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太子事件终究只是朝堂之事,沈家无人在朝中担任要职,也并无实权,除了空有个世袭罔替的爵位外没有什么是皇子可图的。

    富贵险中求,大皇子受了重伤险些没命,却因此得到了世袭罔替的亲王爵。但这对于野心勃勃的大皇子来说不是目标。只可惜近日实在风头太盛,必须避一避锋芒,不然就是下一个废太子。

    姚皇后重病,七公主与八皇子都去皇帝的寝宫面前下跪磕头,请求皇帝把中宫之权还给姚皇后,把废太子放出来。

    皇帝怒不可遏,重重责罚了一双儿女,但却是依从二人请求,把废太子从宗人府给放了出来,然后抬高蒋家熙妃。

    是了,熙昭仪已经晋升为妃了,等到夏末秋初,九皇子或十五公主就要出生了。

    “大皇子势力太盛,皇帝开始警惕了。”幼安手中执着一黑棋子,在棋盘上落下一子,“焉知大皇子不是下一个废太子。三殿下不会一直是废着的,姚家姻亲的力量不小。再过几个月陛下气头过去,废太子会被册封郡王。这储君之位,到底是落在他头上。大皇子当局者迷,看不清眼前形势。”

    幼宜一颗心都在棋盘上,压根没有注意幼安说了什么,手里拿着白子举棋不定,半天才下在一个角落,接话道:“姐姐怎么知道大皇子当局者迷?有的事,往往身在其中,才看得分明。况且大皇子又怎么旁观者清?”

    幼安嘴角微微勾起,噙着一抹笑意,继续下子:“谁说他不能?只是他不愿。太子现在是旁观者清了。废太子已经出局,所有人目光集中在大皇子与八皇子身上。三殿下做不了多久旁观者就得入局,但借机看清自己身边哪些人是真心假意,却是极好的。”

    幼安的黑子步步紧逼,几句话的时间就把幼宜的白子逼进绝路。幼宜拿着白子左看看右看看,上看看下看看,最后把白子扔进盅儿里:“六姐姐下棋好生厉害,我甘拜下风。”

    “天下为棋盘,我们都只是其中的一颗子。”幼安低头看着棋盘,“只是我不再做别人手中的棋了,我要做那个下棋的人。”

    幼宜笑着靠在幼安身上:“哦?那我是姐姐手中的棋么?”

    幼安毫不犹豫地讥讽道:“没有人傻到会拿你做棋子。”

    幼宜故意做出一副伤心的样子,捂着胸口道:“哎呀,我连当六姐姐弃子的机会都没有。真是好伤心。”

    幼安摸了摸幼宜的额头,喃喃道:“如果我是弑父杀母,毫无手足友爱之意的人,你还愿意与我站在一起么?”

    幼宜低头假装没有听见,已经和薛氏结怨,除了一直跟着幼安,还有什么选择?她可以选择另一条路,但思来想去还是没有跟着女主保险。

    四月初,废太子被册立为平郡王,其嫡长子册立平郡王世子,赐郡王府,没有赐予封地。

    前朝的暗潮汹涌,都拍不到一个小小后宅女儿的幼宜身上。幼兰和她渐渐疏远了,她也不在意,请了幼宁到太平洲来教她绣花儿。

    “进步很快。”幼宁含笑点头,指着上面的桃花说道,“比六妹妹绣的好。你学不学打结子?我教你打结子可好?”

    “不了不了。”幼宜急忙摇头,见幼宁眼神微变,又赶紧补充道,“太多啦太多啦,我既要去闺学念书,又要给你跟六姐姐画画儿,还得学刺绣。恨不得分成两个我来转,再学打结子,就得分三个了。”

    幼宁忍俊不禁,点了点幼宜的额头:“你就是个精坏精坏的丫头。”

    二人正说着,采荷忽然进来了,面色古怪地福身道:“见过四姑娘。两位姑娘,府里都传遍了,方才咱们府上大门口跪了一个妇人和她的一对儿女,找上门说……说……”

    幼宜眉头一皱:“说什么?”

    “说那孩子是咱们老爷的!”采荷一咬牙一跺脚全交代了,“在大门口跪着哭诉,老太太气疯了,让婆子绑了她到后宅里面。那人哭说孩子是咱们老爷的,是太太善妒,这才不许她进门。她说她自知身份低贱不能够脏了沈家门楣,但孩子是沈家血脉,要认祖归宗。”

    幼宜和幼宁俱是一怔,幼宜低着头想了半天也没想起这唱的是哪一出,原书可没有写沈嗣谦还有流落在外的子女。

    此时荣恩堂之中,令国公、李氏、薛氏、沈嗣谦及妇人俱在。那妇人和一对小儿女跪在堂下,据妇人交代,她本姓柳,江州人氏,自幼父母双亡,被狠舅卖进青楼。

    听到这里李氏已经忍不住了,拍着桌子气愤道:“满口胡言!你是青楼出来的,那孩子不知是谁的野种,怎么一口咬定是我们家嗣谦的?依我看,该重打二十板子送到官府去!”

