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这儿,从始至终只装过阿碧一人
“你说什么?”少年喃喃的开口,与此同时,沉碧觉得臂上一松。
沉碧如落鸿一般向崖下坠落,周遭的草木在余光中浮光掠影而过。沉碧心里头直想骂娘,那个傻小子能先知会她一声再放手吗?
杨悬回到营帐时,营帐空空荡荡,沉碧早已不见踪迹。
早知道她不会乖乖在这儿等他,杨悬嗤笑了一声,然后如往常一般,坐在书案之后。
熟悉的体香若有似无地缭绕在鼻间,让杨悬有些心神不宁。此时却听帐外传来阵阵嘈杂之声。
杨悬取了披风,起身撩帘而出,远远地便看见萧明华气急败坏地跑了过来。
“风哥哥,昨日你营帐中那个不要脸的女人是个细作,早上劫了军营中的囚犯,夺了我的马,逃到后山去了。”
杨悬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头,“明华向来自诩巾帼不让须眉,军中敢战无敌,如何能让一个女细作轻易夺了马?”
萧明华一怔,她的风哥哥一向对她轻声细语,何曾这般冷嘲热讽,萧明华一时忘了反应,一双明眸中顿时蓄满了泪光。
萧明华要哭不哭的神情,让杨悬心中的不耐更甚,他将手中的披风披在身上,径直向前走去,“军中出了细作,走了囚犯,自去追捕,来寻我做什么?你哥哥请我来参幄军机,没有那么多时间哄大小姐开心。大小姐请自便。”
萧明华再也忍不住,眼中泪水夺眶而出,“风楚陌,你这般欺负我,我要告诉哥哥去。”
杨悬的脚下不停,心中却暗自叹了一口气,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没了思娇之意,也失了怜玉之心。
杨悬顺着山路,一路向上攀爬,行不多时,便见一位身着辽兵军服的少年,慌慌张张左躲右藏。抬眼看见自己时,故作镇定地迎面走来。
擦肩而过的刹那,杨悬突然抬臂,手中长剑横上少年的颈项,“与你一起的姑娘现在什么地方?”
少年微微一怔,然后不管不顾地合身向杨悬撞了过来,“辽狗,我和你拼了。”
没有料到少年会突然发作,杨悬着实错愕了片刻,随即掐住少年的腰身,将他向后一摔。少年重重地跌落在他的身后,长剑再次指向了少年的颈项。
“三脚猫的功夫,你这是拼命还是送死?”杨悬执着剑揶揄了一句,“我再问一次,与你一起的姑娘现在什么地方?”
“她落崖摔死了,”少年有些哀伤地看向杨悬,随即像是意识到什么,竟低低地笑出声来,“我报仇了,我终于为父亲报仇了……”
杨悬微微皱起眉头,然后突然一个手刀臂向少年的后颈,少年昏晕了过去。
沉碧落崖了?杨悬飞步行至山顶,见萧明华的黑鹰卫倒伏在地,一箭正中前心,已经死绝多时了。
杨悬四周查探了一番,然后顺着崖壁攀爬而下。
崖下是一处山谷,杨悬顺着沉碧的踪迹一路向山谷深处行去。古榕参天,衣衫褴褛的碧衣少女,正背倚树干,阖目而坐。
杨悬快步上前,俯身探了探沉碧的脉息,指下的脉搏平稳有力,并无内伤。杨悬略松了一口气,再去查看沉碧的外伤,沉碧身上虽然大小擦伤无数,但除了大腿上的箭伤,都未伤筋动骨。
这处山谷路僻难行,少有人来,榕树下堆着厚厚的一层落叶,杨悬将披风解下,铺在枯叶上,小心地扶住沉碧肩臂让她平躺下来,为她处理身上的伤口。
将沉碧大腿上的伤用药棉裹好,身上的擦伤涂了伤药,杨悬抬起头,发现沉碧的颈项后侧也有几道擦伤,杨悬探身过去,手指轻轻地抚过,忽然觉得有如兰的气息拂在他的耳畔。
杨悬抬起头来,只见少女依旧阖着双目侧身而卧,有几片枯叶正附在她的肩臂上,越发衬得她犹如山中精灵,误入凡尘。
杨悬微微勾起唇角,缓缓地凑到了她的唇边,却在将落未落的距离看看停下,低垂着眼眸看着她。炽热的呼吸在二人的鼻息之间流转。然后杨悬看见,那双明亮的眸子悄悄地撑开了一线光华,迎上他目光的那一刹那,惊慌失措地想要逃开。
而他怎么会容她逃走,俯身便吻了上去。
沉碧呜呜咽咽地抗议,他不理会,只将她钳制在怀中,肆意采撷。直到她口中最后一丝气息也被他掠夺,方才意犹未尽地松开。
沉碧喘息未定,眼眸中也蒙着一层淡淡的水雾,杨悬与她依旧近在咫尺,呼吸可闻,沉碧下意识地向后撤了撤身,看起来慌里慌张,“我……受伤了……”
“我知道,”杨悬唇角的笑意更深,“所以不会让阿碧纵欲伤身。”
沉碧抬脚就向杨悬踹去,“风月营的人脏得很,你还不离我远点。”
杨悬不躲不闪,任由沉碧一脚踹在小腿上,闷哼了一声。却趁着沉碧怔愣的空当,将她整个人揽在怀中,笑道,“我家娘子冰清玉洁,谁诋毁我娘子,日后让她血溅五步,给娘子消气。”
沉碧抬手推了推杨悬,却没能推动,索性任由他抱在怀中,闷声道,“郎君要弄明白,我纵然不是风月营的营妓,也是个惯用美人计杀人的杀手,和冰清玉洁称不上半点关系。”
“其实,我一直想知道,”杨悬略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垂眸看向沉碧,哑声道,“娘子惯用美人计杀人,为何只在对为夫动手的时候,失了身?”
