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轻衣美滋滋地蹭了一顿黄司运府上的好酒好菜,吃饱喝足思淫呸,他可是正经人,自然是思案件!

    他虽有见鬼之能,却深谙一个道理——阴阳已是两隔,三界各不相扰。已逝之人若非有怨,自然早早投胎,有德者再而转世为人,作恶者转世为畜。哪怕有怨,大多也是气力薄弱的孤魂野鬼,在人间游荡几天要么自个儿想明白荡到孟婆桥去,要么魂飞魄散。只有生前苦难,多有不甘,怨气深重,方能成扰民乱世之恶鬼,为祸人间。

    这个林姨娘估计是个呆的,赏荷花时教人推入水里,死得不明不白,自然是早早投胎去了,不能指望从这个乐颠颠跑去喝孟婆汤的水鬼身上得到什么信息。

    而他,一个身份尚未可知的魔族,尽管修为并不高强,又早早来凡间历练,除了通鬼神没别的本事,却也不宜过多地掺和凡间之事。

    想想他又觉得委屈,他为何要破案还不是为了那几两银子!为了那明晃晃的金大腿!为了不丢弑阴门的脸!为了不失身为反派的一身傲骨!说到底都是为了能吃饱饭罢了,实在怪不得他。

    不过话说回来,身为朝廷三品官员,居然会屈尊处理小小司运府的案子,更别说还只是死了个小妾——不止是大醴,千百年来哪个朝代不发生这样的案子,人们多已司空见惯。恐怕是这案子中有什么东西引发了他的兴趣。

    不论是什么东西,都不能影响他平步青云(抱大腿)的宏图伟业!他!风流倜傥玉树临风英俊潇洒元轻衣,定要在国舅府成就一番事业(死皮赖脸住下)!

    这厢元轻衣还在为自己胸怀的大志摩拳擦掌,那厢肖景行一行也来到内堂用膳。元轻衣见状忙为金主爹地腾出上上座,上回同元轻衣一桌用膳的大理寺职员这回反倒不肯坐了——谁坐谁倒霉!谁坐谁没鸡腿!元轻衣也不含糊,三下五除二拉着肖景行坐下,众人见状,也只好纷纷入座。古人教训得是:食不言。饭桌上到没人提起林姨娘的事儿,各自吃各自的,脑子里却依旧在盘演。

    元轻衣见众人眉心一簇一簇的结,摇摇头。果然这案子破不了:一来致死因素多,二来破案技术并不先进。

    “肖至,你接下来怎么办?”他边问边将孙西亭跟前的鸡腿扒拉到自己碗里,被孙西亭满脸黑线地一筷子制住:“大理寺行公事,你个外人探听啥呢!”元轻衣使了个巧劲拨开孙西亭的筷子,飞快地将鸡腿塞到自己嘴里。不意外地捕捉到肖景行不赞同的目光,他心下觉得有趣得紧,宫廷出来的人,官家的古板调调,说他圆滑世故吧他又不屑权力纠纷,说他拘古泥古吧他又纯情至极。

    “看来你只能去撬撬邱辛的嘴了,我没猜错吧?”元轻衣舔了舔嘴角的酱汁,肖景行没说话,他便当是默认了。

    “我也要去!”他摸了摸吃饱的肚子,星眸弯弯,透着几分狡黠,心下的算盘不知道打得有多响,却让人觉得讨喜。

    “去个屁!地牢哪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去的?”被抢了鸡腿的孙西亭分外火大。

    “无妨。”肖景行出声,孙西亭自然只能大火肚里吞。他懂廷尉的意思,这小子并非一无是处,上回的案子里是显出几分本事的,何况又是什么仙人的亲传弟子,说不准今日能派上用场。

    元轻衣倒也不客气,得意洋洋地径直出府钻到肖景行马车里睡午觉去了。

    【地牢】

    地牢只有刑部官员方可持令牌出入,戒备森严,守卫重重,闲杂人等甚至不可逗留于方圆二十丈内。元轻衣便美滋滋地呆在舒适的马车里看话本,不出所料的话,肖景行问不出什么——幕后黑手精心布下局要等猎物上钩,怎会让棋子坏了好事?邱辛虽只是一步小棋,掌握不了什么重要信息,但对手是肖景行,总归要万无一失。为了杀人封口,说不定早就施毒手让邱辛死于地牢内了。

