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客这次来苍牙军的训练场,早有沈时见在训练场外两百米处等候。在大街上和孙盛打架,替温雪桐解围的是林先叔,且说林先叔被曹帆故意蒙在鼓里不说,那受委屈的孙盛却也没有来。因此,秦欢早在路上就思量到二沈说着要为孙盛讨个道理,实际上不过是想借此泄愤,最好惹得她庄秦欢恼怒异常、遣人拿下他们,落下个以后翻不了身的把柄。
沈客见秦欢迟迟没有让座,也不想继续为了这点小事纠缠,他现在身在苍牙军的训练场,外面都是庄秦欢的人,如果她真的狠心不给自己任何情面,场面一度僵持下去,为了个座位去让皇上责怪庄秦欢,未免只是打在她的皮上,没有打在筋上,得不了多少惩戒。他便自己坐在接待客人的椅子上,将佩剑重重的放在桌上,道:“行了,本郎将也不是小肚鸡肠之人,今个儿前来,只是想问问庄统领,你的副将打伤我表哥孙盛的事,怎么处置?”他瞅了一圈,没见到林先叔的影子,问:“林先叔他人呢?难不成是鼠狗之辈,做了错事不敢出来面对?堂堂一军副将,竟然连这点勇气都没有?”
庄秦欢道:“那沈郎将又怎么会在这里?”
沈客不假思索道:“我当然是替我表哥来讨公道来了。”
庄秦欢道:“孙盛他人呢?也藏起来了?”
曹帆和吴管事纷纷低头憋笑。
沈客被问的噎住。孙盛的父亲是他的姑父,是这世上不多的亲人。孙盛来找他,鼻青脸肿,浑身丧气着,把前因后果说完,沈客二话没说替他答应,而后孙盛推脱在家养伤不能和他一道去。如今说林先叔是不敢来的鼠狗之辈,孙盛岂不是也如此?
沈时见连忙替沈客解围:“孙大哥自然是在家养伤。统领,你干嘛明知故问!怎么不叫林先叔过来?他身为副将,出手伤人不说,还在大街上打人,那么多双眼睛都看着呢。孙大哥的脸都给丢尽了!要知道,孙大哥的父亲可是太守大人,给太守家难堪,林副将不出来道个歉,怕是不能息事宁人吧?”
沈时见脑子想的简单,他只认为,谁把他的孙大哥打伤了,就得出来道歉,根本想不到其他层面。沈客和沈时见是堂兄弟,虽然沈时见和孙盛是隔了一门的远亲,算不上多么重要的亲戚,可他心里同沈客琢磨的不一样,沈客是带了诸多私人恩怨。
曹帆故作掏耳屎,道:“哎呀呀,天底下的奇事真是多。我可没听说过好人要给坏人赔礼道歉的。吴管事,你听说过没有?”
吴管事瞧了一眼秦欢,低着身子回:“小的没有听说过。”
曹帆又道:“你可问清楚了你那装无辜的表哥都做了什么,为什么林副将要伤他?”
沈时见搔头:“不就是为了个卑贱的女子?我孙大哥家财万贯、身份显赫,在宜州乃至整个京安也没有几个人能比得上!那女子不识贵人,摸了她两下而已,她倒装可怜,其实是我孙大哥吃亏!随便在街上抓个人问问,看哪家的女子不愿意嫁给我孙大哥为妾?为这样的人出风头,我看是林先叔脑子被驴踢了!”
曹帆登时被气的要吐血,心里骂道:“这他妈的是什么歪道理?!”
庄秦欢从椅子上起身,慢慢地走向沈时见,看了一眼沈客,二话没说,甩手一个巴掌,呼在了沈时见的右脸上。这一巴掌用了她七分力气,她平时拿的刀剑专挑重的拿,就是为了练气力。
沈时见半响没反应过来,只觉得右脸瞬间火辣辣,头发晕、眼发懵,身子不觉后退了两步。沈客也被秦欢的一巴掌吓了一跳,身子本能后移了下,后背紧贴着椅子。
“你、你、你为什么打我?”沈时见被这巴掌打出了泪,含着泪捂着脸问。
这时,二沈见庄秦欢俯身捡起被沈时见无意踩的一片树叶子,吹了吹上面的泥土,用袖子擦了擦,道:“你踩脏了我心爱的叶子,我给它报仇,有什么不对吗?”
沈客锤了一下桌子,起身道:“无礼取闹!庄统领,你身为一军统领,竟敢随意出手打伤部下,军中的条令都是摆设吗?本郎将这就去上报皇上,治你一个胡作非为、任意滋事的罪!”
沈客拿剑要走,刚走两三步,庄秦欢道:“且慢,沈郎将。你不妨看完一出好戏再走。来人,给沈郎将沏茶。”
沈客愣住,只见四个身穿盔甲,脸上戴着银面的苍牙拿着□□过来,门外门内各站两个。苍牙铁面骑,是周秀昌锻造的一支神勇队伍,到了秦欢做统领,人数已经由先前的几万人马,发展成了二十万。苍牙铁面骑分别为金面苍牙、黑面苍牙、银面苍牙、铜面苍牙以及铁面苍牙。等级按照武力、智谋、才能还有品行由高到低。来的四个银面苍牙,武力值仅次于庄秦欢。
沈时见被秦欢的一巴掌打的如同脱了毛的鹌鹑,不敢随意开口,只乖乖挪到沈客的旁边。沈客见他这副死样子,怒骂道:“没出息!时常教你的东西哪去了?见到这么几个小兵都吓成这样!”