原来他全都知道,沉碧微微一哂,别开了目光,“那是我技不如人。”
“床笫之技吗?”
沉碧的面上一红,好吧,论起说虎狼之辞的本事,她的确技不如人,甘拜下风。
她下意识的又推了推杨悬,还是没有推动,她有些气恼,没好气道,“你起开,压着我伤口了。”
“我避开了,阿碧冤枉我。”杨悬嘴上不让,却依旧小心翼翼地撑起上身,坐在了沉碧的身侧。
沉碧也坐起身来,依旧靠坐在身后的榕树上。
两人之间的距离有些欲盖弥彰的刻意,杨悬忍俊不禁,“看到我与别的女孩子亲近暖昧,阿碧生气了?”
沉碧挑眉看他,“郎君是窃玉偷香的行家,我若是生气,怕是早就七窍生烟一命呜呼了。”
杨悬向沉碧凑近了一些,低声道,“阿碧为何从不问我,阿碧不问,我怎么向阿碧解释呢。”
沉碧抬手抵在杨悬的胸膛,阻止他继续靠近,“妾身自己能琢磨清楚,何必要多此一问?”
杨悬握住沉碧的手,微微上移,放在心口的位置,眸色微沉,“阿碧问了,我才能告诉阿碧,这儿,从始至终只装过阿碧一人。”
沉碧抬眸看向杨悬,眼角似弯未弯,唇边似笑非笑。
然后,天边突然滚过一阵雷声。
沉碧终于撑不住,“噗”地笑出声来,“冬雷阵阵,郎君轻诺寡言,信口雌黄,天都看不下去了。”
大雨倾盆而至。
古榕树冠广大,勉强遮蔽,却不甚妥帖。
听到沉碧的揶揄,杨悬但笑不语,自顾站起身来,环顾了一圈。
沉碧知道杨悬在寻避雨的地方,于是撑起身子行至杨悬身边,“榕树背面有一处突出的岩壁可以避雨,扶我过去。”
杨悬俯下身来,拾起地上的披风,裹在沉碧的身上。沉碧伸手去扶杨悬的手臂,杨悬却弯下腰,将她整个人横抱了起来。
沉碧轻呼了一声,下意识地环住了杨悬的颈项。
她腿上的伤并不重,本不至于如此柔弱。可杨悬的怀抱很暖,让她不忍推拒。
他疼惜她,而她贪恋这种疼惜。
杨悬抱着她,靠着山壁坐下,她整个人缩成一团,靠坐在他的怀中。
她听见杨悬的声音裹挟在疾风骤雨之中,却分外的清澈明晰,“等到我与阿碧鸡皮鹤发,子孙满堂的时候,阿碧便信我不是轻诺寡言了。”
沉碧趴在杨悬的怀中,听着他的心跳如捶擂鼓,沉稳有力。不禁在唇角勾起一弯笑意来。
她其实早就信了,但是她不准备告诉他。
雨声渐小,山谷中升起一弯新月来。
深更半夜,万籁俱寂,这时间最适合潜伏,暗杀,□□,刺探,她与杨悬本应该神不知鬼不觉地各归其位,各司其职。
可是他们谁也没有动。山谷中有淡淡的薄雾升起,晚归的鸟儿偶尔一两声啁啾,分外宛转。
沉碧在杨悬的怀中略欠了欠身,杨悬揽在她腰间的手臂顿时紧了紧。
这般亲密的距离,她能清楚感觉到他的慌张与不舍。沉碧不再乱动,乖觉地伏在杨悬的怀中,她渐渐地全身都放松了下来,然后沉沉地入了梦。
这一刻,沉碧的心中竟生出了一种隐秘的期待。
不若睁开眼时,她与他已经发如霜雪,不若她与他从此老死此间。
天光大亮,沉碧一梦沉酣,迷迷糊糊中听见有人在唤她,方才悠悠醒转。
杨悬早已不在身边,沉碧裹了裹身上的披风,披风上还残留着杨悬的气息,沉碧有一瞬间的怅然若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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