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有人背后说萧青鸾的坏话,孙敏秀简直要气坏了。

    萧家的产业千头万绪,不但有侯府自有的,也有不少钟家等亲眷挂名的,托庇在萧家旗下的。甚至连出嫁的萧鹤,还把一部分嫁妆交给了萧青鸾,让她一并打理。

    为了能合理地运营好这些财产,萧青鸾不知付出了多少心血,熬了多少个夜。

    她一个偶尔来串门的,都知道五姐姐很辛苦,很不易。可这些人却在背后挑三拣四,嫌弃分到的饼不够大?

    “是孙小妹啊,我说错什么了?”

    一边的萧椽微微一愣,站起来冷笑。

    “那清涟书院的地盘就是我家的,但萧青鸾买了地,就把我爹娘踢到一边,把修整工作都交给了孙家。”

    “桂哥儿本来就是举人在等选官,只要衡哥儿去吏部说个情,便不用排队蹉跎时光了,但她偏偏把话截下了,说不准动这些小手段!”

    “我就奇怪了,她这么做,考虑到一家情分了吗?是不是要全族都得听她的,给她们兄妹做陪衬才行啊?”

    身后的钟氏绕了出来,拦住孙敏秀。

    眼神扫过一张张熟悉的脸,她禁不住心头剧痛,咬牙切齿。

    这次风波一炸,倒叫她看清楚了身边谁是谁非。

    怪不得萧青鸾在掌权后大刀阔斧,除了想出新点子,改革积弊,还将人事安排好一顿调动。原来她早就知道族里有一堆喂不饱的吸血鬼,升米恩,斗米仇。

    “好,好……五房和八房对吧?没想到家中还有你们这几个白眼狼!”

    她扭过头去,含泪对萧九爷道:“九叔,这件事我说了算,如果衡儿和青鸾真出了什么事,我们便分宗!侯府肯定会尽力保全萧氏,不会拖累大家!”

    “你这又是何苦。”

    萧九爷胡须颤抖,眼含泪光地握住了她的手。

    光是从沙哑的嗓音和浑身上下的阴云,就能知道没人比钟氏更焦灼了。

    宁远侯府前途未卜,钟氏这个当家主母肩头就压着一座大山。更何况,这次被牵连的人,可是她最疼爱的儿子和视如己出的侄女。

    “我都这把老骨头了,还和侄子辈的闹分家,传出去岂不叫人笑话。”

    萧九爷深深叹息,眉眼之间,好像又老了好几岁似的。

    “这事儿放一边吧,不分,至少我们这一房绝不闹这种幺蛾子。侯爷外出打探消息了,一切就等他回来再说吧。”

    一旁的萧桂和萧椽有些呆滞,但接到了吕镇宗的眼色后,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忙跳起来反驳。

    “九叔公,我分,我现在就分!”

    “两头下注是防范风险,依我看现在正是分家的好时候。”

    “我也想分家,我爹管事的职务没了,不如拿一份族产自谋生路……”

    眼看着书院内又要吵闹起来,钟氏头痛欲裂,脸色却越发浮现出了一丝决绝。

    “那就分吧!”

    她强行撑住了一口气,表现的很冷静。不但看向萧家人,眼神还特别在钟氏的几个子弟身上停了停,最后落到了王无咎身上。

    “九叔公的话大家都听到了,若是有不相信侯府的,想要划清界限的,可以现在就离开书院。”

    “不管是大张旗鼓也好,偷偷摸摸也好,我代表侯爷承诺绝不追究,从此桥归桥,路归路,该分的族产,一分也不会少你们的!”

    随着吕镇宗露出看好戏的表情,萧桂、萧椽满脸惊喜,快刀斩乱麻般报了一连串的要求。

    这一下,就将萧家所控制的祖田都搬了出来,挖走了最好的几块。

    孙敏秀还想争辩什么,但钟氏摸了摸她的头,沉默着没有说一句话。

    眼见着萧桂这几人急赤白脸,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钟氏干脆把他们带回了侯府。

    萧九爷随即跟来,当场拿出族谱和地契,签字画押。

    不算分出去的田地,还有两处工坊的分红,就足足拿出去了七八千两的银子。

    这期间,不少下人们都脸色难看,汗水涔涔,可外面始终没有新的消息传来。

    吕镇宗在街头与范涵远碰面,说话间越发得意。

    “这样看来,萧衡必然是出事了!”

