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燕王的叙述,言笙不免有些感慨。

    原以为薛纪淮只是因为不受父亲重视,从而和家里关系不好,却没想到事实竟是反过来的,她更没想到,豫国公府的水竟然这么深。

    也难怪薛纪淮小小年纪就走南闯北,聊起天的时候,天南海北没有他不知道的。

    言笙还记得,初识薛纪淮的那会,她对他十分羡慕,羡慕他能走遍天下,游历江河山川,自南向北一路途径数十府,看遍这大原的美好光景。

    但在知道了他的年少过往后,言笙倒是有些心疼他,若是豫国公府给足了他安全感,他又何必出走四处为家?

    说到底不过是因为没人护着,只能自强罢了。

    或许是言笙的神情太过外露,燕王看在眼里有些好奇:“我看你对他的事情这么上心,难道真的不想招他做驸马?”

    言笙回了燕王一个白眼,“九兄,并非这普天之下所有的男男女女之间都只有男女之情,不是我说,九兄你也太狭隘了。”

    “我狭隘?”燕王一脸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嘿,你去外面打听打听,哪有那么多男女之间的友谊?”

    “我啊,”言笙一脸理所当然,“我和徐霁川、薛纪淮,我们就是纯友谊,知道什么是铁三角吗?知道什么是好哥们儿吗?”

    “哎呦喂,那这可巧了。”燕王一双修长的腿交叠搭在横梁之上,看着言笙似笑非笑。

    “什么巧了?”言笙被他突如其来的“巧了”搞的莫名其妙。

    不过,待到马车停下后,言笙就知道什么巧了。

    “昭宁公主。”言笙看着徐霁川有礼貌地冲她打招呼的模样,再看了看坐在他身侧的韩王和薛纪淮,加上燕王和她,倒确实是巧了,一屋子熟人。

    言笙转头看向燕王:“这就是九兄说的,带我出来玩?这偌大的上京城,是只剩下茗萃楼了吗?”

    燕王揽着她的肩膀把她带入包厢之中,“妹妹,不是阿兄不带你去别的地方,这上京城能玩的地方确实不少,但是却也并非每一处都适合妹妹这样未出阁的女儿家过去,若是叫母后知道了,你阿兄便再没有命带你出来了。”

    说罢,燕王将言笙往椅子上一按,“因此,为长远计,妹妹还是莫要挑剔。”

    言笙撇了撇嘴,随后对着身边的薛纪淮问道:“三郎,你没事儿吧?”

    薛纪淮此刻正一脸苦大仇深地将下巴放在桌子上发呆,听得言笙叫他,这才回过神来,他转过头看了一眼:“啊,是公主来了。”

    “诶,”燕王见他俩如此熟稔,倒像是发现什么稀奇事一般,“你们还真是朋友啊。”

    “你——”还不待言笙用眼神瞟他,韩王的刀眼就先送了过来。

    “得。”燕王两手一摊,“我不说话了,成吧?”他是真无奈,来自血缘的压制怎么就这么强呢?

    徐霁川见状适时开口打圆场道:“公主可有收到祁连递进宫里的消息?”

    “什么?”言笙摇摇头,“不曾,我病中时,恰逢我还在禁足期,云棋说,那段日子我宫外围得如同铁桶一般,祁连要传的是什么消息?”

    她这话让徐霁川和薛纪淮俱是一震,二人对视一眼连忙道:“婠娘说,让我们叮嘱殿下最近定要小心行事,宫里或许会有人对公主不利。”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皆是一脸的不可置信,韩王坐直身子严肃地看向徐霁川:“到底怎么回事?”

    这事到底是瞒不住,徐霁川只得将他们几人为了阻拦广宁公主的婚事,在这期间所做的前后经过大致讲了一遍,“到了最后关头,婠娘却突然失踪了。”

    “我和季淮只得立刻全城搜寻,但是我们找了好几天都没有找到人,甚至在这期间,有人袭击了我和季淮,我们被绑起来困在了某个地窖里,最开始倒是无人看管,我和季淮也想过逃跑,但是却怎么都打不开地窖的门,过了几天,便有人来喂水喂饭,看样子只要我们还活着就行。”

    “再到后来,我爹带着人找到了我们,将我们带了出去,我们也是被救出去后才知道,婠娘已经跟着沈大人进宫面圣了。”

    韩王蹙眉:“哪个沈大人?”

