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许砚池不说话,言笙倒也再不出声质问,只是握着淮安公主毫无温度的手,无声地安抚着她。

    良久,许砚池朝着言笙和淮安公主深鞠一躬,“殿下,臣羞愧难当。”

    言笙见状冷哼出声,但再开口时也不似方才那般咄咄逼人,“许大人,我虽未出嫁,但却也知道,夫妻之间应以诚相待,我皇姐无论是宫宴庆典还是在外行走,只要是人前,都给足了你面子,但你也应当珍惜才是。”

    “许老夫人,有些事做的过了,你倒是也管束、规劝一二,今后要同你携手一生的,是皇姐,是你的妻子,而并非许老夫人,你身为夫君,身为儿子,站在中间若是端不平这一碗水,那后院又怎么能安宁?”

    “孝,但不可愚孝,况且,还请许大人时时刻刻记着:我皇姐是我父皇亲封的淮安公主,天家公主不是什么随随便便可以让人欺负的软柿子。我不管这大原其他婆媳夫妻之间是如何相处的,今儿个还请许大人记住,若是许家再有一次让我阿姊受了委屈,那我便立刻跑去父皇母后面前,请他们为皇姐说句公道话。皇姐性情柔顺、温婉贤淑,可我不是,今日遇到我,权当许大人倒霉。”

    “公主殿下,今日之事皆是在下的错,以往是在下思虑不周,很多事情想左了,今日公主所言,在下必铭记于心,再不叫阿姝受委屈。”

    许砚池姿态谦卑恭敬,语气也是十足十的诚意,言笙看在眼里倒也不好意思再继续说下去,便转身看了眼淮安公主,眼神询问道:‘可以不?’

    淮安公主原本双目通红,泪水噙在眼眶里下一秒便要滴落,这会看到昭宁神色狡黠、一脸正气的模样,一下子没绷住噗嗤一笑,她伸出手捏了捏言笙的脸颊,“你啊。”

    这话里两分埋怨,三分无奈,五分感动。

    淮安公主没想到自己跟驸马冷战数月,最后是以这样滑稽的情境收场的,不过她很是感激自己这个皇妹,有些话在她心里憋了许久,但却因着自小受到的教育和这大原对女子的教条,让她无法说出口。

    今日听得昭宁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的指责,比起许砚池的醒悟,她更为着把心中的憋闷抒发出来感到舒畅,瞧着昭宁一副‘别怕,我替你出气’的模样,她饶是方才心中有多少的委屈,这会也早就消散的无影无踪,于是她冲着昭宁点了点头。

    收到信号的言笙轻咳几声清了清嗓,“既然皇姐原谅你了,那今日之事我也不会跟父皇母后提及的,还望姐夫能记住今日的承诺,再让我知道你欺负皇姐,便是皇姐拦着我,我也是不依的。”

    “臣,叩谢殿下。”许砚池话中带着几分感激道。

    “好了好了,”言笙见他诚意至此,倒是深觉不好意思,摆了摆手让他赶紧起身。

    “昭宁,今日谢谢你。”淮安公主柔声细语。

    “谢什么,阿姊快和姐夫回去吧,别误了一会出宫的时辰。”

    “好,那你不回去吗?”

    “我夜宴实在无趣,我逛一会这桂园,待会再回去。”

    “那你自己多加小心,”淮安公主看向云棋,“照顾好你家主子。”

    云棋闻言应声道:“是。”

    言笙见着夫妻二人相携离去的背影,深深吁出一口气,她不禁感慨,虽然许砚池有些妈宝男,但淮安公主比起广宁公主来说还是要幸运的多,至少许砚池身上没有什么大毛病,而且明事理、知错就改,面对自己的指责质问也全盘接受。

    她抬头看了眼夜空,看着那上弦月轻叹道:“希望婠娘那边一切顺利”

    “殿下。”清冷而低醇的声音响起,言笙霎时间如同被吓到的猫一般,她只觉自己浑身的毛都竖里了起来。

    言笙有些僵硬地转过身,“太傅”

    果不其然,沈庭琛此刻正站在不远处的一桂花树下负手而立,两人对视片刻,言笙还是率先败下阵来,灰溜溜地走到沈庭琛面前低头站好等着听训。

    一副做坏事被抓到的小孩模样。

    “不过因着重阳休沐,只一日未上学,公主便忘记了同臣的约定吗?”

    言笙闻言立刻摆手,“没有没有,我只是希望婠娘那边能顺利些,旁的我什么都没做”

    “那方才呢?”

    言笙面上一僵,“方才方才方才那是,那是许驸马有错在先,我同皇姐手足情深,不过是替她——分辩了几句而已,况且,我也是为着皇室的颜面着想。”

    “哦?那这么说,公主方才如同女匪一般,也是为着皇室的颜面着想?”沈庭琛的话里带上了几分戏谑。

    “才没有呢”言笙心中满是窘迫,怎么就让他撞见了呢?