    柳娘子看着李氏的疾言厉色毫无惧怕之意,她如弱柳扶风,哭得娇花一般:“妾自知身份下贱,是残花败柳,配不上谦郎。只愿骨肉都得以认祖归宗。”

    薛氏紧紧握着椅子上的雕花首,这个女人绝不可以入府!她的儿子就算入了府,认祖归宗按年龄排了八爷,那下场也是一个死字。

    李氏不容沈嗣谦败坏家族名声,斜着眼睛看沈嗣谦:“老三,这柳氏所说,可是真的?这对孩子真是你的骨肉?”

    沈嗣谦沉默几瞬,站起来,一掀袍子跪在柳氏身边:“母亲,父亲,都是儿子糊涂才铸下大错。但柳氏所言非虚,孩子确是儿子骨肉,千真万确。”

    薛氏心中绞痛,捂着胸口猛地喘了几口气,眼中划过一丝恨意,赶在李氏开口之前站出来说道:“母亲,并非儿媳冷漠嫉妒不容人,柳氏若真想儿女认祖归宗,千不该万不该在大门口就跪着哭!这是故意败坏沈家名声!嗣谦做了错事,都是儿媳没有尽到规劝,还恳请父亲母亲开恩,柳氏绝不能够进府。”

    柳氏不进门,把一双儿女送进沈家,无异于羊入虎口。沈嗣谦是会对孩子上心,可他本性冷淡,又能上心多久?纵是知道是她杀了这一双孩子,沈嗣谦也没有糊涂到会为了一对无名分的女人生的孩子,让自己的正妻偿命。

    李氏与令国公更不会关照孩子了。

    李氏恨不得这三个人立刻从世界上消失,养外室是见不得人的,是丢脸的错事儿。

    柳氏哭诉道:“太太开恩,求太太开恩。贱妾早已脱离风尘,孩子还这样小,离开贱妾身边可怎么活啊!”

    “休要辩解!”薛氏指着柳氏的鼻子道,“你方才说自知残花败柳,只求孩子得以认祖归宗,现在又改了口,可见本性狡猾。你这样的狐媚子,怎能进门!若是进门,沈家就成了天下人的笑话!”

    沈嗣谦却开了口,斥责道:“闭口!这里焉有你说话的地方!柳氏不是那样的人,外人不知她风尘女的身份,给个新身份进门做妾室,未尝不可。薛氏,你这是善妒不容,犯了七出。”

    薛氏心中越发失望,这里没有她说话的地方,却有那个贱人说话的地方?薛氏跪在地上,也哭了起来:“父亲母亲,真是冤枉!妾身嫁入沈家十几载,十几年来一直战战兢兢,何曾有善妒不容人之事?若真不容,还有几个姨娘?还有四丫头六丫头九丫头跟定哥儿宏哥儿?”

    她哭得悲切:“儿媳自知人老珠黄,早不得嗣谦喜爱。但十几年来孝顺父母,生儿育女,操持家务,教养孩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谁曾想,老爷竟是这样看待我的,我这不如就去了吧,让柳氏来做这个三太太好了!”

    令国公有些动容,他不喜柳氏这样的狐媚,他不理俗事,只知道三儿媳嫁给三儿子十几年平平无奇,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何况身后的薛家岂会让一个贱籍女子踩到自己女儿头上?

    长兴侯可还没死呢!

    李氏难得跟薛氏统一战线,道:“老三,你已过而立之年,还这般不懂事!一个下贱出身的女子何至于让你这样?这一对孩子既是沈家血脉,让孩子认祖归宗就是了。”

    “母亲!”薛氏急忙说道,“这对孩子是不是沈氏血脉都不知道,说不得就是别人的野种,特意来混淆我沈家血脉的。要做了滴血认亲,滴血认亲确是嗣谦的血脉,这才能认祖归宗。”

    令国公沉吟片刻,拍板道:“就按老三媳妇说的做。来人,去准备滴血认亲。若真的是沈家血脉,日后承袭老三的家财只有茂哥儿一半的一半。”

    薛氏微松一口气,她早料到会来这么一出,柳氏一看就是个不安分的,沈嗣谦目前一直没有让她入府的打算,柳氏自然要趁着自己还得宠进了门。

    有儿子在就有依靠,百年后分家单过,就是府里的老太太,想干什么干什么,这日子不比做外室快活?

    没多久就有丫鬟准备了一碗清水和几根火烧过的银针。

    沈嗣谦沉默着盯着那双儿女,柳氏心一横,已经到了这等地步,除了滴血认亲再无他路可走。便上前先抱了女儿,手里捏着银针在手指头上一扎,再把血挤到碗里面。

    沈嗣谦上前几步,盯着清水里鲜明的血液,拿起一根新的银针往指头上一扎,一滴鲜血落入碗中。

    所有人都屏息看着碗里的两滴血,只见两道血液在水中泾渭分明,互相排斥,无法融合到一起。

    不是沈嗣谦的血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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