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西亭身为令史,平日住在刑部令史院内。云菜客栈和令史院不顺路,元轻衣便在半途下了马车。
要说元轻衣凄惨也还真是凄惨,在凡界好歹也混了几个年头,竟然还是穷得响叮当。
若非秦如玉看在师娘的面子上收留了他,自己现在估计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有。元轻衣默默揩了一把泪。自己在秦如玉那里还不知道欠了多少账。
唉,罢了罢了,世态炎凉,冷暖自知。
不过他终于要苦熬出头了!正所谓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
肖景行是什么是慧眼识珠的(冤)伯(大)乐(头);他于他好比是诸葛亮于刘备,张仪于秦王啊。
凭他横溢的才华,银两都是小问题!
如此想来,前途大好,春风得意,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看到秦如玉也不心虚了。
“秦掌柜!"
秦如玉见他乐癫癫地进来,还欲要拍她肩,吓得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
"这是做什么怪叫人害怕的。”
“没做什么!"
元轻衣笑眯眯地摸了摸柜上的金蟾蜍,背着手便上了楼
"正月里来是新春啊~人逢喜事精神爽啊~”
秦如玉嘴角抽了抽,鸡皮疙瘩落了一地,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赶紧叫住他。
“哎,元骗子,你先下来,你师父遣人给你送信来了。"
"师父!"
元轻衣绊了一下,从楼梯上飞快地下来。
"怎么了弑阴门出事了么"
"你安心好了,奴家倒没听说有什么变故。"
秦如玉拿出一个匣子,里面装着一封信和一个瓷瓶。
元轻衣展开那信,果然照旧被闪得睁不开眼——鲜红的绸纸,金丝勾勒,嚣张至极的狂草,还有明晃晃的“前”门主印。
虽然他师父厉姬聆现在不做门主了,但以往用的那块门主印还是喜欢得紧,但凡书信都得印上。
“爱徒轻衣:昨日云游巴蜀回门,听闻爱徒下凡历练,想必大有作为。改日和你师娘登门拜访,切记宰牛屠羊恭候为师大驾。
——美艳绝伦天下第一无人能敌你师父厉姬聆书。”
秦如玉自然也看到了,随即便掩唇挪揄地笑了两声。
“大有作为?啧啧啧,不知道厉门主看到她的爱徒连吃饭的银子都给不起是个什么感受呢"
元轻衣皮笑肉不笑地盯着秦如玉。
"她应当要为我落魄至此仍不向师门伸手要钱的骨气抚掌落泪才对。更何况”
元轻衣从腰间摸了个钱袋出来,在秦如玉面前晃了晃,优哉游哉。
“小爷我马上就要平步青云了。”
秦如玉做掌柜多年,养得一手听钱的好耳力。
"二两银哟,果真是有嘚瑟的资本了敢在奴家这边叫板呢!不过要还清你欠奴家那二十四两银子,还远得很。
“世人皆道你听钱功夫了得,说是没人能在你面前做得了假,如今看来,不过空有虚名罢了。"
元轻衣将钱袋收了回来。
“更何况,我明明只欠你二十两四文,你这利滚利,还真不客气!"
“元骗子,你说谁空有虚名呢嗯"
秦如玉没管利息这一茬,反倒是元轻衣上一句话踩到了她的尾巴。
"我秦如玉坐镇京城这么多年,听出来是二两便是二两,半点不差。若非二两,老娘把脑袋给你摘了!"
只见秦如玉一只脚踩在凳上,毫无平日里风情万种的模样,连“奴家”也不用了。大有要暴走的趋势,
“秦姐姐别这么激动嘛,我又没说不是二两。"
元轻衣忙笑着打哈哈,秦如玉这才拍拍裙摆坐了回去。
忽然,想到什么似的,那双风情万种的眸子一下子瞪得老大。
"莫非……是二两金!"
元轻衣仍旧是笑意挂在脸上,没说话。
“真是姐姐的好轻衣!你这是有了什么大作为!"
秦如玉笑眯眯地拍了拍他面颊,眼底尽是满意的神色,仔细看,甚至大有吾家废物初长成的欣慰。
"那还得多亏秦姐姐近年来的照拂不是"
元轻衣面上谦虚,心里却赏了她一个大白眼——没钱母夜叉,有钱秦姐姐,不愧是生意人心窝黑,变脸比翻书还快。
秦如玉柔夷一翻,元轻衣收回腰间的钱袋便落到了她手里。眼睁睁看着她迅速地掏出一块金来咬了一口,毫不客气地收到钱柜里,他仿佛听见了心头血从刀尖尖滴落的声音。
原本得意洋洋的脸瞬间难看得像吃了一只苍蝇。
“日后轻衣反正也还是要住奴家这里的,这钱奴家替你收着,也好替你过两日招待你师父。时候也不早了,好轻衣,快去歇着,莫累坏身子才是~”
元轻衣将芬芳憋了回去,颤抖的双手拿起瓷瓶和空空如也的钱袋,扯出一个难看至极的笑容。
"那就谢过秦姐姐了。”
他就知道这女人不安好心!
