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黄的烛火盖不住银钗的冷光,触手冰凉,离开它主人许久了,除了一缕浅浅发香,寻不出一丝她的气息。

    翟行梭剪下赤红流珠下坠的流苏,试图将破碎的簪子榜回忆一起,无奈银钗表面光滑,流苏细细的绳子吃不住力,刚绑上就滑下。

    好容易绑上,蝶翅又滑落到他脚边,发出声响,摔出一道裂痕。

    一路从悬崖峭壁上撞落下来,浑身都是细碎缝隙,稍不注意,就会折断。

    翟行梭叹息一声,捡起来,握在手心,尖锐的破口刺入掌心,鲜血渗进缝隙里,素净的银钗染上妖妖娆娆的媚气。

    恍惚间,翟行梭好似又看见了日思夜想的脸,祸国殃民的容貌,偏偏生了一双澄澈的杏眼,勾着人甘愿沉沦。

    “北檀君,可歇下了?”

    二皇子在外叩门,翟行梭将手收回桌下,定声道“进来。”

    赵承宣带着苏皓进来,翟行梭视线浅浅扫过苏皓,对赵承宣道:“二皇子有何贵干?”

    “听闻尊夫人路上遇险,本王特意来看看,有没有帮得上忙的地方。”

    “不劳二殿下费心,此乃臣的家事。”

    “早听闻大人不喜别人插手家事,这本王便不问了,只是现在北檀君可信了本王的话?”

    翟行梭手中一紧,银钗嵌入血肉中,痛意让他清醒几分,是因为自己表现得太在意她,才让她遇险。

    如果自己一直对她不闻不问,也不会有人把主意打到她头上。

    “臣并未怀疑过二殿下的话。”

    “那为何还不入城?”

    一出东京,赵承宣就同翟行梭说了计相打算谋害他,栽赃到翟行梭身上,但是他已经和计相嗣子刘子文达成一致,只要刘子文替他监视着计相,日后他扶刘子文上位。

    刘子文昨日的消息刚到,计相联合西宁城内官员,趁着暴动和水患让他和翟行梭有去无回。

    不出五日,西宁又将迎来大雨,他们若是在此之前抢修堤坝,这场暴雨就是他们最好的丧命机会。

    若是赶得早,躲过了天灾,皇城司的人也不是吃素的,想动他们也得看看自己的斤两。

    但是若是进城就赶上天灾,那就是有翻天的本事,也拦不住老天爷要拿人。

    “殿下可以自行先去。”翟行梭半阖着眼皮,摆出赶客的冷脸。

    “大人是何意?”

    “殿下一心为民,可自行带人前往,臣不会阻拦,只要带的不是我皇城司的人。”

    赵承宣脸色有一瞬僵硬,又温润笑着,“本王只是来同北檀君商议,父皇临行前叮嘱我本王,北檀君做事老练,这趟差事,本王多听北檀君的,已经知道北檀君的想法,本王就退下了。”

    翟行梭敷衍都懒得敷衍,赵承宣也不觉得自己的皇室威仪被挑衅,只是走到门口又回同翟行梭道:“尊夫人的事儿,还请大人节哀。”

    翟行梭目光一震,赵承宣感觉两支利箭穿过胸膛,背后发出冷汗,面上笑意依旧,稳稳当当退出去。

    朔英一直在门口听着,原觉着这二皇子还算识趣,便没有进去打扰,谁料最后来这么一句,诚心得罪人。

    他瞪了苏皓一眼,进屋关上门。

    “主上。”他想说点什么,看翟行梭面色冷静,有憋了回去。

    “找苏皓过来。”

    赵承宣笑意在回到的一刻收了个干净,苏皓第一次在他身上看出皇家之尊的气势。

    “苏皓,研磨。”

    苏皓默不作声,看着他一丝不苟写下徐老的手书,笔走蛇龙,铁画银钩,作为皇子,赵承宣的文采在一水皇子里都是出众的。

    看他笔下并无任何焦躁之气,苏皓甚至怀疑刚刚是自己看错了,甚至刚刚他故意膈应北檀君那句话也是真诚的想让北檀君节哀。

    “二殿下,朔英求见。”

    赵承宣将笔搁在笔架上,“朔英大人来的正好,看看本王这副字怎么样?”

    “属下粗人,不懂这些,殿下还是找旁人吧。”

    “是本王唐突了,不知大人来有何事?”

    “哦,计相的人估计这几天就会追上我们,我叫苏皓一起安排殿下的布防。”

    赵承宣接过苏皓手中的墨,“去吧。”

    苏皓拱手,小声道:“属下不在,殿下不要随意外出。”

    赵承宣感觉心中憋着的一口气终于松了一点,嘴角僵硬的笑意化开,目光也柔和下来,“本王知道,你早些回来。”

    朔英领着苏皓出了赵承宣的院子,耐不住性子就问,“你怎么回事儿,怎么能让二皇子和主上那样说话。”

    苏皓还是冷心冷情的样子,“他是个人,又不是畜生,有点情绪很正常。”

    朔英瞪大了眼睛。“喂,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是哪边的,丽妃捉拿你家人威胁你你的时候可是主上救了你,你可是发过誓永不背叛主子的,而且丽妃和二皇子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吗,利欲熏心”

    “我知道。”

    “你知道个鬼,你是不是,真把那个草包当主子了。”

    “他不是草包。”

    两人站在翟行梭房门口,苏皓这句刚好被翟行梭听见,他们一进去,翟行梭便直直看着苏皓,“你心软了?”

