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青鸾微微一笑,抬眼之间,神色唯有一片泰然自若。

    “俗话说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反正萧家早就上了吴家的黑名单,只逃避问题是不可能的。要问我,我自然是赞同哥哥的看法。必须尽快揭露这件事,把奏折递到所有人面前,否则机会就会一闪而逝了!”

    看着萧启沉思的模样,她在心里叹了口气。

    萧启岁数大了,本身又并不是多么强硬刚直的性情,更何况,他还有偌大的一个家,一份家业,不愿与吴家相抗也是正常的事。

    可这个决心,作为侯府的主人非下不可。若是不行,她也必须推他做出决定!

    “叔父,天寒地冻,甘州的百姓们还在等待朝廷的救助呢!我们既然知道了消息,难道要因为害怕报复,就眼睁睁看着二皇子一派贪墨无数,害死成千上万的甘州百姓?”

    萧青鸾轻轻走到叔父身后,捏着他的肩膀细声细语道。

    “别忘了,您可是户部的一员老将。有人要当面窃取国库了,您即便不需负责,心里也脱不开这份责任啊!”

    萧启心头一酸,回头瞪了她一眼。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丫头,明明是你要动手,连叔父都敢威胁吓唬了?”

    萧青鸾忙陪着笑认错,萧启的态度也僵不下去,只能重重地叹了口气,在腿上拍了一下。

    “你跟王家小子处的怎么样?若要谏言,他们父子俩能一同上奏,声援相助吗?这次他虽说是一同救了人,但立刻打道回府,没有留下来在二皇子面前帮你。我真不知道他是否靠得住!”

    萧青鸾放下手指,乖巧地绕到一边坐下,给萧启倒了一杯热腾腾的下火菊花茶。

    “叔父,王家与吴家本就是立场相对的。我们确实对王无咎没什么了解,但他一定会尽力的。那时候,从他的表情上我就看出来了,他本性正直,同样不能容忍齐王等人的恶行。”

    萧启啜了一口茶水,不满地撇了撇嘴。

    “那可未必,他父亲那只老狐狸……前些年太子势弱,王家的人可是模棱两可,明哲保身的居多,还有做了墙头草投靠齐王的。万一情势不妙,他临阵倒戈不管我们了,也不无可能。”

    “理是这么个理。但叔父您也知道,自从舞弊案后陛下病倒,太子、皇后都贤良孝顺,侍奉勤恳,收获了不少人心。朝堂上,太子和二皇子已经算是泾渭分明,势均力敌了。”

    萧青鸾笑了笑,笑容里隐含着一道尖锐的光芒。

    “这种情况下……我们只要有理,就不用怕把事情闹大。”

    台面上,在对抗的仍然是两方皇子,她要做的,只是提供一点点火星,让两边的火药桶爆炸。

    至于后续?

    无需担心,因为她从来都不算势单力孤。宣凛看似不起眼,却一直在暗中积蓄力量,若是萧家有危难,他这个盟友是不会坐视不管的。

    ……

    从叔父那里离开,萧青鸾来到秦王府的秘密房舍。

    她听说姚善才吃了药恢复了,刚想去探望,就在花园里见到了王无咎。

    “无咎哥哥,你这是在……”

    王无咎浑身一颤,停下脚步回头,发现是她,神色这才舒缓了下来。

    “原来是青鸾啊。”

    他微微一笑,上前拱手为礼。

    “姚姑娘一切安好,之前真的多谢你了。齐王殿下态度如何,没有为难你吗?”

    “我想办法瞒过去了,但等不了很久他就会发现姚姑娘不在医馆,也没回教坊司。所以我们必须抓紧时间,将这件事捅上去,上达天听。”

    “我会与父亲说明,安排人一同调查此事。”

    王无咎严肃地点了点头。

    他父亲王宪刚刚调任大理寺卿,职权所在,肯定能插手干预,不让二皇子等人轻易脱罪。

    “那就要拜托伯父了。”

    萧青鸾微微挑眉,看了一眼他手上拿着的食盒。

    “对了,这不是‘鼎胜记’的烧鸭么?那家店可是在城北,路途遥远,你还特地派人去买?”

