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氏不敢对诚国公夫人如何,于是朝着萧晏斥道:“你看看你把你母亲气成什么样儿!你五弟弟分明一直在屋中读书上进,你却偏要冤枉他打了宜丫头!纵是你五弟打了宜丫头,那晖哥儿也不是故意的,不过是年岁尚小还顽劣罢了。你莫不是看不得你五弟上进,要把你五弟毁了?!”
萧晏不卑不亢地说道:“我是否污蔑了五弟,祖母心中自有决断。三姨母还是不要多管的好。”
薛氏气笑了,指着萧晏的鼻子说道:“好好好,你现在出息了,是说我不要多管闲事是吗?幼宜是我的女儿,晖哥儿是我的外甥,手心手背都是肉,难道我就能眼睁睁看着幼宜被晖哥儿打?!”
手心手背都是肉,幼宜在她心目中不过一棵野草。比起庶女来说,外甥显然更加重要,维护萧晖得了萧薛氏的欢心,从她手里面讨药更加容易。
若这次被打的是幼华,那薛氏定不会维护萧晖,恨不得萧晖也头破血流。谁让幼宜只是个庶女,还和她没有感情呢?
诚国公夫人被闹得头疼,重重锤了一下桌子,斥道:“够了!吵吵嚷嚷的是什么样子!老二媳妇,你的话是对我不满吗?你学这样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是要给谁看?!”
萧薛氏正待继续说话,穿着青色比甲的丫鬟走进来福身道:“老太太,二老爷来了。”
诚国公夫人眉头微皱,来了就不能把萧世良给赶出去,才道:“他来做什么?让他进来罢。”
萧世良进来后先是给诚国公夫人行礼,问完安之后才去扶萧薛氏,他微微拧眉问道:“母亲。不知她是犯了什么错?才让母亲动怒罚她。”
“你问问你儿子做的好事!”诚国公气得砸了下茶杯,“瑞泽县主额头上的伤怎么来的,你问一问晖哥儿!”
萧世良看着萧晖,又看看萧晏,皱着眉喝斥道:“你又掺和在这里面做什么!不敬嫡母,不恤幼弟,定然是你把晖哥儿挑唆了。”说罢看着诚国公夫人,把衣袍一掀跪下正义凛然地说道,“晏哥儿偷奸耍滑,晖哥儿还是个孩子什么也不懂,若不是晏哥儿挑唆了晖哥儿,晖哥儿怎么会用石子把县主打得头破血流。”
幼宜看看萧世良又看看萧晏,萧晏一脸云淡风轻的表情,显然是习惯了。幼宜站起来开口道:“二姨父容我插句嘴,我被打之后罪魁祸首逃跑,在他藏身的花丛中找到了萧暾表哥送给晖表弟的弹弓,晖表弟宝贝这个弹弓,便是暾表哥也不能动这个弹弓,何况是其他表哥表弟偷了来栽赃陷害?”
“况且栽赃陷害晖表弟,得不到什么好处。”见萧世良想要反驳,幼宜继续道,“姨父听我说完。晏表哥一直跟我在一起,不可能是他打的我,各位表哥表弟都拿不到那个弹弓,姨母又说表弟一直在屋子里读书,那下人们更不可能偷了弹弓了。”
“姨父觉得,这事是晖表弟干的,还是明表哥、昌表哥、暾表哥或者晗表弟?”
说前头三个肯定不行,萧世良还不想得罪了嫡支,若说是萧晗,一查就知道萧晗到底有没有拿了萧晖的弹弓去暗害幼宜。
诚国公夫人一个头两个大,看着这个庶子愈发不顺眼,大声喝斥道:“你一个人男人家掺和进来做什么?还不赶紧给我滚出去!还嫌不够丢人现眼么!”
萧世良不忿,但没法违抗嫡母命令,安抚妻子几句后不情不愿地离开屋子。一屋子除了萧晖萧晏都是女人,最大的萧晏也都不满十岁,他一个大男人掺和进来确实不合适。
且萧晏萧晖一个是目击者,一个是嫌疑人,萧世良在场又算什么?
诚国公夫人锐利的目光射向萧薛氏,拍着圈椅把手道:“晖儿,你从实招来,是不是你做的!”
萧晖到底年纪小,受不住祖母这样严厉的喝问,跪在地上哭,颤颤巍巍地说道:“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萧薛氏急忙维护道:“母亲,晖儿年纪小贪玩,一时失手打中了县主。”说着扭头去看幼宜,直接给她磕头,“宜儿,算姨母求求你,你别跟你弟弟计较,他年岁还小,顽劣但本性不坏,一时失手不小心打着了你。回头你要什么姨母都给你送去,别和你表弟计较,他也不是故意的。”
幼宜头皮发麻,一个三十来岁的长辈给她下跪磕头,传出去她的名声算是毁了。按照品级来讲,她是二品县主,萧薛氏是六品安人,确是该对县主行礼。
但幼宜是异姓县主,是小辈,而萧薛氏是长辈,传出去少不得背后被戳几下脊梁骨的。她忙走前几步弯腰去把萧薛氏扯起来:“姨妈这是做什么!”