    “属下没有。”苏皓立即跪下。

    “你在他身边七年,心软也正常,别影响任务。”

    “属下知道,丽妃被打入冷宫后,二皇子只听属下的去找过计相一次,偷听到计相要害他,他除了拉拢刘子文,没有别的动作。”

    “他对我可还有隐瞒?”

    “没有,他一心求主上庇佑,并未其他出格之处。”

    “人呢,他可有与以前不同的地方。”

    苏皓想到方才回屋时赵承宣骤然收起的笑意,稍加犹豫后道:“没有。”

    “行,有事你及时回报,下去吧。”

    苏皓离开,朔英也准备退下,被行梭叫住,“苏皓送回来的消息,你多留意一下。”

    朔英抬头,“苏皓叛变了?”

    “没有,”翟行梭淡淡道:“只是,人受感情影响了,做事总会出错。”

    朔英听出了这话的言外之意。

    “属下会悉心留意的,夫人那边,属下会加大人手搜寻,可要传消息回东都,先预备着夫人的丧礼?”

    “不用,她不会死。”

    翟行梭微微松开手中银钗,黏腻的血滴到地上,他感觉自己终于活过来,“她不是会主动寻死的人,去找,沿着周围的山道,官道,村子,山匪也好,官府也好,把山铲平也要找到她,阻拦者死。”

    朔英对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还能生还并不抱希望,但是此刻并不是点破的好时机,“属下领命,此事这样十分耗时,大人明日先入西宁城?”

    “我,在这里等她。”

    他们简家已经为这个天下付出一切,不得好死,一个小小西宁,算什么?他又凭什么要去力挽狂澜。

    朔英愣怔在原地,无话可说,好半响,先习惯性回了一个,“是。”

    继续愣着,好似在理解刚刚翟行梭的话。

    “下去吧。”翟行梭道。

    “大人,您刚刚说,不进西宁是吗?”朔英觉得是自己理解错了。

    “小小西宁,若她有事,给她陪葬又如何。”翟行梭语气不变,丝毫不觉得自己是在谈论一整个城的命运,像吩咐他去监视一个普通官员,“守住西宁,暴雨之前有任何官员从里面出来,就地斩杀,他们想用天灾换自己的前程,让他们和这场暴雨一起去吧。”

    朔英感觉他家主上有点疯,他好希望夫人现在就出现在这里。

    “主上,您确定吗?”

    翟行梭不语,细细摩挲着百蝶银钗。

    朔英还是不知道怎么开口,但是他该开口了,他不想主上日后后悔。

    “主上,属下觉得,亲王和王妃,都会希望您去,就算夫人在这里,她也会希望您去的。天道不公,但是简家不允许一城人在自己面前丧命的。”

    朔英说完,自己退了出去。

    他就会这么一句,再说下去,怕适得其反,主上说一不二,他不该质疑主上的决定,可真的不去,主上就真的成北檀君了。

    烛火渐渐暗下去,翟行梭摊开手掌,银钗上的血渍已经凝固。

    你会活着的吧,能从我手下逃脱的人,没有死在别人手里的道理。

    第二日,朔英整装待发,他扣了扣门,“主上,夫人的搜寻已经安排下去了,不出三日就会有结果,主上担心夫人心切,可亲自前往,西宁水患不等人,属下愿代主上先去。”

    门被打开,翟行梭轻甲配刀,淡淡道:“你将此物带给夫人,告诉她在这里等我,不必进城。”

    翟行梭去了,赵承宣看到时还愣了愣,翟行梭冷眼瞧他,“二皇子不是说尽早进城?”

    “啊,是,只是大人刚经历丧妻之痛,本王觉得多耽误两日也是情理之中。”

    待和翟行梭拉开距离,赵承宣连忙唤来苏皓,“去,将昨日我传回东都的书信拦截下来。”

    上面写了翟行梭放任西宁天灾,暴,乱不管,他申请调动皇城司武力,独自进城。

    如今翟行梭想通了,他这书信传到父皇面前,倒是有给人穿小鞋,挑拨离间的嫌疑。

    苏皓掉马回去,正好拦住了信鸽,只要他一松手,这封信就会传回东都,而已翟行梭的手段,西宁必定无事,这封信,只会成为诬告。

    朔英目送队伍远去,心中苍凉,又踏实,主上还是那个简家的世子,定北军少将,可惜上天的苦难总是流向他一个人。

    他很想跟去守在主上身边,但对主上来说,更重要的是,找到夫人。

    皇城司出手,两日端了三个土匪窝,朔英调动所有人手,寻找晚晚的下落,计相的人因为着搜捕慢了脚程,但也看出晚晚对翟行梭的重要。

    “北檀君出动众多人手,那女人一定还没死,如今赶去西宁已晚,回去想交差,就捉到那个女人,也算是握住北檀君的命脉。”

    晚晚本来已经快到西宁边界,除了赶路累点,也没有其他问题,只是好死不死的,客栈那帮人不知道为何又开始寻她。

    害的她一路东躲西藏,和于赞吃尽苦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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