翌日一大清早元轻衣就起来了,连早饭也没吃,包袱一背便出了客栈。
其速度之快把秦如玉唬得一愣一愣的。
他元轻衣如今是一个胸有大志的人,俗话说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早起的轻衣抱大腿。
至于如何抱大腿,首先一定要在金主大人面前多晃悠,要晃得有技巧,晃得矜持高做不刻意。
——此计来源于师娘珍藏的话本《千里姻缘一线牵》,据说师娘当年就是靠此话本与师父化解仙魔两道之仇,策反魔道第一反派,共创三界太平盛世。
简直不要太有用!
不过在此之前,容他先嗦碗粉。
哪处抱大腿,唯有案发现场,身为三品刑官,肖景行肯定没空闲着,不是在现场就是在去现场的路上。
至于如何能打探到消息
"你们听说没有黄司运的二太太那事儿。"
只听一人在隔桌压低声音道。旁人闻言立马附和。
"这事闹得可不小,黄司运平日里最是宠这个二太太,险些都要闹到皇上跟前去了,为了个妾,丢人呐!"
元轻衣立刻停下了嗦粉的动作,支棱起了耳朵,魔族五感敏锐,听力极佳。尽管集市喧闹,他还是能听得一清二楚。
"可不么,三品下官员的事儿,本不归大理寺卿管的,没想到这一闹居然真请动了。"
"肖廷尉么前两日不是才破了丞相那桩案如今右相去了,谁上位"
"这我怎么晓得!说不准是那裴昭呢!"
"切!再怎么讨皇上欢心,审官终究是宣官!没了男人那玩意儿,就是个废物!也不知道他在那得意什么!”
和他一桌的人听他这话,忙堵住他嘴,啐了一口。
"这话你也敢乱说!你怕是忘了他手段多狠毒!若是这儿有他的眼线,你这脑袋可保不住了!"
那桌声音逐渐消了下去,元轻衣喝完最后一口粉汤,抹了抹嘴。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这不就打听到了么!
【司运府】
身着绯紫官服的男子站在司运府的泥塘岸边,盯着宛如死水般毫无波澜的水面,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空气里弥漫着肃穆的味道,一旁司运府的下人战战兢兢,大气也不敢出,
这位朝廷下来的官总是有股与生俱来的冷漠稳重,不怒自威。
孙西亭刚从外面回来,大喘着气。快步走到自家大人面前,压低了嗓子。
"大人,属下去客栈寻过了,掌柜说那厮一早就背包袱出了门。属下寻觅了一周,并未找到人。”
肖景行眉心微凝。
"嗯。”
孙西亭缩了缩脖子,感觉周身冷了几分。
——今日大人的心情似乎不太好。
孙西亭默默地退了出去,想蹲在司运府大门思考一下自己未来漫漫长路,就见一旁的墙头正有一个背着包袱的少年在往上翻。
虽说只有一道背影,但能看得出其身手干净利落,雷厉风行,潇酒非常。
一看便知此人经验丰富,充满着少年的朝气。而且莫名有点儿熟悉。
所以
“来人!抓刺客!"
只见墙上那人绊了一下,从高墙上摔了下来,好在落地时用手撑了撑地面,这才不至于受伤。
待孙西亭看清来人的脸,这才明白那熟悉感由何而来。
“元轻衣你怎么在这里!"
知不知道他满大街地找人找不到还要面对心情不大好的大人心有多累!
"这不是孙兄么!哈哈,你也在啊,好巧……”
一个巧字还未出口,元轻衣就被孙西亭拎了起来往司运府内带。
慢着,事情发展不太对劲啊进入司运府如此顺利的么他三寸不烂之舌该何处安放
孙西亭扯着他入府,迎面碰上匆匆赶来抓刺客的侍卫,
“孙大人,刺客在何处!"
"刺你个头!跑了,还不快滚回去保护大人。"
孙西亭没好气地推开侍卫头子,留下一众侍卫面面厮觑。
"话说……那个人是谁啊”
"咱不、不知道,咱也不、不敢问。"
"好眼熟。"
“是不是、上回、在丞相府、抢我们鸡腿、鸡腿的那个”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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