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倒影在一片片黛瓦上。

    摇曳不息的烛火倒映在桌案的账册上,风一吹,纸张发出了哗啦啦的声响。

    男人的身影逐渐向她靠近。

    “楚玉婵。”他的嗓音低沉压抑,好像有什么要爆发一般。

    玉婵手下的笔骤然顿住,睫毛微颤。一抬眼,刚好对上了他幽暗深邃的眼眸,和缓缓下滑的喉结。

    没等她细想,陆宴就将她手中的狼毫抽走,掷到了地上,将账册阖上,放置在一旁。

    “坐上来。”江焕起身,用食指敲了敲桌面。

    楚玉婵的小脸瞬间涨红,他们也就做过几次,这一次居然这么的……

    那股透不过气的感觉,又来了。

    这个姿势,太羞-耻了,但她不爱的姿势,这世上的男人没人不爱。

    江焕见她迟迟未动,以为她是羞涩,便环住了她的身子,低头去咬她的耳垂。

    轻咬重嘬,男人鼻息里的热气和几不可闻的喘息声,皆入了她的耳朵。

    她的身子不禁抖了抖。

    可久久过去,她的目光仍是回避,两只小手抵着他的胸-膛,有几分拒绝的意思。

    江焕眉宇微蹙,伸手拍了拍她,没有月事带。

    她的小日子没来。

    他叹了口气,将她抱到踏上,换个姿势。

    他喜爱燃灯,而她却只喜欢黑暗,她不知为何现在不敢看他那双染了□□的冷漠的眼睛。

    眼不见,便也能做到通通由着他去。

    可一旦像这般四目相对,她的心肝便提到了嗓子眼。

    恍然间,她觉得自己就如同摇摆不定的浮木,身处于无边无际的大海中

    头上仅有一根簪子也终是“叮”地一声坠落在地,三千青丝尽数散下。

    好生狼狈。

    她的十指暗暗蜷起,死死地抠着雕花的榻沿,指尖都褪成了白色。

    陆宴低头看她,若不是亲眼所见,他很难相信,这样一张不食人间烟火的脸,竟会生出如此撩人肝肠身子。

    当真是至纯则欲。

    楚玉婵被他逼的险些都要哭出来了,语无伦次道:“殿下,别看了,别看了。”

    偏偏江焕这人心肠都是黑的。她越是抗拒,他越是盯着她的眼睛瞧。

    纵使她千般旖旎,万种妖娆,也奈不住郎心似铁,反复推磨。

    直到真给她逼出了眼泪,他才亲了亲她的眼皮儿。

    月色朦胧,直到男人的一声闷哼响起,她的小手才渐渐松开。

    也不知是洁癖发作,还是善心发作,陆宴看着摊在榻上动不了楚玉婵,竟亲自抱着她去了一趟净室,替她收拾了一番。

    夜色沉沉。

    玉婵实在难以入眠。

    她盯着房梁,一动未动。

    那样美的一双眼睛,终于在无人看到的黑夜里,染上了一丝凄哀。

    她自称妾身,何其讽刺?也就是她对楚家对楚幻山没有感情,由江焕设计揭发,若是她舍不得楚家呢,她依然阻拦不了他。

    半晌,她侧过头,目光落在了外面奄奄一息的月光上。

    扬州张家,刺史府。

    悬在塌边儿的帷帐悄然拉开,一缕晨光顺着楹窗的罅隙透了进来。

    一位名唤九枝的婢女站在内室中央,缓缓道:“夫人,大奶奶派人来传话了,谢家人果真又去了高府。”

    张夫人敛去脸上的笑意,伸手端起面前的热茶,对九枝道:“之前叫你去查的事,查清楚了吗?”

    “据探子回道,荆州谢家确有一子,名唤谢诀。年二十,已经成家,娶的是荆州县衙的女儿,膝下有一儿一女。”九枝顿了顿,又道:“夫人,谢家比咱们想的还要复杂些。”

    “怎么说?”

    “谢家在荆州颇有地位,他们不光是做布匹生意,手里头,还有盐引。”

    大夫人眉眼一挑,“既然连盐引都有了,那他来扬州做甚?”在她看来,几匹破布,哪有贩盐的利润大?

