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笙这一晚睡得并不踏实,这具身子是有些认床的,被窝的陌生感时时刻刻提醒着言笙她这会不在九畹宫,她生怕自己迷迷糊糊之间睡得太沉,睡一会便要伸手去拽云棋,感受到云棋在自己身边才能安心地再次睡去。

    翌日清晨,当第一缕晨光打在窗柩上之时,言笙便睁开了双眼,陌生的陈设和周遭的环境映入眼帘,言笙挣扎地坐起身来,浑身的酸痛让她的声音也变得虚弱:“云棋”

    云棋闻声立马从外间小跑进来,“殿下,殿下感觉怎么样?”

    言笙费力地摇了摇头,“几时了?”

    云棋将言笙扶起,找了靠枕垫在她的腰后,随即又斟了一杯温热的白水放到言笙嘴边,“卯时一刻,公主,您慢点。”

    喝完了一杯水,言笙这才觉得喉咙好受多了,她转头看向云棋满眼的红血丝,嘶哑着问道:“你昨晚陪着我一夜未睡吧?”

    云棋摇摇头,“昨夜是太傅大人守夜的,大人怕我垮掉,让我昨晚在外间守着。”

    闻言,言笙只觉自己整个人都僵住了,她清晰地记得半夜时分自己握住的那只手,她触碰了一下自己的掌心,感觉好似还有着残存的温度,可这温度居然来自沈庭琛?

    自己居然拽了他一夜没让他睡觉,天哪!

    “那,太傅如今在何处?”言笙话音刚落,便听得外面有侍女叩门道:“殿下,大人让奴婢前来传话,还请殿下速速梳洗,马上就要到进宫的时辰了。”

    主仆二人对视一眼,这才猛然反应过来,麻烦还在后头呢。

    今日早上的早膳言笙只喝下了几口粥,便觉得胃里翻滚的厉害,再不肯多吃,沈庭琛也不勉强她,二人收拾妥当后,言笙便坐在沈庭琛的车轿里出了沈府。

    到了皇宫东门时,沈庭琛以自己腿脚受伤为由,让马车朝着东殿多走了一程,待到马车行驶到人流稀少地时,言笙带着云棋快速地钻出马车,和沈庭琛朝着相反的方向绕圈回到琼华殿。

    也不知沈庭琛是不是在路上耽搁了,言笙到时沈庭琛还没有到,站在殿门口等着的是云琴。

    “云琴,”言笙快步走上台阶,见到云琴忙问:“昨晚怎么样?有没有人去九畹宫?母后发现我昨晚没回来吗?”

    云琴担惊受怕一整夜,这会见到言笙可算是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公主殿下,您可算回来了,快要把奴婢急死了。”

    云琴一边扶着言笙往殿里走,一边跟她说着昨晚的情况,“昨夜奴婢发现您没有回宫,便去找了广宁公主来帮忙,昨夜广宁公主以和您话家常为由留在咱们九畹宫过夜,算是给您遮掩上了。”

    “呼,多亏阿姊了。”言笙长吁一口气,“那母后呢?母后昨晚可发现了?”

    云琴摇摇头,再次看向言笙的神情有些复杂,“殿下,您昨晚没回来不知道,昨夜后宫出事了。”

    在云琴的解释当中,言笙得知,昨晚的后宫可谓是兵荒马乱。

    昨日上午众嫔妃给皇后请安时,芳常在提及她父兄从闽南那边为她寻来了一株珊瑚,想着要献给皇后,可皇后平日里不喜这些摆件,便说让芳常在自己留着即可。

    席间舒妃提到,芳常在既得了宝贝自然应当献给皇上,芳常在闻言脸上便瞬间变了颜色,直说自己没有别的意思,皇后不耐烦他们在自己宫里吵来吵去,便说下午可以去到芳常在的宫里,众姐妹一起观赏。

    另一侧坐着瑜贵嫔,听闻这话又说芳常在的宫里太小,便提议把这珊瑚摆在御花园的榭水亭中,皇后不胜其扰,便做主说既是瑜贵嫔的提议,那便由她来负责,自己就不去了。

    结果到了下午,白日里冷嘲热讽的高品阶妃嫔竟然一个没来,反倒是兰贵人、丽贵人、芳常在等一众低品阶的妃嫔到了个齐全,瑜贵嫔深觉自己面子上挂不住,明摆着是平日里和她作对的那些要给她脸色看,这赏珊瑚一事众人也都没了兴致。

    但就当大家准备散场时,也不知是谁说御花园里有马蜂,结果一众嫔妃脚下生乱,接连摔倒在榭水亭,当日里身怀有孕的兰贵人一下子就见了红,龙嗣因此小产。

    原本好好的一场聚会,因着这事帝后勃然大怒,却也不知此事若是查起来最终应该怪到谁的身上,兰贵人悲痛欲绝,却在此事太医诊出丽贵人有孕一事,后宫彻底乱成一团。

    也正是因为如此,昨日才没有多少人注意到九畹宫这边的情况,言笙听完后一时之间竟然五味杂陈,她说不清自己是因着整夜未归但没人发现的庆幸更多一些,还是为着那个莫名其妙流产的孩子唏嘘更多一些。

