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昨夜徐嬷嬷突然到访的插曲,第二日,言笙一整天都没有出九畹宫的宫门,只是派身边的云画小丫头装作出宫采买的模样,将一沓写着幺幺要背的稿子送到了燕王府。

    许是皇后那边发现九畹宫消停了下来,今日倒也未曾派人过来盯梢,直至午夜时分,众人都睡下后,言笙这才从床上爬起来。她屏气凝神,轻轻撩开床幔,环视了一圈寝殿,确认没有人之后,这才换上自己睡前早早备下的衣服。

    她这边衣服刚换好,那边云棋便走了进来,冷不丁听到有声音言笙被吓了一跳,见到来人是云棋,这才放下心,二人蹑手蹑脚地走出内殿,隐在黑暗中的小路中,绕过值夜的宫女太监,一路猫着腰抵达了西北角门。

    西北角门看守的侍卫早就听了韩王的吩咐,这会见人来,一个打掩护一个去开门,言笙飞快地从门缝里钻了出去,门刚要关上时,云棋从里面扔出来了个袋子,两人对视一眼也没多说什么,言笙捡起那袋子便飞快地钻进了马车。

    她今夜是独自出宫的,云棋为了明日替她打掩护留在了宫里,深夜极为寒冷,马车外面狂风大作,北风呼啸发出可怖的声响,就连车厢也被风吹得晃动起来,言笙坐在马车里,只觉心慌不已。

    她下意识摸了摸手中的锦袋,这一摸,发现那袋子放在手里沉甸甸的,言笙打开来一看,竟是满袋子的碎银,想到自己和云棋上次被困在宫外,就是因为手中没钱才被迫求助沈庭琛,她哑然失笑,云棋还真是——

    深得她意。

    马车在燕王府侧门稳稳停下,言笙刚一下车便被燕王揽在怀里朝王府里走,这会竟然下起了暴风雪,若不是燕王将她包裹起来,言笙估摸着,自己这会早就被寒风打透了。

    两人顶着暴风雪艰难地进了院子,一进内室,言笙便忙转过头去查看燕王,只见他这会早就头上脸上尽是冰碴,甚至因为进到屋里突然的高温,有些冰碴早已化作雪水流入了他的衣襟里。

    “哎呀,你说你怎么亲自出来接我了。”言笙一边絮叨着,一边接过苏婠婠递过来的巾帕,将燕王身上的冰雪拍掉。

    “好了,快说正事吧。”燕王将巾帕抢到自己手里,示意言笙先进去。

    知晓事情的轻重,言笙点点头率先进了卧房。

    虽是深夜里,这小小的卧房却挤满了人,除齐王以外,几乎所有人都到了,幺幺独自坐在这些人的对面,显得很是不安,见到言笙进屋,他僵硬的肩膀这才放松下去几分。

    言笙进门先是看了眼沈庭琛,也不知怎的,他今夜在这,自己格外别扭,就像是学生做报告演讲的时候,老师坐在下面一样的心情。

    今日的事情虽说言笙早先说过,这件事她以一己之力担下全权负责,但韩王和燕王却不可能真的放任她一个人处理,他们坚持要在场旁听,若有不需要他们出面便能解决的小事,言笙随意吩咐。

    沈庭琛更不用说,两人之间曾有过约定,如今到了见真章的时候,他需要知道言笙的所有计划。

    在众人的注视下,言笙先是清了清嗓,随后说道:“再过两个时辰,趁着天还没亮,泽生带人护送幺幺返回小院,待到天亮后,你们从小院出发,直奔登闻鼓院,击鼓鸣冤。”

    “届时会有官员自鼓院而出,到时候幺幺便将这两天背好的话说出即可,但登闻鼓,自前朝高皇帝那一代响过后,就再没有人敲响,也不知如今去敲登闻鼓,是否需要先受仗刑,若是有的话——”

    站在角落里的泽生适时出声道:“我们家少主早已吩咐过了,一切听公主调动,小的早在公主下令之时,便找好了代为受刑之人。”

    “好,”言笙赞赏地点了点头,“只要案件被受理,无论是大理寺接下还是转到刑部,都会第一时间传唤罗俊彦,按照日程,他应当明日一早出发,但只要这两司其中之一上门缉拿,他便再走不了了。”

    “因此,只要将人控制在上京,剩下的,便是我们的事情了,”言笙转头看向燕王,“牢狱那边还要拜托九兄,若是幺幺和罗俊彦都被收监调查,他到底年龄小,身上的伤也没好。”

    燕王也不说话,只一边擦着湿发,一边点了点头。

    “时间仓促,来不及细细布局,且,计划总赶不上变化,若是能顺利进展到这一步,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后面就只能根据咱们之前说好的随机应变。”

    言笙走到幺幺身边蹲了下来,“幺幺,你记住,无论在哪,都不要和陌生人讲话,也不要接触他们,真正接应你的人,都会在手臂上刺青,那个图案你记住了吗?”