沈时见道:“堂哥,你不知道这银面苍牙的厉害,他们可不像那种戴铁面,这种选拔的最重要的就是——要心狠手辣。他们打人可疼了……”
沈时见吃过银面苍牙的亏,曾经一次被揍的卧床半年,仅仅是为了承口舌之快。现在见到银面苍牙像老鼠见了猫,平时那些威风哪里还有?
沈客道:“庄统领,你什么意思?”
庄秦欢坐在就近的椅子上,道:“没什么意思。望沈郎将等一等。一会儿戏就开场了。不是要讨公道吗?那就请耐着心等一等了。”
曹帆小声问吴管事:“统领要做什么?”
吴管事也不知道,只好摇摇头。
在秦欢刚进营帐内,就在统领座位上的一处小机关里放了纸条。机关连接着苍牙铁面骑的情报处,不到半炷香的时间,就能找出任意想要找的东西或人。
接下来等待的一个时辰内,沈时见的右脸逐渐红肿起来,他眼睛瞪着慢慢品茶的秦欢,每当四目交错时,又假装看别处。沈客坐如针毡,不知道庄秦欢要搞什么把戏,他小声问沈客除了孙盛的事,最近还有没有其他得罪秦欢地方。沈时见右耳侧过去,只可惜没听清。他的心咕噔跳着,十分害怕秦欢打的那巴掌把他的右耳也给打聋了。沈客看他没反应,焦灼让他凑过来左耳,而沈时见哪里还有心情管这些,只拍拍自己的右耳,确认倒地是不是聋了。他狐疑看看曹帆,曹帆在和吴管事小声嘀咕什么,曹帆立马给了他个白眼。
“明明距离不远呐,我怎么听不清了呢?”沈时见心想。
而对面的秦欢,喝茶的空隙忽然就闪出了左平桢的一张俊秀的脸。她神思恍惚了下,摸了摸衣服夹层里左平桢留下的书信,他这一离开,两人不知几时再相遇。此刻她的心里,居然装满了对左平桢的思念。
正待沈客不耐烦起身,要问秦欢还有多久时,营帐外传来:“禀告统领,人已找到。”
庄秦欢道:“好,带过来。”
就在这时,肖二从外面进来,拽着一个双手被绑,嘴巴塞布的满脸麻子男,以及后面跟着一个矮胖、晃悠着大肚腩的妇人和身材俏丽、蒙着白面的女子。
肖二原先是个悍匪,后来,在秦欢的行军路上佩服她的胆识,便跟在了她身边做事。之前去劫李弘正的船,肖二也是十分出力。
麻子男约莫四十岁上下,在地上企图挣扎起来,被肖二一脚踹的不敢发出声音。
肖二拜道:“统领,这男人名叫霍叁,是曾有田的结拜兄弟。”
他说完,跪在地上的大肚腩妇人想要抬起头来看庄秦欢,她刚微抬头,就被肖二训斥道:“干什么?没有统领的吩咐,低着头!!”
这大肚腩妇人,正是花楼的老鸨赵二娘。她身边的蒙面女子是花楼的头牌,名叫景儿的女子。
庄秦欢道:“你就是霍叁?”她微一侧身,手托腮,见那名叫景儿的女子身子颤颤巍巍,可依旧跪的笔直,她想,这也必定是个气节刚烈的女子,不知怎地卖到了花楼,都被吓成这样了,还保持着傲骨。
霍叁嘴巴塞着的布被肖二拿走,他说话嗓门大,声音像在山崖上喊人那般,“为什么要抓老子?老子是霍家帮的人!”
在京安内,有些武功又不爱为官的名士,多爱组建成帮派。在周秀昌统领时期,帮派的数量达到了上万个。京安朝堂日渐稳固,一些投身了仕途,一些过着普通百姓的生活,更有些自持本领高强的人也进了苍牙军。帮派起先还是挂着行侠仗义的名头做事,可惜后来,利益熏心,逐渐迷失了方向,帮派势力逐年递减,到现在,只剩廖廖的几个有名的。霍家帮在几年前是其中较为出名的,不过现在也是瘦死的骆驼。
庄秦欢道:“你霍家帮的帮主现在是霍成儒?”
霍叁听后觉得诧异,肖二带他们过来,塞进马车里,蒙上眼睛,自然不知去向河处,要做何事。到了帐内才被解开遮目的黑布。他先前没机会认识庄秦欢,此刻也认不得她。只觉得椅子上被叫“统领”的女子,面目还算和善,身材也不高大,算不上威胁。霍叁道:“是啊,是他。你也认识我家帮主?”
曹帆笑得憋不住,终究是出了声。
“老实点!!!”肖二又打了霍叁一掌。
霍叁不明白,他如实说而已。曹帆和秦欢都心知肚明,霍成儒是个什么货色,也都不再提起。
跪在地上的赵二娘心觉头顶传来的声音有些熟悉,一时半刻倒也想不出来在哪里听见过。秦欢一声:“都起来吧。”她才看清楚,对面的人不就是当晚在花楼,差点被她拐进花楼为娼的孤女——良儿?
赵二娘见营帐内虽只有简单的玉玩摆设,可那些也是价值不菲的古董。心想,这下可算是捅了马蜂窝了,不觉得两眼一黑,差点晕死过去。景儿也不去搀扶她,任她摇晃身子。
庄秦欢看向沈时见,沈时见眼神躲避,心如热油泼过,神情也慌里慌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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