    “谢家的野心着实不少,大有赚天下钱的架势,谢诀来的是扬州,谢家的二少爷谢祁则是去了洛阳。”

    张夫人道:“这么说,他还真是来扬州寻财路的?”

    九枝道:“目前看来,确实如此。”

    张夫人忽然“嘶”了一声,对着捶腿小丫头道,“你给我轻些。”继而又道:“我听说,那谢家公子身边还带了个顶顶美的妾室?”

    “是,奴婢听庄玥道,谢公子对那妾室简直是疼到了心肝里,光是给她买首饰,就花了上百贯。”

    一听这话,张夫人笑着感叹,“合着,还是个痴情种?”

    九枝恭敬地站在一旁,未敢随意附和。

    半响过后,张夫人的双手交叠于膝上,道:“你先派人去鹭园盯着,再回高家跟我哥哥嫂嫂说一声,接下来的事,便无需他们操心了。”

    “是。”

    傍晚时分,陈聂回到了府上。

    张聂比不得江焕这样的天潢贵胄,能爬到今日这个位置,他足足用了大半生。

    他年逾四十,皱纹叠生,但周身上下的气势,却因为身上的官服,而变得尊贵许多。

    至屋内,他一边听着自家夫人的话,道“夫人以为,那谢家人,可信吗?”

    张夫人思忖片刻,道:“送上门来的肉,没道理放嘴里含着不吃,甭管他是刘家的,还是谢家的,可不可信,咱们亲自试试不就知道了?”

    张聂道:“给我倒杯水。”

    张夫人连忙走到一边,倒了杯水,递给他道:“前两日,总督府来话了总督府来话了,说是城西渠那头冶铁的银两不足,要咱们来补,老爷,恕妾直言,事成还好,还有满门的富贵等着咱们,可若是事不成”

    张聂眼睛一眯,直接打断了她的话,“剩下的话,你不必再说了。”

    翌日午时,高家那边传了话来,杨修急匆匆地进了书房,“主子,高家那头放话了,说东家要见咱们一面,只是”

    江焕道:“快说。”

    “他们说,要您带上楚姑娘一同去。”

    话音一落,江焕的眉宇便蹙在了一起,他转了转手上的扳指,“什么时候?”

    “今晚,扬州二十四桥。”

    扬州二十四桥,那可是整个晋朝最富盛名的烟花之地,便是长安的平康坊,也无法与之相比。

    凡是下过扬州的官吏,都说那样的销-魂窟,仿佛让人见到了商纣王讨好苏妲己时的酒林肉池。

    江焕反反复复地看着手里的地图,食指抵额,思忖良久,才道:“见。”

    又道:“叫咱们的人在刺史府埋伏好,若是身份暴露,活捉张聂还有他夫人。”

    “属下明白。”

    度过钞关,横亘大约半里,便是扬州二十四桥的九条巷子。

    酉时三刻,楚玉婵随陆宴下了马车。

    巷口狭而曲折,寸寸节节,夜晚的灯一挂,便能看到百处黛房。

    扬州上千名妓-子都聚于此地。

    上千人。

    正所谓越是腐_败的地方,这样的生意越好,那些达官贵人,钟爱荒-淫低俗的娼优表演。

    这些娼优每日晚上,用香膏沐浴,梳洗打扮,然后走出巷口,往返于酒肆和茶馆,诗馆里。

    只要有人经过,她们便会想尽办法拉着人上楼。

    若是说平康坊尚且还有讲究个高雅,讲究个情_趣。那这扬州二十四桥的九巷,可真就是以皮肉生意为主。

    楚玉婵那里见过这样的景象?

    她走在江焕身后,内心狂跳不止。

    张聂定的地方,不在酒楼,也不在茶馆,而是在画舫。

    扬州的达官显贵常在这儿夜游小聚,四周灯红酒绿,在水波上轻轻荡漾,也确实更有野趣一些。

    他们正往东走,就有一个小厮快步来到了他们面前。

    “是谢公子吗?”小厮道。

    江焕点头,“在下谢诀。”

    “奴才是来给谢公子指路的,您这边儿请。”

    很快,他便带着江焕和楚玉婵来到了岸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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