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行梭回去平时自己的屋中,一路见不少地方都在修修改改,唯独自己的房间一点都没动。
她还知道避嫌呢,他让她避嫌了吗?
翟行梭坐在太师椅上,指腹擦过嘴唇,目光深邃,朔英安静退下,以免自己打扰到主上思考,反遭殃。
但是最近有这么棘手的事儿吗?
认真的翟行梭想的是,按照书中所写,暮晚晚这样的从小被悉心教导的女子,对于一家主母该作的事情大面上不会出错,其中包含伺候夫君,甚至于连自己纳妾都是她来操持。
也就是说,她明知道该做什么,但是没有做,故意把他晾在房间里。
翟行梭心里的大树似乎进入了六月盛夏,被晒得蔫头耷脑,也不摇了也不长了。
他闭眼细细回溯自己和暮晚晚相识以来的一切,他们阴差阳错,几番被迫来往。
问题是,在这过程中,他变了,他一开始娶人是为了搪塞圣上,查清她母亲和定北军的关系。然而现在他想和她做夫妻。
而她一开始并不想嫁,后来只是在自己这里寻求庇护。
所以问题不再暮晚晚身上,而是,在他身上。
既然是他想要同人家做夫妻,那自然也是他该去想办法。
她没做的,他来做便是。
翟行梭的东西搬过来时,蓝心和月牙两人殷勤至极,恨不得天马上就黑,两位主子好圆房。
“朔英大人,”月牙煎了一盏上好的茶,端给朔英:“不知姑爷衣食方面有什么习惯?我们也好伺候,”
“主上嘛,少打扰他,没事不要同他说话,就行了,你们少在主上面前转悠,惹了主上不快,有你们受的,倒是衣食方面没什么讲究。”
说完,朔英端过茶,如牛饮水,喝完把碗直接塞到月牙手里,扭头又去忙了。
月牙看着自己煎了两个时辰的茶,大约明白了他所谓的在吃食上不讲究是什么意思。
虽然就他们两个丫鬟,但是因为足够高兴,两人都已经手脚麻利地把所有东西都收拾好了。
晚晚去和文竹说了给他留的小路,晚些回到房中。
蓝心和月牙守门口,晚晚抬腿正欲进去,两人一人一边拉住她的胳膊,“夫人饿了吧,小厨房已经把晚膳做好了。”
“我歇一歇,今日可真是热。”
晚晚抬腿要走,月牙手比脑子快,一下将人拉住。
晚晚回头看着她。
月牙咬了咬嘴唇,“白玉蒸糕正好软糯入口,再凉一会就硬了,先去吃吧夫人。”
晚晚:“你说得有道理。”
蓝心和月牙对视一眼,虚虚捏把汗,“这饭能吃到晚上吗?”
“放心,我特意让小厨房做的慢了些,一准没问题。”
晚晚刚迈进饭堂,就顿住。
翟行梭坐在首位,正和朔英说话,晚晚进来,朔英便退开。
“愣着做什么?”
晚晚另一只脚跟着进去,先行了礼,她还是有点怵翟行梭,但是他把管家权给她的,她现在倒也不是特别怕,就是还有点不自在。
“大人今日不忙?”
“不忙。”
“哦。”
“过来吃饭。”
晚晚坐在他旁边,目光落在白玉蒸糕上,但第一筷子还是给翟行梭布菜,心里可惜这热腾腾的糕。
她看的太明显,翟行梭直接吧白玉蒸糕夹道她碗里,“吃你的就是,几时要你做过这些活计。”
晚晚越发奇怪,“大人不需要我伺候?”
“不用,以后那些虚礼也免了,懂?”
晚晚呆呆点头,看着翟行梭。
“懂了就吃饭。”
月牙费心做了一大桌菜,比之前的吃食好了不少,晚晚嘴里淡了许久,这一吃便忘了其他。
桌上还不停有下人端着新菜上来,晚晚眼睛在桌上在来回看,嘴里还嚼着呢,下一筷子夹什么已经想好了。
翟行梭倒是没吃几口,看着她小老鼠一样的腮帮子,十分满意。
晚晚感觉到他的目光,我夹菜的速度慢下来,一口青笋细嚼慢咽,好一会儿才咽下。
她真的弄不明白翟行梭,一时晾她在一边,新婚之夜后两人再无一处像夫妻,可她遇到难处,他总会出现。
桌上的菜去了大半,几乎都是她吃的,晚晚放下筷子,十分有礼,“这些菜可是不合大人口味?”
“没有。”
晚晚重新拿起筷子,但是心中一旦有了所思,吃的就不畅快,索性问道:“那大人为何不吃?”
“瞧你吃的甚是可爱,一看便忘了自己吃。”
晚晚差点被这话呛着,屏住了呼吸,想去倒茶水,然而茶水放得远,也不好意思站起来倒,脸都憋红了。
等那股劲儿缓过来以后,才道:“刚刚有些呛。”
翟行梭倒了茶水给她,晚晚这次没扭捏,接过一饮而下。
后面这顿饭吃的奇奇怪怪,晚晚草草吃了几口便不吃了。
翟行梭也不吃了,和她一道走回去。
想到自己于赞说的水患之事,晚晚也没推拒,状似闲谈,“张叔说西宁那边水患严重,扬州也被波及,今年可真是不顺。”
水患之事,翟行梭也是进宫那日才知晓,这消息还没送到京城,她怎么就知道。
“天灾年年有,不是稀奇事儿,张叔一把年纪了怎么同你这么说?”
