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等到温雪桐出门查看时,窗户外面的人影早就不见踪影了。
她想到如果是怀有恶意的人趁着夜黑风高潜入统领府,若是做些偷鸡摸狗的勾当,或是掳走什么人,岂非是她的罪过。今夜,林先叔和曹帆,两员大将在她这里喝得大醉,遗失东西是次要,恐怕是来了个心思歹毒的人。当下决定,唤来两个庄秦欢吩咐看守这里的下人,一个去通知庄秦欢,另一个去找来几个人,将林、曹二人妥善的送回房间。之后,又去厨房熬制来三份醒酒汤,又差人分别送到林先叔和曹帆那里。
收拾完屋内狼藉,去丁清峰房间也喂了些醒酒汤,才回房放心的睡去。
只不过,那名被温雪桐派去通信的小厮,还没走到秦欢的房间就被人一个手刀打晕在地。
那人把晕倒的小厮拖进了假山后的核桃树下,环顾四周,没有任何人发现,便蹑手蹑脚地来到秦欢的房间前,掏出怀中的骨笛,轻轻对准呼气,笛声细而微弱,只能方圆五米内听见,再远些就听不见了。
随着门吱吖一声,月光下,一个瘦高的人影从房间缓步踱出,脚步轻盈,似有故意提气走路之意。
“出来吧。”说话之人,正是左平桢。
他在曹帆离去后,就在秦欢的屋子里静默待着,半躺在摇椅上,也小憩了一个时辰。屋里的庄秦欢还在酣梦之中,他听到北境特有的骨笛声后,心下猜出来人是谁。
树影下的人抱拳行礼,道:“四殿下。属下来迟了。”
那人走了两步,月色照在他右脸上方才有些辨认,此人是先前到樊楼与左平桢汇报要事的长寻。
他这段时间不是混在宜州的大街小巷里做一个风水先生,借卜卦之名查找戎丹埋伏在京安的奸细,就是换了一身行头,又雇了几个下人,扮作是来宜州做买卖的商人,几番游走下来,也得了些有用的消息,都飞鸽传书给了左平桢的哥哥左尉平。
左尉平知左平桢已在京安多日,恐生变故,前儿有庄秦欢的书信,要左平桢回去。只是被左平桢烧了,也并无书信解释,思来想去,还是认为让弟弟赶紧动身归来。就飞鸽传书给长寻,让他寻找并劝解。长寻在宜州的任务完成的不错,也有段时间没回家看望母亲,思乡之情深切,正巧有了契机,便向人打听统领府在何处。他今晚夜闯统领府,在正门前见有许多侍卫把守,严丝合缝,只怕是一个苍蝇也非不进去,东西角门也各有人看管,无他,只能从把守不多的丁清峰住所进。他见那里灯火不似其他处明亮,屋内又传来敬酒碰杯的声音,人在酒足饭饱之时戒备心最低,警戒心也不强,就戳破茜纱窗,看看屋内是何人。
左平桢知他此行的目的,只得深吸一口气,道:“兄长除了要我赶快回去,还说了什么?”
长寻不明白他的意思,又不敢随意串改信上的内容,只得如实把信上的内容复述一遍。
听完长寻的回话,左平桢心里顿感一冷,默默想着他在和秦欢说“三日之后娶你”这句话后,当夜便修书一封,让人快马加鞭送到左尉平那里。信上表明他的心意,要娶庄秦欢。而今,长寻说左尉平的信上没有提到这点,一瞬间心底的失落感涌来。他不是怀疑兄长对他的疼爱,也不担心司武量当日说的兄弟之间的间隙如何如何,他很少开口求左尉平。
望向庄秦欢所在的房间,冷静下来道:“罢了,罢了。说不准是兄长要当面和我商议。”
长寻见他痴愣了片刻,多少也猜中了点,但也紧闭不言。现下最紧要的,是回北境。
“长寻,我们走吧。”左平桢的语气忽然落寞了许多。
长寻又怎会不明白他对庄秦欢的不舍,斗胆问道:“殿下,要不要和庄姑娘打声招呼?”
左平桢摇摇头,道:“不用了,她会明白的。”
其实,左平桢在曹帆走后便碾磨下笔,给秦欢留了话。
他知道她看了后,不会怪他不辞而别。
这份心意相通,他不知道是从何而来,但是每每秦欢望他的眼神,他总能读到她内心的一些犹豫、坚守和……
喜欢……
是喜欢吗?