诚国公夫人大惊,怒气冲冲让丫鬟婆子把儿媳硬是搀扶了起来。她指着萧薛氏大骂道:“说不是晖哥儿干的是你,说是晖哥儿干的也是你!你到底想做什么?!”
薛氏息事宁人道:“幼宜!你二姨已经代晖哥儿给你赔罪了,有六丫头在你也不会毁容,做什么揪着弟弟不放?你是姐姐,让着点弟弟怎么了?”
幼宜气得脑仁生疼:“太太,是二姨咬死了晖表弟在屋中念书的,二姨知道是晖表弟打了我,却还替他遮掩,反口说晏表哥是污蔑晖表弟。现在二姨又改了口,说晖表弟不是故意的,叫我原谅晖表弟。二姨是非不分,明知是晖表弟做的,却还骂晏表哥。”
薛氏面色微沉,训斥道:“你是当了县主连我这个母亲也不放在眼里了?!晖哥儿比你小半岁,力道不足准头不好,不小心打中你而已,你这般咄咄逼人做什么?”
幼宜懒得和薛氏争辩,坐回位子上对诚国公夫人道:“怎么罚晖表弟,我这个晚辈不好置喙。夫人怎么看?”
诚国公夫人良久之后才一锤定音:“晖哥儿不敬表姊,目无尊长,罚二十笞,闭门思过半年,把家规抄写五十遍。”
五刑,从轻到重分别为笞、杖、徒、流、死,最轻的是笞,用竹板打。
萧薛氏面色一变,磕头哭道:“母亲,是我没有教导好晖儿,晖儿伤了幼宜合该领罚。但晏哥儿也该罚!晏哥儿不顾手足之情,一家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晏哥儿何曾顾过与晖哥儿的手足之情?”
幼宜不知道笞有多重,她穿书到现在没有挨过打,最重也是被骂个几句罢了。萧晏大义灭亲,竟然还要被罚?幼宜素来不是个软面团,萧晖手贱打她,那她就得反击回去,可萧晏又做错了什么?
她满脸怒气有意替萧晏说几句话,被幼安摁住了,幼安小幅度摇了摇头,就听诚国公夫人淡淡道:“一家子打断骨头连着筋,你母亲再偏心那也是你娘,晖哥儿也是你弟弟。你大义灭亲是不错,可也要记着你是姓萧的!一家子骨肉,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晖哥儿不好了,难道你就好了?罚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句话千遍,比晖哥儿轻点,罚十笞。”
萧晏面上平淡,想是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恭敬地上前躬身:“孙儿领罚。”
诚国公夫人疲惫地点点头,挥手让他下去,再朝着端敏县主跟幼宜等人扯出一个笑容来:“让县主看笑话了。是我萧家教养不严,还请县主恕罪。”
端敏县主捂嘴笑道:“夫人宽心,哪家家里都有几个不肖子孙。便是如海宁蒋家那样的清贵人家,不也出了个蒋十六郎么?”
诚国公夫人眉头舒展开来,笑呵呵地对着端敏县主说道:“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这件事情就算翻了篇了,幼宜凑到萧晏身边去,迟疑半晌低头道:“对不起。是我连累你了。没想到你祖母居然连你和萧晖一起罚。”
萧晏的步子不急不缓:“祖母罚我也是情有可原。萧晖再不济,那也是我的亲弟弟,也流着萧氏的血。打断骨头连着筋,即便我再恨他讨厌他,也不可能真的杀了他。”
“掰断了胳膊往里藏。”幼宜倏然停下了脚步,握紧拳头说,“其实你和玉婵下毒这件事揭发出来,你祖父祖母也只会想尽法子瞒着这件事。你爹一看就是个偏心的,你要是救不回来,那更得保住了萧晖。说白了,你和玉婵即便中毒死了,萧家也只会粉饰太平。最多让二姨给你们两个陪葬,萧晖依旧荣华富贵地活着。”
萧晏耸了耸肩,摸摸幼宜的头:“大家族里头都是这样的。我和七妹妹死了,萧家纵想让太太给我们两个陪葬,薛家估计也不会允许的。何况还有五弟在,五弟是二房嫡子,只要太太还有一条命在,等五弟承袭了家业,照样享受天伦之乐荣华富贵。”
萧晏说着声音低沉下来:“但我姨娘,我的亲娘,只是个冷冰冰的牌子了,甚至进不去萧家的祠堂。太太死了,我以后成婚,拜高堂也是拜她的牌位,而不是我亲娘的牌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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