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宜回了太平洲,幼安见她这么快回来略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太太没有为难你?若是我没有猜错,她此番唤你过去,当是为了你剩下的四千两银子。父亲不是个甘心屈居人下的,庄户人家一年的嚼用也才二十几两,四千两够过一辈子的。”
“她现在哪儿还有功夫来找我麻烦,她自己已经麻烦不断了。”幼宜半躺在榻上,端起桌边用冰湃过的酸梅汤喝了一大口。酸梅汤冰冰凉凉酸酸甜甜,入口顿时浑身舒畅起来,驱散了心中的大半暑气。
幼宜喜食冰凉耐不得热,现代如此古代更甚。虽这会儿才是初夏,还不到一年里面最热的时候,但幼宜已然穿起罗衣罗裙来了。若不是枕春抱夏倚秋都拦着,只怕她都要穿纱衣了。
萧晏对于这个三姨了解不多,但和嫡母关系亲近的能是什么好人。他瞥了眼歪在榻上没个正形的幼宜:“你怎么给她找麻烦的?”
幼宜喝了半碗酸梅汤才停下来,把碗递给枕春,回答:“是她自个儿搬起石头结果砸地上了,没砸着脚真是可惜了。我出去的时候丹草在外头等着,手里还拎着个食盒,说是太太赏六哥哥的点心。”
“太太这几日总赏六哥,不是菜肉便是点心,次次还都是丹草去送的。我看丹草神色有点慌张,觉得奇怪,那点心里又不是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幼宜耸了耸肩道,“后来在桥上她自己绊倒了,我顺势踩了她一脚,点心摔在地上弄脏了自然也吃不了,她自个儿捡起来了。”
幼安面上露出了然之色:“太太已经从二姨那里拿着毒药了,只怕已经对六哥下手了。”
幼宜顿了顿,犹豫了一会儿到:“还劳六姐姐多操心了,帮玉婵晏表哥和六哥哥解毒。”
只要沈怀定不是自己作死,不是得了不治之症,那幼宜就一定会竭尽全力保住沈怀定的命,如果可以,最好让他衣食无忧地度过此生。
“这你就放心。”幼安摩挲着桌面上繁复的花纹,“西夏的无忧花……书中并不曾写过,我也不曾接触过。西夏早年臣服于大梁,几十年没有开战了,不知二姨上哪里弄来的,她到底知不知道这是西夏王室的毒。”
西夏的各种药在大梁还算常见,捅到皇帝跟前去皇帝也不会在意臣子家里面的阴私。但多了一个王室特有那就不同了,既是王室的那就不会随意流传出去,说不定皇帝手里都没有这样的毒药。
一个皇帝,一个坐拥江山的帝王,怎么会容许有这样自己没有掌控在手里的毒出现在大梁?若是流传开来,谁给他偷偷下了此毒,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幼安把萧晏带过来的东西留下了,幼宜送二人出去的时候低声嘱咐道:“玉婵你只当做不知,千万别在二姨跟前露了行迹。要是二姨知道了,你和你姨娘都要遭殃的。”
萧玉婵僵硬地点点头:“我、我知道的,我绝不会让母亲知道此事。”她说罢又沉默了好半晌,手揪着幼宜绣花的袖口不肯放,“幼安姐姐真的可以找到解药吗?我不想死……我也不想我姨娘死。”
幼宜摸了摸萧玉婵的头安慰道:“你不会死的,放心。”
萧晏抱着手臂站在一旁,终于忍不住出声道:“成了。七妹妹,咱们走吧。”
萧玉婵泪眼婆娑地被萧晏拉走了,幼宜抬脚回了屋子,直接问道:“六姐姐,你就说如果真是无忧花,你能不能做出解药来?”
“尽力。”幼安一双眼中未起波澜,她平静地说,“我不能保证一定可以救下萧玉婵跟萧晏的命。”
幼安说完这句话之后一连好几天都扎在书里,偶尔神出鬼没,把自己窝在太平洲中,就连闺学也几乎不去了。幼宜知道她在潜心研究解药和毒药,没有去打扰她,该去书院去书院,该请安去请安,该做什么做什么,一切如常。
天气一天天热了起来,幼宜去绣房学了女红。她画画时一双手显得灵巧不已,刺绣的时候一双手僵硬得与木头似的,绣出来的压根看不出是个什么玩意儿。对此幼宜非常沮丧,问几个姊妹里面女红最好的幼宁:“四姐姐,我怎么这么手笨?你绣出来的花那么好看,我绣出来的东西都看不出是朵花。”
十个姑娘里面,女红最好的无疑是幼宁,幼宁的生母绣活儿就极好,绣出来的甚至比府中绣房的绣娘还好些,常常跟薛氏做些抹额袜子鞋子等等。幼宁会握笔的时候就捏了针,这几年下来绣工愈发好了,接过了生母手中的活计,开始给薛氏绣起抹额来。
幼宁手里拿着的就是个绣了一半的抹额,颜色略深,但不是老太太用的那样黑灰色,余下一半用笔勾出了纹路,是个喜鹊登枝的抹额。
幼宁正往抹额上面缀珠子,听见幼宜的话停下缀珠子的手,探头往幼宜的绷子上看去。只见那绣绷上面是一团看不清物种的东西,各色丝线堆在一起,杂乱不堪。
“……”
幼宜没有听见幼宁的声音,看看幼宁手上精美的抹额,看看自己绣的看不出来的梅花,叹气道:“算了。可能我真的不适合绣花吧。六姐姐不也不会?”