    他摇着扇坐在茶馆里,心情好得不得了。

    “这就叫做‘其兴也勃,其亡也忽’,哈哈!他当初一封奏折上去,句句直指我家老爷谄媚齐王,堵塞言路,忽视灾情,逼得他引咎辞职,那是何等风光。现在风水轮流转了,宁远侯府不是一样要倒?”

    “吕大人说的对,如今翰林学士里除了萧衡,便是你地位最高,学识最广。”

    范涵远端起酒杯,笑道:“等他遭罪了,这翰林院还不是都得捧着您?”

    吕镇宗顿时浑身舒泰,上次在萧家那丫头面前丢的脸,总算是扬眉吐气捡了回来,不必时刻记在心头。

    天知道萧青鸾的讽刺传出去后,他被身边的狐朋狗友笑了多久!

    ……

    萧家的不安和动荡,迅速扩散到了侯府上下。

    就连负责看门点灯的粗使婆子,传信报信的跑腿伙计,也都在胆怯害怕地嘀嘀咕咕。

    “衡少爷被召入宫中都半天了,现在都没出来……五姑娘也不见了,该不会真的在一处吧?”

    “那就完蛋了,谁不知道少爷面上冷淡,实际上和五姑娘感情最好,一时急了,说不定连皇后娘娘都敢打!”

    “皇后娘娘算什么。我算是明白了,五姑娘才是真狠,连这种外头男人们的事也敢插进去管。换我,我早就怕死了!”

    “你现在难道不怕?若是衡少爷被降罪,咱们这一家都得沦为囚犯吧……”

    钟氏和孙敏秀办完了事,遣散了丫鬟们,依旧吃不下,坐不下,焦急地等着萧青鸾和萧衡的消息。

    都过去半天了,日上中天,骄阳似火,不管是什么样的坏消息都该来了吧?

    又过了一个时辰。

    萧青鸾的车马摇摇晃晃,终于出现在了街口。

    “快看,五姐姐回来了!”

    孙敏秀率先尖叫一声,跳出了门去。

    萧青鸾和萧衡都在车上,帘子被掀开时,她浑身疲倦地眨了眨眼,勉强伸手挡住了阳光。

    “……婶娘?”

    “青鸾,衡儿!”

    一瞬间,钟氏绷不住湿了眼眶,伸出手去,一左一右抱住两人。

    “太好了,你们都没事……”

    被手臂勒住差点喘不上气,萧青鸾困意全消,惊讶地和萧衡对视一眼。

    她不过是离开了小半天而已,还留了一封书信解释,钟氏怎么就吓成了这样?

    “怎么了婶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萧青鸾放软了声音,在钟氏的背上拍了拍作为安抚。

    一眨眼,又发现旁边的孙敏秀也抿着嘴,一脸委屈的样子,更是觉得非常奇怪。

    钟氏深呼吸了几次,总算恢复了平时的从容,只是松开手时眼角还有点湿润。

    “没事没事,你们俩都回来了就好。青鸾这个坏丫头,留的书信只说自己进宫去探探情况,什么细节都没透露……刚看到时,可把我吓得够呛。”

    钟氏心态缓和,嘴上再次恢复了唠叨。

    一路上,萧青鸾很快就弄清了问题所在。

    原来是吕家的那个谁煽风点火,在白羊书院挑拨离间,给婶娘脸色看。

    萧青鸾冷笑了一声,透露出淡淡的鄙夷。

    放在这个时代,闹分家绝对是一件不得了的大事,一旦出现,就等于把萧家的面子放在地上踩。

    她虽然不在乎,但萧衡怎么能忍?

    果不其然,萧衡的面色已经沉郁了下去,眉头微微皱起压下,似乎是陷入了思考。

    虽然哥哥为人正直,但对吕镇宗公报一下私仇……她还是很信得过哥哥的。

    “几千两银子而已,婶娘不要心疼,我一眨眼功夫就能赚回来!”

    萧青鸾状若无事地拉住钟氏的手,笑嘻嘻地摇了摇,“既然已经分出去了,这点小事就不要挂在心上了嘛。依我看,这也是件好事。”

    “好在哪儿?”

    “好在把白眼狼踢出去了啊!”

    萧青鸾耐心开解她道:“婶娘总觉得一大家子人,得处处和气团结才好。可也不能忘了船大难掉头,人多必有失。若不能团结为我所用,这些亲戚朋友也只不过是拖后腿的罢了。分道扬镳,互不相干,正是一件大好事呢。”

    “不然你想想,要是白鹦还是萧家女儿,她在齐王府的所作所为你该如何看待?”