    幺幺点头,“我记住了。”

    马上就要将孩子送走,言笙比他自己还紧张,生怕这孩子路上出什么差错,她将自己平日里带着的一枚戒指取下,从苏婠婠的针线笸箩里捻出几条棉线,将戒指串起来系在了幺幺的脖子上。

    “这个,是以防万一保命用的,若是真的出了什么危险,或者事态不可控,你也联系不上我们的时候,就用这枚戒指去求救,到时候无论我在哪,都有人去救你,知道吗?”

    幺幺摸了摸那临时做好的项链,重重地点了点头。

    言笙看着他澄澈的双眼,一时之间极为不落忍,这么小的孩子,居然让他一个人去击鼓鸣冤,她张开双臂,将幺幺抱了个满怀。

    “好了。”一直未出声的沈庭琛突然开口,“趁着外面现在在下雪,提前将他送过去吧,不然等雪下的大了,再过去便会留下脚印。”

    言笙眼红着点了点头,将幺幺推给泽生,叮嘱道:“务必要保证他的安全。”

    “小的明白。”

    待到泽生带人离开王府,言笙和徐霁川也动了起来,他们要提前去到离登闻鼓院最近的酒楼,确保幺幺一路安全抵达,目送他进登闻鼓院。

    暴风雪中的马车行驶摇摇晃晃,他们虽是夜里出行,却也没敢乘坐王府的马车。

    抵达鼓院外的酒楼后,祁连走上台阶,三短三长地敲了敲门,不多时便有人从里面将门打开,几人依序进入酒楼,在小二的指引下,他们进到了顶楼正对着鼓院的厢房,这里如今看过去,还是漆黑一片。

    看着言笙紧蹙的眉头,徐霁川为她摆好椅子,将自己的披风解下来披在她身上,轻声道:“睡会吧。”

    言笙抬头望向徐霁川,见他眉眼柔和,神情泰然,自己也跟着放松不少,她为了溜出来,也确实殚精竭虑提防了一整天,这会还真有些困乏,她点了点头,随后蜷缩在椅子上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言笙听见有人在唤她,因着睡得不踏实,整个人很快就苏醒了过来,她下意识揉了揉眼睛问道:“是到时辰了吗?”

    “是,天亮快亮了,公主先醒一醒,要不然待会犯迷糊。”徐霁川递给言笙一杯温茶,又替她将擦手擦脸的巾帕用热水打湿,将上面的水分拧干后,这才递给言笙。

    出门在外,言笙原本也不讲究这些,却没想到徐霁川如此细心周到,她轻声道了声谢,帕子敷在脸上,整个人确实精神不少。

    这会窗外的天光已然亮了起来,言笙和徐霁川走到窗边的桌椅旁坐了下来,徐霁川起身将窗户打开,清晨里的冷冽迎面袭来。

    “公主——”徐霁川怕她被风吹着,刚想提醒她,便见言笙这会正眯着眼睛,感受着冬日晨曦的明媚和空气里的清冷,嘴角盛着舒适的笑意。

    言笙睁开眼睛,看了眼天边的青色被镶上了金边,随即问道:“这是要日出了是吗?”

    “是,就快了。”昨晚的暴风雪那样大,今早却是一片万里晴空,街道上都覆满了皑皑的白雪,放眼望去上京城尽是一片雪白,这座白城即将在日出时分渐渐苏醒,眼下最是静谧的秀丽画卷。

    “沛霖,”言笙轻声唤道,“你觉得,幺幺有几分胜算?”

    提到这个话题,徐霁川略一思考,反问道:“公主是说出于道义,还是出于运作?”

    徐霁川下意识的回答,让言笙有片刻的怔愣,随即反应过来后,她轻笑一声:“呵。”

    “在这个时代,官司的胜负不在证据之上,而在权势之上,世间的公道也非是思考出来的,而是借着耳朵听出来的,哪边的声音大,哪边就是对的,只要人多势众,黑的也是白的。”

    她闭上双眼感慨道,“多么可笑。”

    徐霁川闻言沉默,昭宁公主说的是对的,虽乍一听上去有几分天真,但认真细想,若是这种现象已经深入人心,那么这世间将来还有对错是非可言吗?

    他认真想了想,却又不敢过多细想。

    太阳一点点升起,从天边的金光逐渐露出金黄色的半圆,再到一点点攀至高空中,照亮整座城市,整个过程美得既震撼又磅礴,但就在这时,言笙却转头问道:“你看那太阳,像不像荷包蛋的蛋黄?”

    徐霁川从未听过这样的比喻,一时被问得愣神,言笙见他竟开始真的打量起来,伸手覆上他的双眼,“别看了,眼睛会疼的。”

    视线被遮住,徐霁川的眼前只有言笙手心的纹路,浅浅的,淡淡的,面前映着红色的光芒。

    两人坐在窗边看完了日出,上京城的百姓们也开始了新一天的劳作,街上开始有车马走过,人群星星点点散落开来,奔波着一天的生计。

    也就是在这时,两人同时看到了长街尽头走过来的几个身影,为首的便是幺幺,两人下意识手心一紧。

    “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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