    王无咎也不辩解,只是敲开了小门把东西递给丫鬟,这才低声说了一句。

    “姚姑娘据说爱吃这个。”

    两人并肩走了一段路,又商议了一番如何弹劾二皇子的细节。萧青鸾目送他离开了大门,这才微微一笑,朝着姚善才休息的屋子走去。

    珠绣快步追上,好奇又惊讶道:“这……这王公子还知道姚姑娘爱吃什么,难道他们本就认识吗?”

    “谁知道呢?”

    回想起画舫上,是王无咎先认出了姚善才的身份,她脑海中的线索渐渐清晰,似乎明白了什么。

    看到昏迷的女子时,王无咎把一瞬间的震惊和心疼掩盖的很好,但还是通过一份小小的烧鸭就泄漏出来了。

    萧青鸾笑了笑,曼声道,“世家公子和头牌乐妓,也许是在酒宴上认识的,也许是小时候认识的,也许是上辈子就认识的。这都不要紧,你我暂且当做不知道就行了。”

    “姑娘怎么能这样无所谓?”

    珠绣有点诧异,琢磨着最近听来的八卦,小声嘀咕道。

    “别人都说王公子来萧家交往,肯定是借机想求娶你呢!太太也为此发愁,辗转反侧不是吗?”

    “他无心,我无意,找个机会拒绝就是了。既然父母辈是好友,我们也可以延续做通家的好友。”

    萧青鸾平静道:“缘分天定,有什么办法?”

    珠绣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敢问下去。

    ……

    第二日,朝会之上,甘州雪灾内情被萧衡、王宪、孙御史等人联手上书揭露,一时间朝野哗然。

    萧青鸾从宝辉楼查账回来,听闻哥哥派人传话,心情正好。

    可一回府上,她却发现家里气氛不对。

    不说门外有不认识的马车和随从了,就连钟氏的贴身丫鬟芳菲路过,都是一副紧张不安,心神不宁的样子。

    萧青鸾叫住了她,让她跟自己回到院内。

    “芳菲姐姐,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前面的花厅里有什么客人么?”

    “五姑娘,六……白鹦小姐刚才突然来访,正在太太那里说话。”

    萧青鸾手上一抖,差点被茶水呛到,轻咳了几声,才把心口的气缓过来。

    “白鹦?她来干什么?”

    “姑娘别急,是这样的。”

    芳菲连忙递上手绢,拍着她的背解释道。

    “后天就是太太的生日了,但范家和白鹦小姐的婚期就定在大后天,几乎撞到了一起。她说是提前来给太太祝寿的……”

    听到这里,萧青鸾嘴角一弯,心里可不相信这话。

    这段时间,她确实是故意放置着李白鹦不管。但李白鹦只要对萧家还有那么一丝丝情谊,都应该主动来拜访才是。

    她和范涵远的婚姻大事,虽然不是由萧家主持,但帮衬一二,在旁人眼里也完全符合常理。

    钟氏确实不是她的母亲,但萧启至少还是她的生父吧?

    然而,李白鹦居然硬是等到了钟氏的生日附近,才带着礼物上门来拜访。不用多说,这里面多半还有范涵远听到风声,想借机打探消息的意思。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有用时就利用,无用时就丢到一边。

    现在眼看着萧家不喜欢自己,李白鹦是铁了心抱大腿,要替范涵远当工具人了。

    萧青鸾越是细想,心就越是凉了下去,连手上的茉莉花茶都不香了。

    “既然是以祝寿的名义拜访,那按照一般规格招待即可,婶娘心里有数。可你们又何必战战兢兢,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呢?”

    芳菲不好意思地道,“那是因为咱三姑娘知道了。姑娘是个聪明又大度的,但三姑娘的脾气可不一样。她一听说白鹦小姐来访就追了过去,我拦都拦不住。”

    作为仆人,最担心的就是后宅起风波。

    主人们可以只动嘴,但她们可是得随时防备着,准备动手干预的!