    而更令人咂舌的便是,小产和有孕竟然是同一天被下的诊断,可想而知兰贵人的心情得是多么痛苦。

    言笙还在感慨中,便听得“咣当”一声在大殿中回响,她一抬头便瞧见了沈庭琛那双漆黑墨眸正看着她,她忙不迭地坐直了身体,尽管身体还有些虚弱,但言笙还是坚持上完了今日的课。

    临出琼华殿,言笙想到了什么,示意云琴和云棋在殿外稍等她片刻,随后转身又回到大殿之中,她低头认错一般冲着沈庭琛恳求道:“昨日之事,是学生思虑不周,不应当那么晚还在宫外逗留,学生知错了,还望太傅不要将此事告知父皇母后。”

    沈庭琛整理教案的手一顿,随后看向言笙的眼神里带着几分耐人寻味,“公主,似是每次的觉悟都来得,后知后觉?”

    言笙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恳求道:“学生当真知错了,还请太傅饶我一次。”

    “昭宁公主,臣希望你能记住,何为下不为例。”

    言笙闻言小鸡啄米点头,“会的会的,下次学生定会注意的,多谢太傅。”随后深鞠一躬,言笙便朝着殿外跑开了。

    看着她跑出去的身影,沈庭琛不由地一怔,自己什么时候答应她了?

    言笙可管不了那么多,她一回宫就迅速换了身衣服,然后立马直奔乐梧宫,刚一进宫门,言笙便高声唤道:“阿姊。”

    广宁公主此刻正在作画,听得言笙在院子里高声唤她,手中的画笔一抖,那原本要碾去一半的颜料悉数滴落在宣纸之上,她看着已经毁掉的画作,摇头叹气,这个昭宁。

    “总是这么冒冒失失的。”广宁公主放下手中的画笔,走出内室迎上前,“还知道回来啊?”

    言笙一个熊抱挂在了广宁公主的身上,“阿姊,陪我用午膳可好?我今早几乎什么都没吃。”

    广宁公主听她声音哑哑的,察觉出她可能有些着凉,便迅速吩咐阿媛换了原来的菜单,按照清淡的菜式准备午膳。

    阿媛应声退了出去,言笙这才拽着广宁公主坐下来,“昨日到底怎么回事啊?”

    广宁公主佯装怒意地戳了戳她的额头,“这话应当我问你,你昨日究竟去哪里了?一早就出宫,结果彻夜未归,你可知这若是让父皇或者母后知道了,你才是吃不了兜着走的那个。”

    “我知道我知道,所以这不是来跟阿姊请罪来了嘛,我都听云琴说了,昨夜多亏阿姊为我遮掩一二。”言笙对着广宁公主撒娇道。

    随后便正色讲起了昨晚的事情,“昨日淮安皇姐带我去看了马球赛,正巧昨日收官之战是齐四公子对薛三郎,我看完球赛后见时日还早,便没那么早回来,想着再问问他们小院的进展,便和徐公子薛三郎一起在外面用了晚膳。”

    “没想到,我们三个吃完饭出来竟然遇到了罗俊彦,他好似在和一个孩子争执着什么,后来他给了那孩子一笔钱,把人打发走了,徐公子和薛三郎便去追查这件事,我就回宫了,结果到了宫门口才知道,如今下钥的时辰变了,我便被拒在门外没进来。”

    “你等等,”广宁公主蹙眉正色问道:“孩子?”

    “是,”言笙回想了一下那个衣衫褴褛的小郎,“我约莫着,可能是他原配妻子罗卫氏的兄弟,因着罗卫氏病了前来求救济的,但是我也说不准,具体的还是要看徐公子他们探查出的消息如何。”

    广宁公主思索片刻,忽然反应过来,“那你昨晚是在哪待的?”

    “啊?”言笙神色有些不自在,“我,我昨日跟云棋在上京城的一间客栈将就了一晚上,没想到那客栈环境不好,搞得我都着凉了。”

    广宁公主见她果然说话囔囔的,倒也不疑有他,这会午膳正好被端了上来,她便拉着言笙走到偏厅坐了下来,又给她盛了一整碗热腾腾的汤。

    “来,我特地让厨房给你做的火腿豆腐芥菜汤,往日里我生病没胃口,我母妃就会给我做这道汤喝,你尝尝。”

    言笙接过碗后轻轻吹了吹,随后尝了一小口,豆腐软滑鲜嫩,荠菜的香气裹挟着火腿的风味,许是因着汤里加了生姜的缘故,一口下去只觉浑身都暖了起来。

    “好喝。”看着言笙笑眯眯的模样,广宁公主也放心不少。

    “阿姊,昨天兰贵人和丽贵人,她们又是?”

    听得这话,广宁公主轻声叹气,她放下手中的筷子,神色有些复杂地叮嘱言笙:“昭宁,这件事,谁都说不好,这些日子,你还是不要打听这件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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