熹微的晨光透过楹窗,照在了楚玉婵身上。
她以前就在父母老师面前装乖乖女,虽然也疯玩过,却是头一次彻底体会到了宿醉的痛苦。
其实她早就醒了。
只是她一边头痛欲裂,一边间歇地忆起的昨日之种种,让她实在不想面对。
玉婵蜷在床头,咬着拇指尖,真是恨不得把这些盘旋在脑海中的画面,通通抹去。
正是懊恼之际,兰舟敲了敲门,轻声道:“小姐,该起了。”
盥洗过后,她如游魂一般地被兰舟拾掇着,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她十分绝望地闭上了眼。
她全想起来了。
早膳向来是在东侧间用。
她推开门的时候,江焕已经坐在桌前了。
今日的早膳与往日相比,可谓是大相径庭。
桌案中间像是隔了一条楚河分界一般。他坐着的那侧尽是珍馐美馔,而她这边,只有一碗糯米团子,和一碗十分清淡的豆子汤。
好像是故意为她这个“醉酒”之人准备好的一般。
玉婵走到他面前,轻声唤了一句,“殿下”。
江焕抬眼看她,“坐吧。”
落座后,玉婵偷偷瞧他了一眼,见他和平日一般无二,便松了一口气。还好。
这时候,兰舟照例送来了两张帨巾。
江焕接过其中一张,反复擦着双手,从头到尾,无比细致。看着他的动作,玉婵的心肝就像是被人攥住了一般,脑海中顿时涌现了昨日他替自己擦洗身子的画面。
她抬手在自己眼前挥了挥,连忙打断了这场令人面红耳赤的回忆。
待江焕拿起木箸动了一口后,玉婵才跟着拿起了瓷勺,一小口,一小口地喝了起来。
半响过后,她这边还在慢吞吞的咀嚼着,江焕已经用完。
他放下了木箸,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昨日她身上的那股娇蛮,已是找不到半点影子。
也许是他的目光太过灼热、太过刺眼,所以即便玉婵此时低着头,也能猜到,他定是在心里腹诽着自己,且内容还是和昨日有关。
她缓缓抬手,假意揉眼睛,然后透过指缝偷偷去看他,只一眼,她便瞧见了他耳朵上的血迹,和明晃晃的齿痕。
玉婵身子一顿,立马低下了头。
少顷,她放下木箸,深吸了一口气,故作惊讶地双手一拍,然后起身,“殿下,我忽然想起,昨日有个账记错了,我得赶紧改回来。”
江焕见她要跑,他长臂一览,一把将她摁在了自个儿怀里,“我说让你走了吗?”也不知怎的,他最后那个上扬的尾音,竟是多了一丝调-情的味道。
玉婵与他四目相对,硬着头皮道:“可现在不改回来,一会儿没准就忘了。”
他抬手捏了下她的脸,换成了皇室之子的语气道:“是么,那你说说,是哪个账记错了?”
她的借口,就这样被他毫不留情地揭穿开了。
倏然倏然间,她的双颊、耳朵、脖子皆染上了红晕,一紧张,小手就忍不住握成了拳。
江焕拉过眼前的小拳头,将她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这游刃有余的动作,就是在一步一步地摧毁她的心防,逼她乖乖就范。
他一边把玩着她的手心,一边直勾勾地看着她。
这样的神情,再加上他嘴角噙着的笑意,便多了股玩世不恭的痞气。
见她答不出。
江焕又道:“依照梁律,在朝廷命官面前信口雌黄,起码,得挨二十个板子。”
说罢,他又拎着她的食指,先去摸了他脖子三道浅浅的印记,然后又带着她去摸了他的耳朵。
他每动一下,她的心跳就漏一拍。
“若是对官员动手,最轻,也是要吃牢饭的。”江焕握着她的手,笑容里带着一丝轻慢。
也许是昨日的酒劲还没过,楚玉婵的胆子也还没下去。
命官,他也算命官吗?
听了这番话,她红着一张脸,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的眼睛回怼道:“景王殿下平时处事,也是这样抱着民女?”
语气之认真,表情之严肃,不禁她眼前的男人哑然失笑。
半响,他低头稳住了她的唇,保持这个姿势不变,又端着她回了内室。
玉婵的身子骤然失重,只能圈着他的脖子。
不经意间,又挠了他一下。
江焕勾了勾唇角,那样子好似在说,楚玉婵,你这就是故意而为之。
一番玩闹结束,江焕正色道:“本王思忖良久,觉得你在此本王还要多分心来照顾你。”
“所以决定让杨修送你去汉水之南的汉阳,等本王办完案子,再一道回京。”
听闻他的话,玉婵不由觉得委屈,明明她已经尽自己力帮他最大的忙了,江焕还是觉得她拖累他了吗。
看了小姑娘的神情,江焕又道:“汉阳是我生母的娘家,结束后我也会去,带你见见家里人。”
“你让杨修离开,那你在扬州怎么办?”
“无事,你把自己照顾好即可。”他已通知了父皇,到时皇帝的兵马会抵达城门,扬州城必然兵荒马乱,让她先走才是最好的选择。
时候一到,江焕如约去了刺史府。
而楚玉婵则收拾好行礼,带着兰舟,随杨修离开了鹭园。
春风十里的扬州路,胭脂香味里的扬州,是谁眷恋着梨花泪,惹得相思蔓上心扉。
楚玉婵坐在马背上,忍不住最后回头遥望一下这个情致婉转,袅袅地立在浩渺烟水里,千年风骨的扬州城,不知这时他在城内正在做什么。
杨修见到,随口一问:“姑娘舍不得离开?”
玉婵摇摇头,这地方,太缠绵又太刚烈,男人一夜,女人一生,终究不适合她。
她会骑马,连兰舟也不知道,杨修更是惊诧这样一个柔媚如水的女子竟然懂策马之术。
玉婵只是略懂一些,那年她与父母去内蒙古的草原玩,恰好半玩半学地骑了十多天的马。
南方湿润,所以她不怕风吹了她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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