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露深重,江焕带着楚玉婵弯腰进了小船。

    船内坐着一男一女,一位是张刺史。

    还有一位,是这九巷里,数一的名妓,也是赵冲的红粉知己——云娘。

    江焕一进画舫,云娘便娇嗔一句,“张大人怎么没说今夜还有人呀?”

    江焕装成恍然大悟的样子,拱手道:“谢某见过张大人。”楚玉婵则在一旁行了个妇人礼。

    张聂对他的识相很是满意,哈哈大笑了两声,道:“本官早就听闻谢公子一表人才,今日一见,果然所言非虚。”

    “大人过誉了。”江焕道。

    他一开口,连整日在男人堆里摸爬打人云娘都忍不住多瞧两眼。

    张聂伸手示意他入座。

    江焕坐下后,玉婵也紧随其后。

    她刚摘下帷帽,张聂的双眸便落了她身上。

    张聂神色一亮,眉头轻挑,估计也是没想到,谢诀的娇妾,居然真能美成这个样子。

    他忽然理解,谢诀会花上百贯哄她开心了。

    女子见了女子,首先看的就是容貌,云娘在扬州就没见过比自己夺目的女子。

    她打量了楚玉婵许久,不由感叹:这小娘子连脂粉都没画,怎么生的这样白?

    酒过三巡,云娘起身助兴,她抱起琵琶,唱了一曲《壁玉楼》。

    江焕和张聂一边听着靡靡之音,一边推杯换盏。

    曲子唱到一半,云娘忽然脱下了上襦,露出了一半白花花的肉供人取乐,供人欣赏。

    总是玉婵看过那种片,在现场上面对如此视觉冲击,两只小白手都紧张地攥到了一起。

    反观江焕,倒是十分老油条,眼角流露出的笑意,像极了御女无数的公子哥。

    三分不羁,三分淡然,三分风流,还有一份欲-念。

    一切都把握的恰到好处。

    在她心里。江焕能在朝中获得一众大臣的支持,大多是因为他有随着楚家一起倒了的皇后的策划。

    直到今日,她看着他操着一口熟练的荆州口音,同张聂聊着天南海北的风土人情,才发现他有很多过人之处。

    他好像完全变了个人,任谁也看不出。他生在长安,长在长安。

    这厢张刺史一直故意提起荆州。

    不论任何事,江焕都能接得上,风月之事尤甚。

    偶尔蹦出几句风流的荤话,惹得张聂像老来逢知己一般,举杯连饮。

    不得不说,有的时候男人便是这样,你看我,我看你,眼神一对,只要看出对方同自己都长了一样的花花肠子后,关系立马就近了一步。

    云娘一曲唱完,张刺变给她使了个眼神。

    云娘连忙从一个黄花梨木所制作的木匣里拿出了一坛酒。

    她抬手给江焕斟了一杯酒,柔声道:“都说扬州云液却如酥,这便是我们扬州的最负盛名的云液酒,公子尝尝?”

    江焕接过,一饮而尽。

    达官显贵做事向来滴水不漏,所有人的一举一动,都在他那双老谋深算的眼睛里。

    只有接过酒杯,不假思索地喝下,才能让他放下戒心。

    江焕过了这关,张聂又道:“我为考功名,十年寒窗苦读,母亲为了给我出一份束脩,天未亮就去集市上卖米。我从不信那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于是拼命爬了十七载。如今回头看,也不知走没走错。”这样话,无异于是在试探了。

    江焕笑道:“人生苦短,贫是一生,富也是一生,在谢某看来,以大人之慧,宏图不止于此。”

    江焕这话算是说到张聂心肝里,不禁让他眉梢都带了笑意。

    他的眼里浸着野心,浸着欣赏,不疾不徐地对江焕道:“谢兄应该早些来扬州的。”

    玉婵本以为张刺史这回怎么也该放下戒心了,却没想到,他的眼神居然又转回到了她的身上。

    由于知道玉婵不是谢诀的正房大娘子,所以张聂说起话来,也不甚客气。毕竟权贵之间,把自己的妾室互相交换取乐的比比皆是。

    “魏姑娘是京城人?”张聂语气缓缓道。

    楚玉婵点头,“回禀大人,妾自幼在京城长大。”