    约摸三炷香时日,肖景行与孙西亭便出了地牢,令人意外的是邱辛并未遭毒手,一经逼问便吓得老老实实全盘招供。结果与他猜测的别无二致,她并不清楚幕后黑手的真实身份,只是按照指示办事,串珠也是“上头”给的,而她与所谓的“上头”碰面之地便是京城药铺。

    奇怪便奇怪在这里——显然肖景行也想到了这一点,面色显出几分严肃——一切都进行得太顺利,仿佛对方刻意要让他联系起两个案件一样。

    若不是刻意挑衅肖景行,那便是还有更大的阴谋在后头。

    不过与他元轻衣无关就是了。元轻衣好似整暇地冲肖景行挑挑眉。

    “肖至,你怎么办?”

    “将计就计。”

    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见肖景行端坐着合眼假寐,元轻衣读话本读得也有些腻歪,忽生几分无聊出来。孙西亭在另一架马车上,要不还能挪揄他几句找点乐子。

    元轻衣重重地叹口气,这一叹倒是让肖景行微皱起眉睁开眼。

    不睁还好,一睁让他想起此行的目的,顺势星眸含泪,楚楚可怜。

    “大人有所不知,只因在下俊美无双,遭云莱客栈那歹毒的掌柜妒忌,今日竟将我驱逐出客栈,如今在下无处可去,风餐露宿,腹难果然”

    肖景行眉心皱得更深了。

    “你一直住在云莱客栈?”

    “是是啊。”

    肖景行问得实在清奇,元轻衣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父母”

    提及此言,元轻衣像是说到痛处,只见其面色悲恸非常,声音沉郁哀伤。

    “在下幼年父母双亡,独留我一人孤苦伶仃。”

    其身世当真令人不忍卒闻,但肖景行似乎并不买账。

    “天机仙人又是何人?”

    元轻衣暗暗咬牙,孙西亭啊孙西亭,这是一字不落地把他的“身世”交代了个干净。

    “这在下偶得一伛偻老者收养,拜其为师,习得鬼神之术,原是早已归隐的天界仙人。而今家师早已驾鹤先去,在下只能早早出世游历,靠算命苟活于世。”

    只见元轻衣英眉一挑,星眸一眯,滔滔不绝口若悬河不带气喘地介绍自己那位倒霉的“仙去的师父”。

    肖景行愣了一瞬,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总之是没再盘问,大约是许了他进国舅府这事儿。

    元轻衣这才呼出悬在胸口的一口气——不管怎么说,万事开头难不是?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不过说到师父——师父!害!他这榆木脑袋,怎么把师父要去云莱客栈找他这事儿给忘了!罢了罢了,宏图伟业要紧,找个机会再偷偷溜出去吧。

    不出一炷香时日,马车便停在了国舅府——要不怎么说肖廷尉是朝廷重臣呢,府邸正在这京畿繁华地儿,纵横覆压三十余丈。方下马车,便有一行亲卫列队恭迎,更有小厮伺候在侧,安顿马匹。

    坏就坏在——美人侍婢呢!怎么没有美人侍婢!不像话!太不像话!没有亲和可人温柔似水贤惠细致的侍婢打点,叫什么国舅府!

    元轻衣计划崩盘,欲哭无泪。孙西亭从另一架马车下来,朝侍立在正门的林管家点点头,跟着肖景行进门,一瞥便瞥到同样跟在肖景行身后的元轻衣。顿时双目圆瞪,惊恐迷惑。

    “你怎么也来了?国舅府你也敢偷摸进!仔细叫人抓起来治你个私闯罪!”

    元轻衣此时兴致缺缺,整个人如蔫了的赤狐,懒得同他争辩,只气若游丝地问道:“你们家大人府上,怎不见女眷?”仿佛下一秒就要气绝身亡。

    “大人无双俊美,凡是女子哪有不动心的,若都是女子伺候,国舅府肯定要大乱!”

    孙西亭说这话时骄傲夸张得就像在说自己,元轻衣默默翻了个白眼——好家伙,果然是桃花泛滥肖景行。

    “何况大人本身也不喜人近身,梳洗侍婢再多也派不上用场。”

    见元轻衣蔫蔫巴巴,孙西亭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大人府上并非没有女眷,你看掌厨莫嬷嬷,掌教程嬷嬷,掌衣金嬷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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