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里春算不得什么名贵香料名,只是构思奇巧,使用的时候需用轻罗裁剪成花瓣,将香粉灌入其中,再藏于袖内。
莲步微动之中,洒落带着香料的花瓣,平添动人妩媚。
周姨娘出身于一落寞寒门,虽未见识过许多好东西,但诗书传家,养的她也是风流人物,自然是心高气傲。
当年她家族落难,自愿以妾氏身份嫁入沈府,原是畅想着以自己的才情姿色,必会在后院大有作为。
不想沈正痴迷甄艾艾,这么多年竟然一次都未宿在她那。
年华易老,岁月易逝。有什么会比时光的蹉跎更为残忍?
眼看着妙龄少女渐渐也有衰败之像,周姨娘不平不忿,所以在沈清浔稍稍暗示之后,她也很能把握住机会,借着沈清浔的一盏香就如愿与沈正有了那一夜。
周姨娘把玩着袖里春,回想着那一晚的温存,两靥飘红。
有一就会有二,这么多年,她已经习惯耐得住寂寞,可是既然有机会将沈正笼络到自己身边,她又怎么会甘心再做一个透明人?
沈正喜爱甄氏,除了年少的情分,温柔解意之外,便是对方的柔弱、攀附,让其获得了男人的自尊得到了莫大的满足。
既是如此,她自然可以做的比甄姨娘更好,更绝!
更何况,新的主母即将进门,甄艾艾满心满眼必定是死死盯着陈家那位。
她坚信,用不了多少时候,无需二小姐的香,她也能将沈正死死勾住!周姨娘勾起唇角,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花无百日红,这后院也该热闹热闹了。
……
眼看陈婉君入府时间已定,周姨娘也聪明的很是上道,沈清浔终于腾出手来,又回了一趟白府。
这次,她仔细询问了当年白茵与沈正的纠葛。
她穿来之时白茵已经自尽,众人虽然都说其跋扈蛮横,还毒杀他人,但到底她并未与其真正接触过。
虽然众人都说白茵意欲掐死沈清浔再畏罪自杀,可沈清浔还是不想相信,一个母亲,愿意亲手杀死自己的女儿。
以白家一门忠义的为人,沈清浔本不太相信白茵会做出什么骇人的举动。只是当年若是极致的羞辱憋屈,她被逼入绝境,说不得也会真的做出毫无理智的事情。
沈府内不会有真话给她,或者说他们只相信自己认为的。
当年用了吐真香,那两位不也口口声声认定白茵的恶毒吗?
现在白万和去世,终于她可以去外祖家问问母亲的真实为人,问问遭受背叛后的那些日子,她是不是真的崩溃,乃至“疯”了……
听闻她来,张氏很是开心,一定要留她用了饭再走。
沈清浔本意就想多打听些母亲的往事,自然却之不恭。
听闻她询问白茵当年的事情,张氏眸色一暗,她知沈清浔当年死里逃生,醒来后性情略有变化,对过去记忆也模糊了很多。
如今她询问母亲,大抵是因为自己也和离了,同为女子,隐隐了解了当年白茵的无奈与绝望。
张氏的声音沙哑了起来:“我很确定,囡囡她不是个恶毒的人,只是不知为何却是那样的下场。”
张氏阖上眼睛,似乎在沉思,许久后才睁开眼睛,眼角隐隐泪花,脸色悲戚:“以她的性子,受了天大的委屈,就算不归家让我们替她做主,也会大闹一场,搅得整个上京天翻地覆。毒杀那个贱人或许气急之下也会做得出,但留下把柄被抓到,之后又畏罪自尽,甚至亲手了结你,却是万万不会的!”
似乎怕沈清浔不信,张氏加重了语气:“娇娇儿,不管旁人怎么说你的母亲,你要记得,她是你的母亲,是你骨血相连的人。只是我也不懂,为何她却选择那条路,坐实了那些污水?也惹得你外祖气郁,生生断了这些年的来往!”
沈清浔一愣:“您是说,母亲她,本不是想不开的人?”
张氏掏出帕子拭了拭眼角,勉力一笑:“你母亲她,也是个顶顶聪明又张扬的人,当年还在闺中时,与你舅舅一同进学,不仅熟读诗书,还能耍刀弄枪。”
她追忆起往事,嘴角也微微上扬起来。
“都说如今的大公主顾嫣然不爱红妆爱武妆,却不知当年大公主正是见过你母亲的风采,才心心念念要去习武……”
还有这段渊源?沈清浔对白茵毫无印象,此刻听张氏道来,只觉眼前浮现一个鲜活的女子,骑马打猎毫不飒爽。
“后来呢?”
“后来啊,就是她及笄议亲。我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自然相看了很多,她却独独选了沈家那个……唉,若是当年我多探访探访,知道沈正是那个情况,哪里会应下这门亲事!”
张氏又伤感起来。
她絮絮叨叨讲了许久,大抵却是白茵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放下身段嫁予沈正为妻,又有了长子沈言风,自此收敛性子,一心相夫教子。
二人外表看来也算和睦,如此相安无事过了几年,她甚至还给沈正纳了两房妾氏。
任外边谁看来,这夫妇二人也算相敬如宾,更何况之后二人又有了沈清浔,可不是一派美满模样?
只是安稳的日子终究一朝被打破。
或许是甄艾艾不安于再做一个外室,又或许是白茵发现了什么端倪。甄艾艾的身份再也藏不住,多年的夫妻之情变成了一场笑话。
沈正干脆也不再隐瞒,日日不归府,直接宿到外室那边。
也是打这个时候起,白茵有些变了,她几乎不再与母家来往,与交好的贵女们也稀里糊涂断了关系。
可若说她性情大变也不对,偶尔几次归家,除了消瘦,她还是往昔模样,张氏偶尔问起她对沈正和甄艾艾的看法,她总是骄傲如昔。
但最后噩耗传来的时候,所有的人证物证均认定了白茵的确行了恶事,白万和也正是因为受不了证据确凿,怒其不争,转而不许白家在与其有瓜葛。
但知女莫若母,纵使如此,张氏还是隐约觉得不懂,白家的女儿,怎会被一个外室惹怒至此,她明明还有别的诸多办法,却偏偏选择了最激进、最留话柄的路。
祖孙二人断断续续聊了一个下午,直到天色不早,沈清浔才起身告辞。
她捂着心口,瘫坐在马车上,只感觉喘不过气来——如果张氏所说无误,白茵也努力抗争了,只是大概率是她受原书剧情的影响,实在难以逆转。
书里需要她这样一位恶毒女配,无论她自己想或不想,命定的走向必须行进下去。
等等,原书只草草几句描述了白茵的下场,有没有可能她并非自愿而是被逼?
沈清浔被这一想法吓到了,但仔细一思量,却并非没有可能。毕竟,只要结果相同,原书根本不在乎过程是什么!
如果白茵是被逼“畏罪自杀”,那这个逼她的人会是谁?
几乎在同一时间,她的脑中立刻蹦出一个人,脸色也惨白起来。
沈清浔张了张嘴,却发现车厢内好闷,好闷!
今天临时起意前往白府,选的这两马车窗户开的太小。此时天色已黑,车厢内也暗沉得可怕。
沈清浔浑浑噩噩,只觉被关在牢笼之中,一股本能的压抑从头至脚将她笼罩起来,让她再难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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