只是,为何那份喜欢,被她藏起了许多,他只能读到其中的一点点。
而那一点点,也足够让他欢欣雀跃,如蜜封喉。
“欢儿,等我——”左平桢在心里默念。
登时,两道人影倏的几声莫入墙头上阔落的树叶内,再转几瞬,往月亮的方向隐去。
庄秦欢醒来是被外面的咚咚咚的敲门声叫醒的,她这一觉睡的又沉又久。梦里,依稀有个高大的人影将她拥入怀中,浅吻在她的额间。环住腰身的手,一寸一寸游走在她的腰部、颈间,抚着她的脸,痴痴地看着她。
满眼都是她。
而那个梦里的人,是前世的左平桢。
隐忍又放纵的情思厮磨在两人的唇间,相互急促的呼吸。久违的霸道,是属于前世左平桢的占有,都慢慢在梦中铺展开来。
梦里的庄秦欢,止不住的在流泪,甚至边笑边流泪。她有多久没有肆意的抱紧左平桢腰身,她也记不得了。只记得她贴在左平桢的胸膛上,认真又紧张地听着他的心跳声。
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她的心。
终于……活下去了吗?
活着。
她还是只要他活着。
“统领?统领?统领?”
门外——好吵!
庄秦欢睁眼看见自己躺在床上,床帘遮蔽,外面的光线极少的照进来。
她利索的穿好衣服,快走到门前时瞥见左平桢的留信:
“欢儿,兄长唤我,父皇念我,等你醒时,我已起身归去,勿念。聘礼于不日后送达,若有不喜之处,暂且收下,待面见之时,再议具细。顾好自己,念你,平桢留。”
心里默念完这封信,庄秦欢的心里已经热了大半,再想想梦中两人的缠绵,更觉得耳颊滚烫。可一想到未来的事,又添了担忧,短暂的时间内,悲喜交加,心思由天入地。
那边曹帆还在使力拍门。庄秦欢猛然开门,他一个莽劲,差点扑空摔地。
见到秦欢板着一张脸,又不好意思和她说叫个人起床怎么这么难,搔首抓耳,笑呵呵道:“统领,你睡的可真香啊。你看,我的手掌都拍红了,要是你再迟些,我这只手就甭想要了。又红又肿的!可怜见的!”
庄秦欢忽视不理,只道:“说吧,有什么事?一大清早的就跑过来。”
曹帆立刻严肃起来,道:“瞧我这记性,得先说正事。统领,您还记得之前沈客在苍牙军里塞来的沈时见吗?”
庄秦欢道:“说重点!”
曹帆道:“昨天在神英街上,林先叔为了救温姑娘,他得罪了孙盛,而这个人和沈客、沈时见有着亲戚关系。吴管事今天早上从训练场过来,脸上鼻青脸肿的,他说,那沈时见为了要替孙盛报仇雪耻,吵吵闹闹的非要让林先叔出来和他对峙。说他一个副将,不守军规,欺辱他手无缚鸡之力的表哥,算不得英雄好汉。还……”
曹帆咬着嘴唇,有点难以张口继续说。
庄秦欢已经大步往马厩那边走,边走边道:“还什么?他说什么了?”
“还说,这事您得出面,一定得给他们个说法。”
庄秦欢诧异:“他们?还有谁?”
因为庄秦欢经常要去训练场,马匹是代步的重要品,在她房间后不远处,就另外辟出来一个小马厩,两人没几步已经到了。
庄秦欢解绳,曹帆放马鞍。曹帆心想得抓紧把话说清楚,不然以秦欢的脾气,这事处理不好,真会得罪孙家人和沈家人。
两马并驾齐驱,曹帆道:“就是沈郎将也在。吴管事只说会不会是个误会,就被沈时见打了几拳。我怕林先叔那二木头话都说不利索,就没敢和他说。这事吧,其实也不能怪林先叔,谁让孙盛那狗腿子调戏温姑娘了,温姑娘那风花雪月般的人哪能让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嬉耍。我觉得吧…哎,统领你等等我。”
庄秦欢方才就怒火中烧,温雪桐是个怎样的人她又怎会不知道,敢当众调戏她,这不就是让她去死吗?即便是事后她平静如水,装作什么都不在意,其实呢,在心里打了个死结,留了根刺儿,再坦然,也是对别人,一个人时,只会默默掉泪。
当初,沈客要把他的堂弟沈时见推荐过来,她不是没有拒绝过,都是皇帝夏狸在背后推了一把,她没有办法,一时不能撕破脸,如鲠在喉,真觉得当时同意就是个错误的决定。
既然理亏还想讨个便宜,做梦!
别说是让林先叔赔礼道歉,不把孙盛那狗腿子的狗腿打折就是菩萨下凡做布施来了。
没到半个时辰,庄秦欢和曹帆已到了训练场。
刚下马,吴管事并新来的周绍就恭恭敬敬的在训练场门口等着。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