    “沈太傅,沈庭琛大人。”

    听到徐霁川的回答后,韩王沉思片刻,随即站起身对着四人道:“看来,我们不得不打断皇兄和怀玙兄的谈话了。”

    说着,韩王就在众人惊诧的眼神中,敲了敲身后的白墙,随后也不知是做了什么,那白墙居然内嵌了进去,待到机关移动完毕后,那原本一片完整的白墙上居然出现了一个小门。

    言笙看得眼睛都直了,这还是她穿过来后第一次看到古代的机关术。

    在韩王的带领下,几人依次通过那小门,来到了隔壁的房间,隔壁这一间比他们方才呆的屋子要大上不少,几人绕过屏风,便见到坐于榻上正对弈的两人。

    是齐王和沈庭琛。

    “叨扰皇兄和怀玙兄了,是这样,方才沛霖同我讲了这么一件事”许是觉得身后几人说话说不明白,韩王走上前同齐王说了他们刚才所聊之事。

    言笙坐在椅子上,看着前方韩王对沈庭琛恭敬的神色,再看了眼那对弈了一半的棋局,还有置于二人身旁的两盏茶,她瞬间明白了。

    今日早上,他们在琼华殿相见时,韩王和燕王对沈庭琛表露出的,只是对于一起长大的哥哥的亲近,而此刻韩王却是将沈庭琛摆在和齐王一样敬重的位置上。

    沈庭琛的背后,是齐王。

    领悟到这一点后,言笙握住扶手的手再次紧了一紧,难怪,难怪沈庭琛的信息网几乎遍布了整个上京城,难怪自己有点风吹草动,他都能第一时间捕捉到。

    因为沈庭琛是齐王的眼、齐王的耳,是齐王最为倚重之人。

    相处半年之久,言笙觉得自己仿佛在这一刻,才真正认识沈庭琛。

    他和齐王是相辅相成的关系,她不是不知道齐王在诸皇子之间特殊的地位,若是有朝一日齐王登基称帝,那么沈庭琛便会成为权倾朝野的一代权臣。

    她怎么会觉得,这样一个人物,仅仅是一个只精于学问的读书人呢?

    “昭宁,昭宁,昭宁!”

    “啊?”意识到有人正在唤她,言笙连忙将自己的思绪从方才的沉浸中抽离,“怎么了?”

    齐王看着她一头雾水的模样,耐心地复述了一遍:“方才,我们问你,最近可有遇到什么特殊的人或事?”

    言笙见一屋子的人都紧张地看向她,她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没有,最近一切正常。”

    听她如此说,韩王转过身对着齐王道:“或许是那人还没来得及出手,若是这样的话,那昭宁这些日子便不能总往外跑了,以免给了那人钻空子的机会。”

    闻言,燕王走上前道:“既是如此,那我一会就把昭宁送回宫里。”

    “不,”正思索着什么的齐王抬手制止道,他一边把玩着手中的黑子,一边朝着言笙的方向看过来,那双温柔的眼眸里,这会尽是深不可测。

    “这些日子,不仅不能让昭宁每日待在宫里,还要让她经常出来。”

    齐王侧头看向燕王:“阿昀,此事便交给你了,从明日起,昭宁每日下学后,你便接她出宫玩,若是父皇母后问起来,你自己想个什么说辞,总之,不能让昭宁待在九畹宫里足不出户。”

    言笙和身边站着的薛纪淮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出了疑惑,可是这屋子里好像其他人都知道为什么,若是他俩这会问出口,倒显得他们格外傻。

    对视几秒后,薛纪淮率先移开了目光,管他呢,反正一会可以问徐霁川。

    言笙见他没有问的打算,便决定自己也闭口不言,可她却没想到,上午还对她爱答不理的沈庭琛突然看了过来,她听沈庭琛问道:“公主可知为何?”

    沈庭琛,你是跟我有仇吗你?

    “学生”言笙刚说了个开头,便听得齐王说道:“自是为了给那人趁虚而入的机会,若是他不露马脚,我们又怎么能瓮中捉鳖呢?”

    说罢,齐王将手中棋子落下,抬头看向沈庭琛,“怀玙,该你了。”

    沈庭琛微微勾起嘴角,将视线从言笙身上撤了下来,重新凝视着面前的棋盘。

    正经事聊完后,韩王便带着几人从那小门原路退了出去,听到机关“咔哒”关上的声音,齐王将手中的黑子点到棋盘东北角,黑子堵住了白子最后的去路,胜负已分。

    “怀玙,你输了。”

    沈庭琛略一挑眉,将手中的白子扔回棋盒里,“许久未见,殿下的棋艺精进了不少。”

    “哎,”齐王笑着拿起手边的茶杯,送到唇边轻啜一口,感慨道:“论棋艺,便是我再长进也是下不过怀玙的,倒不知是怀玙棋艺减退了,还是这心思,根本不在棋盘之上。”

    沈庭琛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随后答道:“殿下还是莫要笑话臣了。”

    “你方才,问昭宁那个问题,是什么意思?我以为,你只教她些诗书礼仪。”齐王定睛看着对面之人。

    只见他放下茶杯,郑重反问道:“想来殿下回京之后,也听说了昭宁公主近来的一些传闻事迹,殿下觉得,以目前的昭宁公主,若是独自遇险,可有自保的能力?”

    齐王凝视他良久,过了半晌,他笑着摇了摇头,随后感慨道:“还是父皇和母后的棋艺,更精湛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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