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又青了回去,不知变幻了几番,才咬着牙勉强挤出了一抹笑:“妹妹抓住二姐作甚?”
慕初黎:“呵。”
还搁这儿把自己当慕南绮啊,齐阑。
慕初黎笑眯眯:“二姐和我的一位挚友长得真像。”
齐阑面不改色:“那还真是缘分。”
慕初黎依旧笑眯眯:“请继续你的鬼扯,真好听,如闻仙乐耳暂明。”
齐阑:“……”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臭丫头这么会嘲讽人。
慕初黎已经转过脸,看向一旁的慕长奕。
从她唤出齐阑的名姓后,这位父亲便站在一边,没说什么,也没有纳步……但那明晃晃的鞭子就握在他手里,随时就有挥起的可能。
……说不虚那是假的。
慕初黎攥紧齐阑的衣袖,下意识地往她身后挪了一小步,正了神色,开门见山:“给我解释一下。”
她挨得这鞭子,可能与齐阑脱不开干系。
齐阑沉默了一会儿,也没有继续装傻下去,叹了口气,反问她:“你想从哪里开始听?”
慕初黎:“就从……穿越说吧。”
“穿越啊。”
齐阑琢磨了一下措辞。
“简单来说,你本来就是这个世界的人,因为点意外吧,穿到了现代。用小说的话来说,算是胎穿,如果不是现代的你失父失母,你完全可以有一段美满的家庭……”
如若美满,抛弃了这一世重新开始,也不是不可。
谁料世事无常,慕初黎竟孑然一身。
“所以你都这么可怜了,就不得不管你了啊。我和慕九辞用了五年时间,找到了去现代的方法,所以我过去了。又用了四年的时间,在你九岁时,才寻到了你。”
说到此处,又忍不住“啧”一声:“将近十三亿人啊,绝了。”
大海捞针的现实版。
“你在哪个世界无依无靠不说,还免费赠送一堆吸人血的亲戚,留在那儿也无益。所以我本也打算挑个合适的时机,送你回来。”
“但是怎么着先跟你说明一下,免得你回来就像现在这样,无头苍蝇似的乱撞……没想到半路被周勤宇那个渣男插了一脚。”
“猝不及防把你送了回来,真成了个苍蝇。”
慕初黎:“……”
你才苍蝇!
其实齐阑那会儿说也没用。
毕竟,如果有个人在你耳边吵吵说,啊亲亲你其实是一个穿越者,你原本的家庭在古代,你其实是个王府小姐哦,那里有你的家人亲友……十成十会被当成个精神病,又或者是电视剧看多了脑子疯了。
齐阑自然不知晓她心中腹诽,继续解释:“如今你既然回来了,那么那一世也可以抛去,重新回归你的家庭……你有哥哥慕九辞,有爹……”又指了指慕长奕,“你的生身父亲,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慕初黎顺着她的手指,看向慕长奕。
……生身父亲。
“所以为何要以戒王鞭抽我?”她抿了下唇,问齐阑,也是在问慕长奕,“是要废我修为,还是……要我的命?”
齐阑沉默。
那一个家庭的不幸,让慕初黎生来便是孤儿,如今回到了所谓的生身父亲面前,却是在相见的第一面,冰冷刺骨的鞭子,便抽上了她的后背。
怨不得她生了如此大的戒心。
“初黎。”她拉过慕初黎的手,又望了望仿若凝成雕像了的慕长奕,还是不忍心道,“你爹是疼你的……抛却你哪里都像陆箫这点,就是单看父女的这一层关系,他怎有可能不爱你?”
慕初黎不言。
“戒王鞭并不是要取你性命。”齐阑沉默片刻,终是开口说出缘由,“只是单纯要碎你丹田,废你抟盛骨。”
慕初黎看她:“……给我个理由。”
“你懂的,初黎你该知晓,甲之蜜糖,乙之□□,这个道理你很早就听过。”齐阑道,“废了抟盛骨,于你有利无害……这么说着可能太过绝对,换个说法——废了抟盛,于你而言,利大于害。”
“你娘,你应该看见了,不过是因为身上带着一个戒王鞭,便引起那些狼妖的觊觎,甚至因此让你爹废了眼睛。而你的抟盛骨……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君子无过,怀璧其罪。
这是个人尽皆知的道理,也是个无可争辩的事实。
便算慕九辞,也多受抟盛负累。
更别说慕初黎。
慕初黎不言。
齐阑沉默片刻,又道:“尤其……你还要护着谢沉翊。”
谢沉翊身负夭骨,本就自身难保,慕初黎想要和他在一起,势必会面对更多危险,抟盛骨更是有随时暴露的可能。
“初黎,你是我们最亲的人。”齐阑道,“谢沉翊生来便有夭骨,是他的不幸,力所能及之处我们也会帮扶……但比起他,我们自私来说,更重要的还是你。”
慕初黎未言。
齐阑叹了口气:“何况,你也看见了,凭你的力量想要护住谢沉翊,不啻于以卵击石,便是几只狼妖,就能让你无可奈何……”
“什么狼妖?”
