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意识到什么后,连忙掀开了她的衣袖。

    果然,这细细白白的手臂上,藏着好几处细细的伤口。

    且一看,便知是新划的。

    想到这,江焕眸色一沉,逮住她的手臂,厉声问她:“这是你自己弄的?”

    这会儿酒劲儿明显上来了,江焕这些语气不善的言辞,落在玉婵的耳朵里,便如同蚊蝇一般。

    她什么都听不清。

    玉婵的脸越来越红,只轻声呢喃着“热”、“难受”。

    见此,江焕立马回身拿过那个青花白地的酒壶,往杯盏里倒了一杯。

    他轻轻一闻,又拿手指头搓了搓。

    他凝着青花白地的酒壶许久,手上的青筋都被逼了出来。

    旋即,只听“咣”地一声,酒壶被砸到了地上。

    这里面除了酒,还多了两种药,一味是龙阙子,类似迷-药,一味竟是催-情的药。

    方才她若是没放点血出来,大抵是坚持不住的。

    江焕抬手摸了摸她的小脸,语气放缓,“还能走吗?”

    玉婵先是点头,后又摇头。

    江焕见暂时无法同她交流,便将她打横抱起,欲带她下船。

    可他一碰她,她就开始挣扎,臂肘一用力,这还未合上的伤口,便又渗出了血。

    雪白的肌肤,豆大的血珠,该是何等的刺目?

    他承认,若说一点都不心疼,那必然是假的。

    虽然他偶尔也会在她这细皮嫩肉上弄出些斑驳青红,但他到底是收着力,没真弄伤她。

    他从她身上搜出了一个帕子,随后简单地给她缠了一下。“我抱你下船,别折腾了行吗?”

    酒醉的楚玉婵不比平时,陆宴不管说甚,她要么不出声,要么只是摇头。

    他没了法子,只能背过身去,将她背了起来。

    下了船后,他一直往回走,走到钞关,杨修便牵着马车迎面走来。

    马车停稳,杨修掀开了帘子,楚玉婵却不论如何都不从他身上下来。

    僵持不下,江焕终究是放弃了坐马车回府,只能走小道,过密林回五里铺。

    她伏在他背上,一路上两条小腿摇摇晃晃,时不时嘴里就嘟囔一些话,至于具体说了甚,他也没细听。

    半晌过后,江焕掂了掂她的身子。沈甄又顺势把自己的小脸搭在了他的颈窝深处。

    谁能想到,就这样走着,夜半时分,扬州居然下了小雨。

    不同于京城的闪着雷鸣的大雨,扬州的雨绵绵如丝如雾,落在人身上,冰冰凉凉。

    他走的极轻极慢。

    身后依稀还能听见妓伶的弹唱。

    直到琴声渐远,月色渐淡,也不知怎的,玉婵的眼泪忽然就像止不住了一般,吧嗒吧嗒地落了下来。

    江焕忍不住开口道:“怎么突然哭了?”

    可喝醉了的楚玉婵,能知道什么?

    他只能继续向前,也算是给她散散药劲儿。

    须臾过后,她停止了啜泣,江焕本以为她是睡着了,谁知她向上一拱,一口咬在了他的耳朵上。

    不同于他的含-弄,她是真的咬,像泄愤一下,一口整齐的小白牙,直接夹在了他的耳骨上。

    “楚玉婵。”他冷声唤她的名字。

    可惜玉婵就如同听不见一般,仍是不松嘴。

    他沉声道:“你到底想怎么着?”

    听他急了,后面那个小人儿竟嗤嗤地笑出了声。

    “凭什么你总是咬我的耳朵,却不准我咬你的?”这话到是挺硬气,但一从她这绵软的嗓子里道出来,就变成了一股哀怨。

    听了这样的话,他忍不住嗤笑一声。

    她的两条腿,此刻就挂在他的手臂之上。

    他腾出两根手指头捏了她一下,道:“玉婵,你讲讲理,我像你这么用力了吗?我用牙咬你了吗?”

    说罢,江焕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他是疯了,还是魔障了,竟然会跟醉鬼讲道理。

    晚风渐急,他的步伐也微微加快,想着到走到正街上,怎么也得给她放下来。

    可这突然加快的脚步,另楚玉婵的胃忽然不适。

    好像是有一把火,“蹭蹭”地往上窜。

    眼看着快走出这密林了。

    陆宴察觉身后的小人儿,没了动静,以为她睡了,轻声道:“醒醒。”

    玉婵的额间布满了细细密密的汗珠,看得出来,她已经是极度在忍了。

    可越是想忍,越是忍不住。

    到头来还是“呕”了一声。

    这刺耳的声音甫落,江焕脚步一顿,一阵不祥的酥麻感直接从脚底冲向了头顶。

    他的声音有一次颤抖,“楚玉婵你想吐就下来。。”

    可玉婵不是想,是已经要吐了。

    也许她实在怕他扔下她,出于本能,她的双手牢牢扣住了他的脖颈。

    随即又轻呕了一声。

    他浑身紧绷。

    他怒不可遏。

    他厉声怒斥她道:“楚玉婵你敢吐我身上一个试试?”

    在“试”字落在的一瞬间。

    江焕便感觉自己的脖颈上,衣襟上,瞬间充满了一股温热感。

    江焕在扬州的这样雨夜里迎风而立,就像是石雕一般,一动不动。

    这一刹那,他真是恨不得,恨不得将她拆骨入腹。

    恍然间,他的嘴角挑起了一股自嘲。

    楚玉婵,我背着你走了近一个时辰,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行至鹭园,江焕也顾不得其他,拉着她就进了春熙堂,绕过屏风,直奔净室而去。

    他无法忍受自己身上带着馊味,亦无法忍受她身上带着味道。

    兰舟看着景王殿下爷阴森森的脸色,心里突然又些发虚。

    求生使然,她接好水,备好了皂角、巾帨等浴具后,就悄然无息地退了下去。

    木桶里烟雾缭绕。

    他自己拾掇好之后,便举起玉婵受伤的手臂,从上到下,从里到外,仔仔细细地给她洗了个干净。

    他一边给她冲洗,一边蹙着眉咬牙切齿。

    搓没了整整半块皂角,才将脑海中久久散不去的味道洗了个干净。

    折腾了这么久,眼下天都已大亮。

    江焕给她抱回到屋内,也许是困极了,她下意识就躺到了榻里边儿,蜷成一团。

    他侧头打量着熟睡的沈甄。

    他的眉头紧皱,心里烦躁,幽幽地叹了口气。

    没了睡意,便推开门走了出去。坐在凉亭中,抬头便可看到云在遮月,树影婆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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