把腰间燕王府的腰牌递给了他。

    沈妙解下腰间系着的一块玉,玉上刻着武阳二字,这是自己宴会比武的时候皇后赏的。

    “请。”

    确认身份无误和文书真伪后,捕快又拿钥匙给沈妙二人开了门。这扇门很矮,别说萧恪了,就连沈妙也要低下头才能钻的进去。

    里面便是一间开阔的屋子,屋内只有一张桌子和四张凳子,三名捕快坐在那儿聊天。墙上挂着一块能系姓名木牌的板子,沈妙扫了一眼,应当是他们的排班表。

    和沈妙刚刚进来的入口处对向的墙上开了一道门,门上挂着黑布遮挡。

    这间屋子整体的色调都是灰暗异常的,如果忽视掉捕快官服帽子上的丝丝红色,那这里的气氛就是完完全全的沉郁。

    沈妙无法想象,这里还不是牢房便如此毫无生气,那监狱牢房会是怎样一种情形。

    住上个十年八年,不死怕是也要脱层皮。

    他们三个人听到有开门的响动回过头来,瞥到萧恪腰带上的亲王宝珠后和两人纷纷行礼。接着,其中一人从姓名板上头摸下一串钥匙,走在前头打开了通往里面的那道门,为萧恪和沈妙带路。

    “小的张三,王爷和郡主是要去看天胜教的那个逆贼对吧。”捕快给两人开了门,又掀开遮挡的黑布,带些讨好般笑容点头哈腰地询问。

    “是。”萧恪道。“快些带路。”

    沈妙忽然觉得萧恪的情绪有些过于平静,他是战场征伐之人,来到天牢不害怕是不奇怪的,奇怪的是他好像一副对这里很熟悉的模样。

    自己一路进来,是害怕带着好奇探究的心理打量四周,而萧恪对这周围并不好奇,走路的时候目视前方,眼神仅仅在门口写着六的木牌子上停留过片刻。

    幕布后的世界和沈妙想象中的世界更不一样了,太安静了,安静的沈妙觉得这里是不是一个人也没有。

    可惜不是,入目的牢房里每一间都有一个人,他们衣衫凌乱,满是血痕地坐在那里。沈妙本以为有外人进来会让他们躁动一些,会有三三两两的人靠近铁栏杆伸手朝外够。

    但没有一个人这么做,他们用毫无生机地眼神盯着自己面前的这块地,死气沉沉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别看了。”萧恪伸手遮挡住沈妙旁移的眼神。“他们都是触犯十大死律进来的,门口的六就代表他们的罪是最重的。”

    张三带着两人在监狱牢房的甬道上快步超前行走,走着走着道路豁然开阔,那是一块宽敞的地方。

    正背面摆了一张桌子和三张椅子,被木阶垫起来高高在上,阶下全是刑具。有鞭子、炭火盆、狼牙棒、凉水缸等等等等,还有好多沈妙叫不出来名字的。

    所有刑具上边,甚至地上,都铺满了一层厚厚的暗色痕迹。

    沈妙心中泛起一丝丝异样的感觉。

    她的嗅觉在此时不好用了,她历来有闻到敏感气息后嗅觉闭锁的毛病,师父说这是治不好的小毛病,不过无伤大雅不影响生活。

    沈妙打了个喷嚏,这是她第一次觉得有这个小毛病也挺好的。

    “沈妙。”萧恪又喊她,他不想让她看见这些,可是不能不带她来。

    就像当初明明自己喜欢她,还要在心里拉远和她的距离一样矛盾,站在自己身边就是要经历这些避无可避的黑暗和见不得人的东西。

    他是想要保护她,让她一直都像温室里的花朵一样在阳光下,可是要做他的妻子,她就必须接触这些,学着拿起刀剑。

    “来了。”沈妙小跑了几步,让自己走在萧恪前头一点点的位置,起码这样不会再继续四下乱看了。

    张三很快带着两人来到一间牢房门口停下,这里的牢房和一路走来路过的地方都不一样,这儿会更大更宽敞一些。

    他打开门,将钥匙递到萧恪手中,等候下一步指示。

    “退下吧。”萧恪接过钥匙。

    “是。”张三应声离去,站在离牢房十步左右远的地方。

    沈妙注意到,这件牢房高高的天花板吊顶上垂下来两条巨大的铁链,足足有女人的手臂那么粗。

    铁链下头就拴着一个女人,她跪坐在那里,以发覆面,身下和身边的地上铺满了厚厚的干草。

    她手边放着两个碗,或许是食物和水。

    萧恪拉开门走进去,又以身子抵着门,让沈妙先进入屋内。

    “是你们呀……”女人的声音极度沙哑,就像铁片剐蹭桐板一样。“我认得你们,小王爷,小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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