    “那位范大人可是受了齐王殿下提拔的,两边万一吵起来呢?可不得小心翼翼听着不是?”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三姐姐嘴上肯定不会吃亏。”

    让萧凤出面,损一损李白鹦也好,反正三姐姐在这次事件中知道的不多,更不会透露关于姚善才和宣凛的任何信息。

    不过提到范涵远,萧青鸾的情绪便立刻低沉了下去。

    范涵远与李白鹦成功订婚,各种八卦的传言也渐渐平息了下来。在一定程度上,他除了在萧家碰了个软钉子,仕途并没有受太大影响,还是那么光彩和显赫。

    据宣凛透露,他在二皇子一派的官员里长袖善舞,很得人心。市舶司内对他的考评是上等,不久后还会升官。

    这可真够烦人的。

    “往后咱们都得记得,李白鹦她不是我的姐妹,已经是个彻头彻尾的范家人了。”

    萧青鸾想了想,又提示道,“你若是有空,到二门上看着点她带来的其他人。尤其是看管门户的那些管家、下人,若是有和李家人过从密切的,全都记下,一律找借口不用。”

    “还是姑娘仔细。”

    芳菲浑身一震,顿时警觉了起来。

    “白鹦姑娘专爱在这些人身上下功夫,从前还贿赂看门婆子呢,后来被太太发现了,一顿好骂,连同那婆子也被卖去乡下做了苦力。偷鸡摸狗的小事做得多了,现在也肯定难改。”

    ……

    不过萧青鸾没有料到,女子的名声总是不如男人容易挽回。范涵远只是略受非议,还能靠时间洗刷掉脏污,而李白鹦,却已经在暗地里备受嘲讽,声名扫地了。

    “流年不利啊,刚把婚期定了下来,你说这萧家马上就和齐王殿下对上了,这这这……涵远要娶的这个女人,真是个丧门星,晦气!”

    范家大宅内,一群婆子在墙角唾沫横飞,议论纷纷。

    “所以说,娶老婆还是得找那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倒贴上来的肯定没有什么好货!”

    “若不是咱们小范大人讲究仁义,我看呐,这个准太太坏了名声,也只能急赤白脸,去嫁给下九流的庄稼汉咯!”

    范涵远听着耳边偶尔传来的嗡嗡声,烦躁不已地丢下了笔。

    这两天真是邪门,他马上要娶李白鹦过门了,萧家却突然爆发,以一本本弹劾奏章主动挑衅起了齐王一脉。

    甚至那个教坊乐妓还突然蹦出来,到刑部敲鸣冤鼓,在大堂上哭着大闹了一场。把甘州发生大雪,齐王勾结户部官员谎报灾情,从中渔利的事情全说了出来。

    消息传来,朝堂上刚巧正是朝会,众大臣只感到头顶阴云遍布,遍体生寒。

    皇帝的面容阴冷无比,最后竟然一言不发,甩手罢朝。只留下齐王和旗下党羽求情不成,哗啦啦跪了满地。

    一想到这件事背后还有萧青鸾的参与,范涵远本就紧张的心绪,越发烦躁不安起来。

    毫无疑问,是萧青鸾公然撒谎欺瞒了二皇子,这才保住了姚善才这个人证。萧家已经彻底站到了对立面,可他依然算是宁远侯府的半个姻亲,还非娶李白鹦不可。

    不管怎么算,范涵远都觉得自己亏大了!

    他斟酌再三,只能让李白鹦借口拜寿,登门拜访钟氏。

    同时,范涵远还让她带上了自己的亲信。最好能从萧衡和萧启的书房里,偷点什么文件书信出来,献给齐王殿下表一表忠心。

    可没过多久,就有亲随传回了消息,说李白鹦是被萧凤一顿嘲讽骂哭了出来的。

    至于派去偷书信的人呢?一个没剩下,都被萧家铁桶一般的防备拦住了。不但如此,还被萧青鸾下令,当做偷鸡摸狗的小偷打了一顿,叫李白鹦彻底没了脸面。

    再见到李白鹦,范涵远本想冷酷地斥责她几句,只是见她眼圈红肿,面容憔悴,他咬了咬牙,终究是把满腔怒火压了下去。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看看你,手下的人做的这都叫什么事儿!”

    “范大哥……我……我现在都不知道忠顺、阿菜怎么会去偷东西。自从你把他们送到李家帮忙,我一天都没有亏待过他们,你要相信我!”

    李白鹦可怜兮兮地抹了抹眼泪,委屈道。

    “这一定是萧家人的诬陷,是……是我那两个姐姐故意嫁祸于我的。尤其是萧凤,她年纪大了嫁不出去,越来越见不得人好,心中含怨,就会做出这种无耻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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