“那不是,我是小主人,这么大的事儿,他定然是要告诉我的呀!”
“西宁水患切断了扬州到东都的大部分通路,张叔还想方设法给你送信,真是不容易。”
晚晚心头咯噔一下,她似乎说错话了。
实则,晚晚带简子迟去北祥药房那晚,翟行梭就已经察觉出这个北祥药方没有那么简单,那会就应该去查的,他莫名没有将此事安排下去。
还是查查吧,否则永远都只能用简子迟的身份才能靠近他。
晚晚套话失败反被套,也闭嘴了。
蓝心和月牙一路走的越来越紧张,翟行梭东西搬到喜房的事情没人告诉晚晚,“夫人不至于把姑爷直接赶走吧?”
“都那么晚了,夫人对姑爷恭敬,应是不会的。”
走到喜房门口,屈膝道:“大人慢走。”
蓝心道:“屋内备好了长耳银茶,夫人姑爷喝一盏解解腻吧。”
翟行梭指尖点了一下流珠,“不走了,今日我便歇在这里。”
晚晚:“???”
翟行梭抬手指向蓝心,“你两,去找朔英领赏,今日搬屋子,辛苦你们了。”
怪不得刚刚二人拦着不让她进去,晚晚进去时踩了月牙一脚,对二人道:“叛徒!”
月牙倒是开心,“姑爷真好,还给赏钱,明儿我就买新鞋去。”
蓝心郁闷:“好什么好呀,姑爷自己担心夫人同他置气,推咱两出去挡枪呢,瞧,姑爷进去了,夫人还骂咱呢。”
月牙一拍大腿,“姑爷可太坏了!”
“不愧是皇城司的头儿,姑爷可不好伺候,希望今夜姑娘顺利吧。”
屋内,翟行梭给自己斟了一盏茶,晚晚关上门,迟迟没有回头,手指在门方上扣了扣,思考他又在发什么疯。
翟行梭变得很有耐心,任她小爪子在门上挠啊挠。本来就是个张牙舞爪的性子,这缩手缩脚样子也可爱的不行。
“大人,”晚晚想不到任何理由,干脆挑明了问,“怎么忽然想到要来我房里歇了?”
翟行梭等的就是这句话,小姑娘戒心不是一般重,若不是找个理由说服她,她只会当自己别有所图。
“听闻那日在宫宴上,因为没圆房为你招来许多麻烦,府中也是风言风语,是我疏忽了,以为你自己可以应付。”
没想到是因为如此,翟行梭倒是比她想的还细心一些,晚晚坐到另一边,“都是小事,以前我遇到的比这麻烦多了,现在好歹还有你给我撑着不是。”
“若你嫁给我还要过同以前一样的日子,那岂不是白嫁了。”
晚晚没反应过来。
“我说过,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意思是,无论你想做什么,都无人敢难为你。”
换个人说这话,晚晚是不信的,可他是翟行梭,他有这个能力,也没有必要骗她。
以前祖母也护着她,但往往是教她自保,多数是委屈求全,晚晚感觉心里忽然被烫了一下,鼻子发酸,“我先去沐浴。”
耳房里水雾缭绕,晚晚关门靠在门后,吸了吸鼻子,她自小便活得提心吊顶,对别人的恶意有本能的警觉。
翟行梭既没有恶意,也没有这样做的理由。
若说是觉得自己被欺负丢了他的人,以他的性格,会像对付徐氏一样,直接让对方不敢造次,而不是顺着对方的想法,把她真正的捧成翟家二夫人。
晚晚在浴桶中泡的头晕,也没猜出翟行梭的心思。
蓝心和月牙倒是巴不得他们圆房,备足了东西,浴桶里飘满了花瓣,香气袭人,晚晚失笑。
在所有人眼里,和翟行梭圆房是最好的选择。
而她,也找不到拒绝翟行梭的理由。
比起新婚之夜,她平静了许多,身为医者,深知第一夜姑娘都得受点苦,事先也准备了活血生肌的药膏。
乳白色药膏冰冰凉凉的,触到指尖就要融化,顺着指缝往下。
没事,医者医自己,有什么好别扭的。
好在耳房水雾弥漫,晚晚浑身烧的慌,还是颤抖着指尖将药抹在了那处。
蓝心给她准备了大红寝衣,像新婚那夜。
等她浑身红透了出来,翟行梭正依在矮几上看书,“洗了许久。”
抬头,姑娘脸红得如秋天的柿子,透着一股子软,杏眼里像盛了一汪水,长睫如被惊飞的蝶,颤着开开合合,泄露了满眼的慌张。
身上的寝衣也是红的,仿佛被蒸熟了一般,浑身的刺儿都软下去。
“大人。”
清泠的嗓音婉转,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尾音转了个调,翟行梭整个人都被一股莫名的警戒感包围。
他悄悄吸口气,缓步走到晚晚身边。
他很高,晚晚不敢抬头,眼前只能看到他的胸膛,她感觉自己被他的气息包裹住,他的目光正观察着自己,她很想抬头,但是不敢。
直接分明的手指向她伸过来,在要触及到她脸颊时,晚晚紧张道:“大人。”
翟行梭越过她的脸颊,手指落到她发丝上,“不要贪凉,快去将头发擦干。”
“是。”
晚晚如蒙大赦,从翟行梭身边逃开,拿了干毛巾坐在角落里擦头发。
翟行梭轻轻吐出一口,她还是在怕。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