齐阑眉梢一挑:“就是那三只狼妖,我让他们挟持谢沉翊,也好让你清楚自己的实力有几分斤两……”
越说慕初黎脑门上的问号越多,齐阑住了口,慢慢回过味来。
又没有笑意的扬了扬唇角,眼神阴恻恻。
刚刚那三只狼妖明明回复她说,事情都办妥了……敢情是谎报军情啊。
本来还想此事之后将他们三只放出,看来还是没呆的够,想来是山河图呆得久了有故土之思,那便再多呆呆。
她惯来成人之美哦呵呵呵。
险些搞了个乌龙,齐阑也没在这个话题上执着太久,刚要换个方式再劝,却听慕初黎主动唤了她一声。
“齐阑。”她琢磨了一下措辞,问道,“你在去现代寻我的时候,想过就算人世百载之后,我都化成一捧骨灰,你也寻不到我的可能性吗?”
齐阑顿了一下,点头:“想过。”
“你想过放弃?”
齐阑沉默一瞬,摇摇头:“我怕你被欺负,怕你在那个世界孤苦无依,怕你踟蹰彷徨希望有人拉一把时却没人帮你。”
慕初黎转脸又望向一旁的慕长奕,唇角动了动,唤出声:“……爹。”
慕长奕似是一怔。
“您可曾因为遇见娘,而后悔过?”
因为遇见陆箫,自己失了双目,慕家殒下人命,偌大的一个尚书府转瞬颓败。二十余年汲汲营营成泡影,宏图霸业消磨,成为一个远离帝京了无实权的异姓王。
更甚至,便算抛弃一切与她在一起,也敌不过世事弄人,红颜薄命,到头来陆箫也不过陪了他短短数年。
便是这样,你,可曾后悔?
他沉默良久,终是慢慢道:“……不悔。”
我从来认为是自私自利之人,也有贪权之心,以为二十多年的谋划才是毕生追求。
直到遇见你。
哪怕一生谋划成泡影,四海无人对夕阳。
“那便是了。”慕初黎一笑,“你们明明都知晓结果如何,犹是不悔。我和谢沉翊仍是未来可期,你们却为了一个可能的失败,要我戛然而止,放弃抟盛骨……我怎会同意,又怎能甘心?”
一番话语落下,齐阑久久沉默。
半晌后,她才自嘲一笑:“初黎,你知道吗,我多后悔没有让你在遇见谢沉翊前,便将你接回慕王府。”
那样,你不会觉醒抟盛之力,也不会有所牵挂,只会是过去那个无忧无虑的王府小姐。
偏偏,那时的慕九辞,在忙着帮慕初黎隐瞒抟盛,而那时的她,还滞留在现代一时难以归来。
“这不是关键。”慕初黎摇了摇头,“关键不是谢沉翊。”
“齐阑,你知道我生活过一个什么样时代——女子光鲜亮丽,可以靠着自己的才华和努力搏出自己的事业,甚至若是觉得自己一个人同样可以过得很好,大可以不结婚不生子,自在一生。”
顿了顿,慕初黎又挽唇笑了一下,抬手紧紧抱了下齐阑。
“其实,真说起来,我大可为了谢沉翊,为了所谓的爱情,不顾一切地远走高飞,靠着一个恋爱脑贯穿始终,什么家人朋友通通都与我无关……”
“可是啊,我舍不得你们。”
你也好,慕九辞也好,包括如今除了用鞭子抽我几乎没什么亲情的父亲……都让我舍不得。
你们是我至亲之人。
是我在面临挫折磨难后,哪怕世界都抛弃了我,哪怕所有人都背叛了我,也会有你们,在身后为我托起一片平静港湾的至亲之人。
“……我真的希望,这一路上,可以得到你们的祝福。”
而不是你们的不理解,和拿着“为我好”的理由,替我做出的一个个选择。
齐阑一时恍然。
慕初黎又望了眼微弱烛光下的慕长奕,笑了一笑,俏然道。
“两个人能不能在一起,其实端看两个人愿不愿意。愿意了就是磁铁的正负极,别人怎么拉也拉不开,不愿意就是同极,旁人再怎么挤也贴不上。”
“我和谢沉翊就是正负极,你们拉来拉去不仅无益,反而可能会让我们产生逆反心理,恨不得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证明自己……说不准一个冲动我就真的恋爱脑上头,拉着谢沉翊私奔了。”