    钟氏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李白鹦现在可厉害了,街头巷尾都是她的小道消息话本子,俨然是齐王新宠,一代名妓。

    但凡有人提上一句她曾经的身份,萧启这个侯爷都得臊得拿扇子遮脸,恨不得把说话的人打成猪头。这种血缘亲情,确实还是不要的好!

    说话间,萧启便从外面回来了。

    听说萧青鸾和萧衡已经到家,他连外出的衣裳都没换,便火急火燎地跑过来找人。

    “你们俩在宫中究竟发生了什么?皇后可有震怒?陛下可有旨意?兴庆寺的事情到底算谁的过错?”

    萧青鸾笑了笑,故作神秘地带着大家往饭厅走去。

    “叔父,你一口气问这么多也不怕口干?我的膝盖都跪麻了,还是先歇一歇再聊吧!”

    萧启盯着她的神色,确认再三,才略微放下了心知道没事。

    一家人终于围在一起吃上了午饭。即便桌上的菜都有些凉了,这顿饭也显得十分温馨,所有人都被饿狠了,大口朵颐间吃的十足投入。

    期间,公主府和秦王府都派了人来探问情况。

    萧青鸾边吃边安排,好一番解释。又特意请人把孙敏秀送走通知孙家的二姐,说萧衡和自己都没受到什么惩罚。如今家里还有些乱,等过两天好了,再找人接她回家聊天。

    如此忙碌地吃了饭,萧青鸾摸着肚子,喝着凉爽的鲜榨果汁,总算是缓过了气。

    就好像是飘在头顶的灵魂归了位,浑身都懒洋洋的。

    “这会儿皮肤才有血色,你刚从车里下来时,那小脸白的,简直没把人心疼死。”

    钟氏摸了摸萧青鸾的脸颊,忽然又用力一捏,严肃地瞪着她和萧衡。

    “吃饱喝足了,现在可以交代了吧?”

    萧青鸾还抱着杯子鼓着腮帮,只好可怜巴巴,眨眼看向萧衡。

    也许是这趟闯宫救人过于英勇,对方无奈地放下筷子,言简意赅地替她做了解释。

    甘州大灾,若是没能妥善救助,必会出现大量难民死伤,甚至流入京畿之地造成乱象。而军器监的改良,更是军国大事,关联边境国防,丝毫马虎不得。

    更别说抽丝剥茧,有勇有谋,还把皇后的手段看得门儿清了。

    萧青鸾一场自白,堂堂正正地掀开了底牌,将她的能为完全展示在了那至高无上的几人眼前。

    话语结束时,文华殿内,几乎是落针可闻。

    不少人都感到了一种绝望的气氛,认为萧青鸾如此大胆狂妄,皇帝必然要雷霆震怒。但事实上恰恰相反,皇帝沉默片刻,怒气逐渐消退,片刻后命他二人起身应答。

    一番询问,这位性格刚愎自用的中年天子,不但没有降罪于他们两人,还予以赞许,严厉斥责了皇后与太子。接着,又特地将憔悴自责的良妃找来,不咸不淡地安抚了几句。

    简而言之,就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方才爆发的怒火,宛如云销雨霁般消失,叫人越发摸不着头脑。

    “大约这就是刑不可知,威不可测吧。”

    萧衡沉声道:“到最后陛下也不曾言明具体的处置安排,就是叫我等领赏谢恩,再探视一下骑马受伤的四皇子,然后再出宫。看起来,他虽因丹药而躁乱,神志却没有受到影响。”

    萧青鸾接话道:“所以哥哥与我在宫中待了好几个时辰,一时没法回来报平安,叫大家担心了。”

    钟氏和萧启对视一眼,松了口气。

    “原来如此,这么说,皇上没有嫌你鲁莽冲动,嘴上没把门儿?”

    萧青鸾连连点头,心虚地笑了两声。

    “陛下宽宏大量,心系天下,怎会不分贤愚,妄动杀心呢。”

    事实上她得承认,这次直面皇帝的过程,怼得虽然畅快,其中也确实有赌的成分。

    萧青鸾打定主意,认为皇帝不会真的颐气指使做掉自己,几乎全建立在她前世的了解上。

    当今皇帝,在驾崩后被称作“越明帝”,这谥号据说还是他自己生前给定的。虽然昏庸无能,贪图享乐,此人却也有要面子的一方面,粉饰太平也想做儒生口中的圣君明主。

    所以,一国之君再怎么失态,只要他还有理智,就不能公然和一个小丫头置气。

    何况这小丫头聪慧多才,是忠臣之后。更何况她友爱兄弟,出言犯上,还占了一个大写的“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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