    言笙说这话时,因着酒后微醺,语气中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娇意,可偏她却丝毫未曾察觉,沈庭琛看着她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只觉有些好笑,方才还一副嚣张跋扈的模样,这会却半分气焰皆无。

    清辉月光洒在月下人身上,晚风拂过满园的桂花飞舞,花瓣漫天里沈庭琛和言笙站在树下相对而立。从他的视角看去,少女晶莹如玉的面庞上染着几分醉意的酡红,一双杏眸水光潋滟,站在这月色皎皎之下,如新月清晕,如花树堆雪。

    沈庭琛忽而想起,八年前言笙还是稚童的模样,如今一眨眼,眼前的少女已然褪去了儿时的稚嫩,他不禁感慨,小孩儿长大了。

    “公主殿下。”沈庭琛轻声唤她。

    “嗯?”言笙闻言看向他,但却一抬头便撞入了那一双墨色星眸里,沈庭琛此刻神情温柔,眼里浸着夜色星光,只一眼便足够让人沉醉,言笙看得有些出神,这是她第一次见沈庭琛如此温和的神情。

    她对着沈庭琛看了半晌,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冲着云棋唤道:“云棋,把东西给我。”

    云棋闻言走上前,将一小叶紫檀木锦盒双手递了过去,随后又退开几尺距离,背过去替二人继续放风。

    小叶紫檀锦盒拿在手里,言笙却有些不知如何开口。

    几日前,恒雅斋的首饰并那枚打好的玉佩一同送到了她手里,她原想着昨日下学时分送出去,可昨日自己因着薛纪淮信中所写上课心虚,因此被罚了无数抄写,她心里带着气儿便没送出去。

    后来自己得知小院计划已成,便想着今天夜宴结束后,让云棋找个什么机会塞给边尘就好,却未曾想自己在桂园遇到了他。

    此刻小叶紫檀捧在手里,言笙先前想好的感谢话语却怎么都说不出口,只默默地摩挲着锦盒的边缘,心里暗怪自己多此一举,还不如让云棋塞给边尘,自己怎么就看着这人的脸出神了呢?

    沈庭琛陪她无言站了许久,见她抱着盒子也不说话,倒也乐得陪她站在这,总归他是不怕沉默的。

    这方面,言笙比不过他。

    “这个”她扣住锦盒的卡扣,稍一用力便打开了锦盒,漆黑乌木的锦盒里,搁置着一通体莹润的玉佩。

    言笙伸手把那玉佩拿了出来,递给沈庭琛道:“我那日去恒雅斋打首饰时,看到了一块极好的玉料,他们家的小二说这是和田羊脂白玉,我倒是不懂,但他把这块玉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我看着甚是配您,便买了下来,顺便让店家帮忙雕琢好,就当是为答谢太傅为我们寻得北羌秘药的谢礼,送您。”

    沈庭琛伸手接过那玉佩,放在手里细细端详着,这玉佩只有他半个巴掌大小,通透无暇,莹润光泽,确实是上好的臻品,小孩儿的眼光还不错,没叫那小二骗了。

    看着玉佩上雕刻着的竹子和祥云,沈庭琛问道:“这是?”

    “这是我画的,”言笙冲他嫣然一笑,“我想着太傅您大抵也不缺什么,况且太傅是读书人,是才子们的文曲星,我再送些金银器具不免有些俗了,便想着在这玉上刻上好意头送给您。”

    “竹报平安,这世间纵有万般艰难险阻,我都希望太傅能平安渡过。”

    世事太难,我祝你平安。

    沈庭琛没想到这竹报平安居然是言笙亲手画的,一时之间有些说不出话来,只是把那玉佩翻来覆去看了许久。

    言笙看他不说话,以为他不喜欢,便问道:“您不喜欢吗?是不是我画的不好看?早知道就让那个老师傅帮忙画啦”

    “喜欢。”沈庭琛郑重答复她道,“臣,很喜欢,公主画得,很好看。”

    看着沈庭琛过分认真的神情,言笙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视线,“喜欢就好,喜欢就好。”

    沈庭琛从她手中接过锦盒,将那玉佩妥善放好,只可惜言笙此刻没有看他,不然便能瞧见沈庭琛对待这玉佩珍重万分的模样。

    收好玉佩后,沈庭琛问道:“公主这会可觉得好些了?再不回去,宴会怕是快要结束了,若是陛下和娘娘见公主不在”

    “哎呀!”言笙闻言突然惊觉,自己出来的时间有点太长了,便忙不迭地冲着沈庭琛一礼,“多谢太傅提醒,我得先回去了,学生告辞。”

    看着言笙一溜烟跑远的背影,沈庭琛摇头失笑,握着锦盒的手再次紧了紧,他怎么会不喜欢呢?这可是小孩儿满满的心意,是她送他的第一份礼物。

    他视若珍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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