    张聂若有若无的“嗯”了一声,然后笑道:“还是京城人杰地灵,就连姑娘出落的都比别处水灵。”

    这样的夸赞,是接也难,不接也难。

    毕竟这话里头的意思,远不止是一层。

    就在这时,云娘捅了下楚玉婵手肘,连道:“张大人鲜少夸谁,魏姑娘还不赶紧敬大人一杯?”说着,云娘转身拿起角落里的酒壶,给沈甄满上了一杯。

    云娘所有的小动作都落在了玉婵眼里,方才,她扭了壶嘴。

    这是电视剧中常用的阴阳壶!

    楚玉婵的眼睛都瞪圆了。

    云娘能公然逼她喝酒,想必都是张刺史提前授意好的。

    如此一来,便是不喝也得喝了。

    楚玉婵接过,仰头饮尽。

    她从小到大,和朋友出去玩也都是喝啤的,过年也是喝红酒,这般猛烈的白酒,真真是遭不住。

    一杯下肚,脸都红透了。

    楚玉婵这样青涩的果子,于久经风月的张聂来说,便是最好的下酒菜。

    他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又叫云娘给玉婵满上了一杯。

    玉婵这才明白张刺史为何会点名叫她来。

    原来是想灌醉她。

    她但凡说错一句,便是倾覆之祸。

    虽然江焕告诉过自己挺不住了就去抠他手心,但她实在不想拖他后腿。

    他们一旦身份暴露,就意味着要尽快离开扬州,如此,他便不能顺利的完成皇帝给他的任务。

    玉婵思忖片刻,只好假意摔了个碟子,随后趁人不备,捡起碎片。

    她在谁也看不到的角度,用碎片扎了扎自己的手臂,放了点血,以此来保持清醒。

    张聂见她醉意上头,开口道:“魏姑娘是京城哪里人?”

    玉婵道:“妾生于万年县,自幼无父无母,被姑婆养大。”

    张聂眼睛一眯,又道:“倒是个可怜见儿的,那你姑婆呢?”

    玉婵颔首道:“姑婆去世后,我被兄嫂赶出了魏家,流离失所时,多亏谢公子出手相助。”

    张聂晃了晃酒杯,笑着感叹,“英雄救美,实为佳话。”

    男人对身世可怜的女子,大多都有种救世主的情节。听了楚玉婵的话,他握着酒杯的手指,越来越紧绷。

    二漏时分,小船内的烛火将熄,张聂看着楚玉婵的摇摇晃晃的身子,一股火拼了命地朝上涌。

    他想着,这样娇软易醉的小美人儿,定是别有一番滋味。

    他不好直接夺人所爱,便换了一种心照不宣的方式,“谢公子,觉得云娘如何?”

    江焕闻言放下酒杯,勾唇道:“自然是花颜月貌。”

    云娘一听,心里的一潭死水,不由翻腾出了数朵浪花。

    张聂没少让她陪过别人,上至总督府的那位大人,下至衙门里的县官。

    每一次,她都没得选,独独这回,倒是有了心甘情愿的意思。

    张聂连笑几声,十分大方道:“谢兄若是喜欢,不妨今夜就宿在画舫。”

    江焕虽然面色如常,同青楼头牌宿在一处,已经让他恶心了。

    他还不至于为国家牺牲到这种程度。

    须臾,江焕一字一句道:“君子不夺人所爱,大人好意,谢某心领了。”

    张聂听出了他的意思,

    他虽然遗憾,但也不想在未结盟之前就生出龃龉,便理解地点了点头。

    酒席散场

    临走之前,张聂拍了拍陆宴的肩膀道:“后日我休沐,卫兄若是无事,可以来刺史府上坐坐。”

    江焕道:“谢某定会亲自拜访。”

    张聂走后,玉婵起身就是一个趔趄,江焕拦腰抱住她。

    这才发现,她衣角上,有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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