“九妹妹,女红要慢慢学,这梅花描的稿子太复杂了,回头我送你一本我小时候学的花样子,那上面的简单些。”幼宁安慰她,声音轻轻柔柔的,听得人非常舒服,“刚学起来都是这样的,我学女红已经学了六年多了,也不是一开始就可以绣成这么漂亮的。”
三房总共就四个女儿,除开嫡长女幼华,往下俱是庶女。幼宜和幼安关系最好,其次就是跟幼兰和幼宛,跟幼宁这个亲姐倒是不如与堂姐亲近。
幼宁实在是太没有存在感,她长相不明艳,五官清秀,性子又恭顺。在年岁仿佛的几个姑娘里,幼芸到底是李氏亲孙女,幼安又得长公主欢心。几个姑娘不是身份尊贵就是得宠,不得宠的又有本事,独她一个默默无闻,性子低调。
幼宜和这个姐姐说过的话不多,但幼宁的脾气是真的非常软和,有耐心,说话温温柔柔的,待谁都很和气,对待亲长又很恭敬。
跟着幼宁学了一个多月的女红,期间过了端阳节,由着幼宁绣出一个大概的轮廓,幼宜补充细节,两个人合力绣了一个丑丑的荷包,上面是个简单的兰花图案,里面塞了艾叶和菖蒲。
幼宜拿着这个不怎么好看的荷包大为骄傲,她竟然也能绣出个荷包来了,虽然整个荷包只有那个丑丑的兰花是她绣出来的,其他都是幼宁做的。
但比起一个多月之前可谓是进步神速。
幼宜捧着这个荷包去找了幼安,兴冲冲道:“六姐姐你瞧,我绣了个荷包!”
幼安正翻着一本薄薄的医术,她以为幼宜进来是问她解药进展如何了,谁知道是来炫耀自己的荷包。
幼安抬头仔细盯着那个荷包,伸手拿了过来,两边翻着一看就道:“这荷包定不是你绣的。至多那一朵花是你绣的。说是四姐做的荷包还差不多。”
“我绣的兰花不好看吗?”幼宜把荷包抢了过来,摩挲着自己绣的兰花,“多好看,好歹看得出它是一朵花!六姐姐你是不是没看过我之前绣的?四姐姐都说我进步非常大,学习速度比她快得多,过个几年肯定和四姐一样!”
幼安忍不住露出两声笑声来。
幼宜觉得自己被冒犯到了。
她一拍桌子站起来:“你笑什么?你绣的怕还没有我好吧!”
“是是是。”幼安根本不怵幼宜,一个小娃娃生气有什么可怕的,摸着她的头顺毛似的道:“宜丫头最厉害。我绣得比你差多了,也就能绣一个手帕的地步。”
幼宜把荷包揣进自己怀里,改了主意,抓起一块花糕吃:“哼。你就知道取笑我。对了,你的解药怎么样了?”
幼安脸上笑意减了几分:“有了点头绪,但还不确定。确实是西夏的无忧花制成的毒。无忧花有剧毒,一朵花的花瓣就能够让人毙命,若想细水长流不惹人怀疑,以水稀释下进饮食里。或是在布料染色时把毒下在染料里面。”
“但书中没有记载无忧花的解药。”
幼宜闻言开始仔细回想书中剧情,但怎么也想不起来那一段是用什么治好的。她不禁有些懊恼,自己这记性也忒不好了,早知道会穿书,就该把这一本书熟读背诵,背得滚瓜烂熟。
只可惜现在剧情已经偏移了,书中薛氏不曾给沈怀定下无忧花毒,西夏更不是现在与大梁开战的,萧薛氏现在也没有给妹妹毒药,一切都乱了。
未来还会偏移成什么样子,幼宜不敢确定。但一个早该死了的人活得好好的,书中剧情又怎么会不偏移?幼宜心道,只要书中结局顾凌风是摄政王,幼安氏摄政王妃,那就不算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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