“不如你们放手让我试试嘛,说不准未来遇到的挫折磨难太多,我便会累了倦了厌烦了。到时不用你说,我也会一脚将谢沉翊踹飞,嫌他事情一堆。”
她本就是那种清丽明朗的容貌,笑起来时眼睛弯弯,唇角弯弯,瞧着只让人生出欢喜,而心念坚韧下,目光明亮,灼灼映彻烛光,齐阑的心神也不由地随她一震。
齐阑叹了口气,心道真是栽到她身上了,刚要松口,余光却不经意间瞥到了一旁的慕长奕。
她立时改了口:“……还是让你爹做主吧。”
慕初黎:“……”
她与齐阑相交十多年,了解齐阑,所以能对症下药,好好劝服……但慕长奕不是啊,她如今没有这一世的记忆不说,而且山河图中也能看出来,这位父亲压根就不是好被劝服的那一类。
慕初黎凝视住他,慢慢地屏住呼吸。
“证明自己。”慕长奕持握戒王鞭,开门见山,“你若能凭借自己的能力,安然离开祠堂……我便容你留下抟盛,去寻谢沉翊。”
话语方落,慕初黎便觉身旁风声一紧,灵力裹挟着齐阑的长笑一同袭来。
慕初黎堪堪侧身避过。
“我怎么没想到这点!”齐阑的攻势半丝都不马虎,对她笑言,“初黎,谢沉翊已经被我用山河图送回了帝京,想去寻他可要好好应对,我可不会留手!”
九条尾巴冲天而起!
慕初黎掌心向下一按,化树为屏在自己周身一拦,“轰”一声,齐齐荡开从四面八方袭来的尾巴。
而后她又抬指一拂,四面烛火卷着被尾巴击碎的树干“嘭”地燃着,火光迸溅,再一次逼退来袭的齐阑。
接连两次攻击被拦阻,齐阑难得的愣了一下,又挑了挑眉:“这实战经验……你与谁对打过?”
话说着攻势却不见得停,砰砰嗙磅声响中慕初黎丝毫都不敢含糊,她就算被楚遥凌魔鬼训练过,但比之齐阑的经验还是差得远,风火木三系灵力在掌心不断流转,一次又一次击退齐阑的攻势。
再一次逼退齐阑之时,眼看着离祠堂大门没有多远了,慕初黎指尖一捏。
破釜沉舟!
火光迸射之时,慕初黎却没有按照齐阑的预料,借着火光的掩护直奔大门而行,反而身形一化,光华一闪,眨眼消失在原地。
齐阑一愣。
慕初黎并没有学习隐身那一类的术法,怎会大变活人似的突然消失,而如今头顶和四周空空荡荡,半点灵力波动都没有,除了……
地底!
她刚要有所动作,耳侧风声一紧,长鞭凛然一甩,直击祠堂门口三尺处。
登时将一朵半人高的巨大花朵从地底抽出!
慕初黎被抽得生生滚了出来。
隔着地面和花朵的保护,慕初黎倒没因鞭子受伤,但架不住戒王鞭威力着实太大,还是断了她从地底偷溜的可能。
对面的齐阑又是一笑,慨然一声“知女莫若父”后,掌心一拢!
身下地面崩裂。
慕初黎起身欲跳,而眨眼之际长鞭破空之声袭来,鞭尖看准她将要落地的方向就要兜头罩下!
慕初黎再要半空发力避开已是不及,眼看直直就要迎上!
慕初黎:“!”
她的这个爹是不是装瞎的!
否则怎么能接连两次精准预判她的位置!
电光火石间慕初黎脑中一个激灵,唇角一抿一咬牙,一声痛苦的闷哼溢出之时,戒王鞭攻势一收。
慕初黎的身子险险擦过鞭子,安稳落地。
继而她足尖一跃,就要跃出祠堂!
背后传来齐阑气急败坏的声音:“哎呀你怎么也上了这当!这丫头在山河图中得了机缘,想来是被楚遥凌亲手教导过,好的不能再好了你听她瞎哼唧!”
慕长奕什么反应慕初黎没心情顾及,满眼只有近在咫尺的房门,再有仅仅半步,就要跨出去了!
齐阑再拦已是不及!
却隐有檀紫衣袍在眼前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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